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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行(近代现代)——遐依

时间:2023-12-11 09:34:45  作者:遐依
  认认真真说完了,才发现姚江嘴角噙了一点弧度。
  ……这人是把他在饭桌上的话还给他。
  “好吧,不该把秦志成跟你相提并论。我就那么一说。”历中行略感委屈。
  姚江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根本没想让他承认或纠正什么,只想着历中行心眼太实,不知是对朋友以诚相待还是处事一概如此,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到这个年纪该吃过很多亏了。
  对方马上翻篇:“你去洛安县是做什么?”
  “河梁在洛安搞飞地经济做产业梯度转移,初步规划要建一个工业园,飞出地投资,我们是投资方,要实地考察一下。”姚江说,“你去做什么?”
  “去请个测绘。”
  “亲自去请?谁这么大面子。”
  历中行抓了抓后脑勺:“他把我拉黑了。”
  姚江忍不住微笑:“都把你拉黑了,这么贸然跑过去,不怕碰一鼻子灰?”
  他不问为什么拉黑,正如历中行不问他和卫昌以前有什么龃龉。与人交往,交浅言深一大忌,不是没有好奇,但自己不交底,也有不问对方的分寸和默契。
  历中行扶额:“还说呢,要不是你逼这么紧,何至于……”
  姚江见他没有说下去,问:“我不清楚这个概念,中行。我没有发掘过任何遗址,不清楚普遍的时长。这种面积一般需要多久?”
  历中行抬眸看他,干脆地摆摆手:“我答应了就会做到。”他揿下手臂旁控制台的按键,车窗升上去,过一会儿,柠檬海盐的气息萦入鼻端。
  姚江递给他一瓶柠檬味苏打水,自己手边也有一瓶开过的。
  拧开喝了一口,浅浅的酸。他发现,要是和姚江好好说话,自己真拿他没办法。
  姚江看着态度强硬,实际上很讲道理,他不吝于解释自己,也不吝承认自己有所不知。而历中行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对这种人,他没辙。
  “我还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拉黑我。”他又接上之前的话,费解地勾了下嘴角,“很有可能会碰一鼻子灰。不过总要试试看嘛。我也想问问哪里得罪他。”
  姚江已经打开桌板拿出了电脑,闻言微微颔首,没有看他:“可以。但不是所有看你不爽的人都有一个理由。问问得了,不用太挂心。”
  历中行明白,你永远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很多厌恶毫无道理可言。
  姚江拿出眼镜架上鼻梁,镜腿很细,电脑屏幕一开,便有一线银亮在他侧脸滑动。
  历中行的笔电在包里,用久了蓄电不行,得一直插着电源,他嫌麻烦,翻开笔记本和书写板放在腿上,握着手机比照笔记写发掘日志和相关报告。这一侧靠车门,没有桌板,不过他身高腿长,也放得稳。
  关窗后几无噪音,车体减震亦佳,十分安静,只有姚江时不时的键盘敲击声,落指迅速、节奏均匀,持续一段时间后,每每结束得悄无声息,没有很多人敲最后一下时习惯的重击。历中行有这习惯,论文写到满意处,最后的落指就会变重。
  静了约莫半小时,一个略急的右拐弯,姚江随着惯性向左偏,手肘撑到座椅扶手上,打字停了下来,余光一扫,立即对历中行说:“来,跟你换个位置。我用电脑不需要桌子。”
  “啊?我也不……”他想推辞,但对方已经端着电脑弯腰站起来了,车还在开,磨叽反而不安全,历中行只好把东西一夹,起身接了一把姚江的手臂,错身过去。
  两个超过一米八的成年男人都站起来,原本宽敞的车厢瞬间狭窄,姚江低着头让出空间,左腿还是擦到他的右腿,胸膛挨到后背。穿着正装看不出来姚江还有胸肌,肩胛骨撞上去也不硌人。历中行呼吸一顿,抬眸,越过镜片看见他垂下的眼睛,线条流畅的单眼皮,缀一缕银亮的光。
  嗬,姚总还挺性感。历中行坐下的时候不禁感慨。钱不是万能的,钱加自律确实是万能的。
  下一秒,他眉头一皱,伸手去拍姚江的小腿——那抹黄土绝对是自己的山地靴刚刚蹭上去的。他今天穿成这样,晚上的会面应该挺重要。
  姚江怔一下,也伸手过去,却是抓了一下历中行的手腕,神情轻松:“没事儿,脏就脏了。”
  150支的西装面料细腻柔滑,小腿收回时却蕴着精瘦有力的肌肉,他的手指清晰触到这截然的反差。手腕上,携了热度的手掌止住历中行即告撤离,全然不顾他原本坦然的动作蓦然局促。
  不过,那抹土灰干燥,拍两下已经肉眼不辨。历中行直起上身,问:“晚上有饭局吗?”
  没想到姚江说:“没有。”
  “我们告诉县政府明天早上到,提前去踩个点。”他的语气稀松平常。
  历中行挑挑眉,没说话,低头继续翻自己的笔记。
  “狡猾。或者,商人。”身边的人冷不丁说。
  历中行疑惑地偏过头看他。
  “你的表情,你的评价。”姚江说得平淡,笑一下,表示自己在陈述事实。
  历中行顿时尴尬,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姚江摇摇头示意不必,自己并没有在意,只道:“如果不准备说出口,就别让人看出来。”
  不止要言行一致,更要言“情”一致,才能让人感到你真诚,可以信任。
  他闻言,受了打击似的:“姚总对朋友也这么防备,这么多心眼?”
  姚江完全从屏幕前把头抬起来,皱着眉,又解开眉头,温声道:“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吃亏。”
  ——我预感,你马上也有一场谈判。
  历中行气不过三秒,再次拿他没辙。这断句真厉害,把“我”放进后一句就成了辩解,重点是“别误会”,别误会这话,说这话是不想你吃亏;可他偏偏说“别误会我”,重点在“我”,姚江不想自己的朋友在别人那里吃亏。
  “哦。”他浑不在意地回,将对方的建议现学现卖。姚江果然没再看出来,转回脸去办公了。
  姚总真会啊。他默默望车顶。是不是靠这张嘴哄到过很多漂亮小女友?
 
 
第19章 19 旧梦
  19
  又在高速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历中行写完一份报告,望着车窗外绵延不绝的苍绿隔离带犯起了困。重复不变的景物容易让人倦怠,下午五点左右的日光也如一只恹恹不振的橘猫,拿柔软的尾绒轻扫他的下巴和面颊。
  他用手背支着下巴,向左倚靠,贴着车壁渐渐会了周公。
  梦里出现早已忘记的记忆。那时他还很小,不知道是五岁还是六岁,正是黎永济声名狼藉之际。
  地大已经无法再给黎永济正常排课,因为学生不会去上,不去还好,去了更糟,尽是砸场子的。从头至尾,黎永济讲不了一句完整的话,被打断甚至当堂质问是寻常事。
  这些场面在他的梦里栩栩如生,实际上却没有亲眼见过,都是邻居家的媳妇从别的老师那里听说,后来又讲给他听。
  小孩子的想象力如此丰富,在话语落定时就勾勒出了亲见似的图景,融入真实的回忆。
  “黎老师这样都不走,就是为了你能继续在这儿上学……中行,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你可千万要理解黎老师。”阿姨面目慈悲,是善良的女人,还记得黎永济向她请教如何喂养小小婴孩时的尽心尽力。世上是非黑白哪说得清,只有这最本原的,为人母的同理心,从不出错。
  但阿姨不说,历中行也明白。
  他们名为师生,实是亲人。
  孟子论舜,“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则如之何?”,答曰:“舜视弃天下犹弃敝屣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忻然,乐而忘天下。”舜的父亲杀了人,孟子说他会放弃天子之位,背负父亲逃亡天涯。至于公正执法,那是法官皋陶的事。
  他还梦见和老师一起,坐在那张四四方方的旧木桌前喝白粥配咸菜,吃到一半,讨债的民工来敲门,老师把一小碟咸菜倒给他一大半,让他捧着碗回卧室喝。他听话地去了,但没把房间门关严,留了一条缝儿。
  从这缝隙里,他看见老师开了门,立在门口抬头和人讲道理,背影瘦削,可脊骨很直,并不气短。讲了半天,那些人推开他,进了屋子,沉默地找钱、拿东西。临走,拎着一条桌腿,把那只旧木桌也带走了。
  旧木桌上剩下的小半碟咸菜,“啪”一声被掀到地上,鸦青的小碟应声而碎,而他只可惜撒了一地的咸菜——老师还没吃呢。
  他垂下眸子,捧着碗,把堆着咸菜的那边转到嘴对面,喝了一口没菜的粥。
  奇怪,那白粥也是咸的。
  醒来的时候,车厢中有些暗,脚下微微振动,他缓慢地眨眼,一时分不清身处何处,等柠檬海盐的味道覆盖了梦里的咸,才反应过来是在姚江车上。
  历中行坐起来,胸前的珊瑚绒毯子往下滑,他拥住,看见身旁座位上是Abel,便对这位棕发蓝眼的陌生助理说谢谢。
  Abel并不冒领功劳,礼貌地笑,指了指被隔帘遮挡而看不见人的驾驶座。
  “刚刚到服务区,姚总跟我换了一下,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历教授可以再休息一会。”他中文说得很好,只是不会儿化音。
  历中行摇摇头,没什么瞌睡了。
  他把毯子折好收起来。Abel给他指了储物的位置。
  飞地经济对口帮扶的基本都是比较落后的城市,洛安县也不例外。历代划分行政区,向来不会保留完整大范围的地理单元,常常分而治之,以相互辖制。正如两湖盆地被鄂湘一分为二,俞襄盆地以南北为界,也由俞省与鄂省分别管理。洛安县在南,可不巧的是,西南两面山脉将其与鄂省的经济重心远远隔开,长臂难援,这才转而向俞省问路。
  车进县城,几乎没了多车道的宽马路,水泥路远没有柏油铺的平整,车体开始略有起伏,也看不见超过二十层的高楼,商厦一律是十几年前的样式,陈旧板正,放在北上广,称“厦”都要被住宅区笑话。
  六点多正是晚饭时间,街边食肆吐纳着客流,大部分店面不大,油渍斑驳的招牌,五颜六色、带转带闪的LED灯,审美为下,吸睛为上。
  姚江照导航把车开到市中心预订的酒店,历中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正要订房间,姚江理所当然地接了过去,和自己的一起递给前台,“A602两个人。”
  又回头:“套间,有多余卧室,你不住也是浪费。”
  历中行迟疑:“Abel呢?”
  Abel已经先拿到自己的房卡,两指夹着亮了一下,笑道:“历教授,我的出差补助和姚总不是一个标准啊。”
  历中行跟着姚江进了房间,一人挑了一间卧室。
  套间各项齐全,这规格放眼洛安县已经很好,只是卧室没有办公桌,唯一的一张藤桌太矮。姚江转身出来,把电脑包放在客厅的办公桌上,看到历中行也放完行李走出来,便将两张自助晚餐券拿出来给他:“我今晚不在酒店吃,Abel跟你一起。”
  “好。”历中行也懒得跟他客气了。反正搁姚总眼里都是毛毛雨,不用也是浪费。
  眼睛一转,看到办公桌,笑:“嘿,让你先占了。”
  姚江莞尔,伸手将正中间的电脑包挪到一边,目光全屋扫了一遍,把那只绿植边的滑轮单人沙发提溜过来放办公桌对面,“分你一半就是。”
  历中行不说谢,神采飞扬冲他一抱拳,很爽快,很江湖。他一向不是人们惯见的那种斯文学者,可能由于常年在考古一线,穿行于田野,更多些背包客和户外探险者的气质,然而又是一眼能辨的读书人,杂糅微妙,飒沓如鸮。
  这时,姚江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名,没接,可眉眼忽然温柔,何时何地都从容不迫的动作被催得急切,整个人削去棱角:“中行,我先走了。”他什么都不带,打了声招呼便握着手机出门。
  历中行被他抬眼时温柔的余波漾到,有些讷讷地倚着桌子站了一会儿,这眼神他其实见过,就在昨晚的庭院餐厅里,他说“都过去了”的时候,但这次多了点别的东西,太快,他没捕捉到。
  他好奇这位来电人。
 
 
第20章 20 明日何来
  20
  桌边便是落地窗,双层窗帘一层遮光一层防窥,现在只拉着镂空的防窥层,历中行福至心灵,将其拉开一半,底下确实是酒店大门。
  他一下子就看见大门前的拱形花坛边有人,很亮眼。是个短发姑娘,身量不高,穿一身明黄色运动款夹克,黑色束脚裤,抱着胳膊低头抽烟,烟雾呼出,飘散。六楼望下去,辨不清脸。
  突然,她抬了头,疾步上前,如一枚明黄流矢,投入刚走出酒店的男人怀中。男人高大潇洒,抬手拍她后背,金属袖扣,布雷泽西装,正是姚江。
  怕指间没来得及熄灭的烟碰着他,姑娘高举右臂,伸出红光一点。由于身材实在娇小,仿佛除了一只手臂,整个人都嵌在他怀里。他们亲密地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一起离开。
  历中行恍悟。
  原来今天捯饬这么好看,又不见合作伙伴,是为了夜会女朋友啊。姚总端的是风流蕴藉。
  他瞥了眼窗帘笑自己,都过三奔四的人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好奇心。
  不过姚江也不太诚实,见女友就见女友,何必说是要提前踩点,还怕自己笑话他多情不成?
  他摇摇头,去喊Abel吃饭。
  自助菜品丰富,高大上的不多,海鲜欠奉,但当地特色不少,历中行拿了一盅鱼鲜扑鼻的汤粉,浅褐色的汤极稠,近似藕粉,实是鱼羹,却不见任何成形的鱼肉,肉眼可见仅黑胡椒和葱花,细米粉绵柔雪白,口感独特。
  他们俩刚挑好吃食坐下,一小盅汤粉还没吃完,Abel停下来查看手机,接着便一言不发风卷残云,十分钟解决了剩下的菜品,对他道:“历教授慢慢吃,姚总交代了工作下来,我先回房了。”
  历中行目送他离开,简直咋舌。这姚江,怎么自己约会快活去了,还不忘压榨劳工?
  资本家真是罪大恶极,罪大恶极。他连连摇头。
  “一期工程投资计划是四千二百万,这钱都是M&C出。建成了,每年产值最少两个亿,利税三千万,让镇上自己想想得失利弊,怎么还讹上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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