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两旁的弟子们看着眼前这人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短匕首,他们摆好姿势随时准备进攻,而就在下一刻眼前的人忽地一跃而上跳到了半空,接着朝庭院中央垂直落去,焰麟阁的弟子见他来者不善便在中央让出了一方空地,只见那从上空垂落之人一只脚尖轻触到了地面,而后半蹲了下来,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周围寂静无声,那人身后的发丝和衣摆都还漂浮在空中,随之而来的雨丝从翻飞的衣角中缓慢落下,内力一刹翻涌,庭中的弟子们瞬间被这股内力震醒,可刚才还落在中间的人却没了半点踪影。
忽然一声惨叫从最近的地方发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伴随着叫声还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仅在二息之间,五人倒在了地上,脖子上被割出的刀口往外冒着血,霎时间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四处逃窜。
可即便认清了实力差距,仍有人不能幸免于难,弹指之间,中庭的弟子已有小半倒地,当第十人被锁定之时,一个巨大的火球在中央突然炸裂开来,有人从火球中央跳出来。
最高的房顶上,百里思君一遍又一遍地抛着手中的小石头,待下方的火球散去,前方一股劲风袭来,她瞬间抬手,把小臂挡在了脸的前方,而小臂的左侧横着一把匕首。
那截小臂洁白无瑕,覆盖着细密的肌肉,可被匕首砍中的皮肤竟然只出现了一个小裂口,接着以那道伤口为中心,半指内的皮肤突然变得透红起来,雨滴落到那处皮肤上瞬间蒸发,而那接触到皮肤的铁刃也开始发烫。
夏侯珏见状立刻收了手往后跳去,百里思君顺着他的方向转过身来,凶狠道:“纹术‘潜龙’,你果然继承了龙纹。”
匕首的刀刃处已经被烫得弯曲,夏侯珏扔了匕首,冷漠道:“百里迟风在何处。”
百里思君道:“无知小辈也配叫阁主的名字?”
夏侯珏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平日里毫无波澜的细眸如今却杀意四起,他冷声喊道:“封鸣,阿勒伽。”
话音刚落,左右两侧各有一人一跃而起,他们身上都穿着麒麟服,显然是潜伏在焰麟阁的弟子当中,百里思君躲过了两侧的进攻,再看向前方时,夏侯珏已经不见,她猛然转头,那人已经往竹轩的方向移去,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内力凝聚在双脚朝着夏侯珏的方向跑了过去,等她到达竹轩之时,夏侯珏站在房顶之上,伸着手臂掐着一个人的脖子,那人看身量与夏侯珏一般高,可此时却被他掐着脖子举到了空中。
眼前的人面露苦色,夏侯珏知道这份痛苦并不是出自自己之手,而是原先就存在的还未褪去,夏侯珏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焕,剩下的那只手拿着一把漆黑的长剑,他慢慢举起剑,把剑尖对准李焕的心脏,猛然发力刺了下去。
就在剑尖快要触到心脏那块的皮肤之时,一颗石子从上方高速落下,叮的一声把剑尖撞开,接着有人从天而降,一脚朝夏侯珏踹了过去,声音冰冷如霜,“你敢动我师兄。”
第49章
剑身划破雨幕,朝空中的少年挥去,可剑尖还没触到衣物,前方一火蛇飞速地蹿上了剑身,沾到袖子的一角后迅速燃烧了起来,夏侯珏收招往后跳开,左手握剑,割破了右臂的衣袖。
脸上冰冷一片的少年见夏侯珏后退,便一个空翻跳到李焕身前接住了他往下坠的身体,怀中的人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少年把人平躺着放在屋顶上,接着伸手拔出背后的剑,剑身中央呈赤红色,镶嵌着麒麟形状的花纹,他把剑拿在手中转了一个花接着反手伸到了背后,正好挡住了从背后刺来的剑。被挡住剑的夏侯珏随即换了招式又朝他攻去,迟风转过身来同样进攻,两人便在屋顶上交起手来。
百里家的纹术“焚诀”除了强化身躯以外,还能驱纵明火,焰麟阁内不论室外还是屋内十步便有一盏烛火;他们所使用的石头也都是来自苍州的燧石,只要燧石产生火光在“焚诀”下便能发出威力巨大的爆炸,六十年前的云宁之战便是由焰麟阁炸开的城墙。
数招之间,房顶上炸开了好几团火球,夏侯珏闪身躲过,又举剑接下前方挥来的大剑。即便“潜龙”可以瞬间移动到迟风周围,内力发动的那一瞬间也会被同样拥有纹术的百里迟风感应到。
几招过后,迟风在空中翻身朝夏侯珏踢了过去,夏侯珏把手臂横在胸前挡下这一击,拳脚相处的一刹那,周围内力波动,夏侯珏一手撑地蹲在房顶上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迟风拿着剑落在夏侯珏对面,他看着面前的人缓缓站了起来,因为方才衣袖被烧毁露出了整个右臂,那右臂紧实修长,肌肉恰到好处,迟风朝肩膀的方向看去,右臂靠近肩膀的外侧有个淡金色的飞龙状图案。
片刻过后,少年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就是夏侯晟的二儿子。”迟风继续道,“从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和你一样年轻。”
天上的雨逐渐停了下来,残留的水珠顺着剑身滴落,夏侯珏看着他,声音平淡道:“请前辈随我去太京。”
“去太京?”迟风道,“你以为我是贺道玄麟那个蠢货吗。”
夏侯珏道:“杀害朝廷命官,罪无可赦。”
迟风闻言不再言语,眼神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片刻后他道:“你可知从天象有异开始,到如今,这天下死了有多少人。”他道,“此为‘天诛’,作为你们,夏侯族逆天触忌的惩罚。”他看着夏侯珏,语气里全是杀意,“你们犯的罪,却要全天下来承担。”
夏侯珏闻言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听何人所言。”
迟风冷笑一声,忽地举起剑朝夏侯珏冲了过去,夏侯珏目光一沉,迎了上去,他在迎击中半蹲下身体,手中的剑举到前方朝面前的人刺去,迟风见状不闪也不躲,手中的燧石已经握在了手中的纸,潜龙只能瞬移到目及之处,两人此刻距离极近,夏侯珏不可能躲过这一击,正当迟风准备抛出燧石之时,后腰突然一痛,有剑从身后刺了进来,迟风瞪大了双眼再去看夏侯珏,此刻他的手中空空如也,方才要刺向他的剑已经消失不见。
夏侯珏见他愣神,一手打掉他手中握着的石头,另一只手五只成爪手心朝上,从下往上拍在了迟风的下巴上,迟风吃痛仰头,夏侯珏另一只手运功又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人被向后击飞,夏侯珏紧随其后跳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一脚朝下踢上了他的头,只听嘭嘭两声,少年被踢下去击穿了屋顶,狠狠地撞在了地上。
夏侯珏眼神冷漠,还要上前,却在要跳下的时候,底下轰地一声爆裂开来,夏侯珏向后躲开,接着爆炸的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他看见有人从大火中跳出来,隐约中能看见那人的身影比刚才高了不少,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骨头错位的声音,大火中的人身形还在变化,直到长成普通男子的身量才停了下来。
夏侯珏皱眉看着火中走出来的男子,那人身上的衣物因为身形的变化撕裂开来,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口中不断吐着气,额头上的火纹熠熠生辉。
“今日,”男子道,“你将葬身于此。”
第50章
风吹乱漫天细雪,有人站在远处的山巅向南方眺望,目及所过皆是皑皑白雪,那人矗立片刻便跳下了山崖。
对面的山头上有座清幽的院子,院子外面长着一排山松,顶上全都覆盖着雪,山松之下有方石桌,石桌上坐着一个身穿银白衣袍的老人家。老人家白发及腰,双眼轻轻闭着,腿上放着一把古琴,琴声婉转幽静,天上雪花纷飞,山间雾气弥漫。
忽然后方响起一阵又一阵声踩雪的声音,老人家停下了抚琴的手,接着一个赤褐色的酒葫芦被重重地砸到石桌上,老人家睁开一只眼,那只眼睛眸色浅淡,恍惚间像是在泛光,他伸手拿起酒壶,温温的恰到好处,接着他把葫芦放进袖子里,笑道:“百里兄还是这么和善。”
迟风坐在石桌的另一面,手中拿着同样的酒葫芦,他还是少年样的圆润眼眸看着对面的雪山,冷漠道:“南方不怎么下雪。”
老人家摸摸胡须,“可是想家了?”
迟风没有答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朝老人家喊道:“凌绝子。”
说话间老人家打开了酒壶,霎时间酒香四溢,迟风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你在这山间许久,不觉得孤独吗,这世间的善恶你都看得过去吗。”
“你我各有天命。”老人家道,“而我已经参透,阁下如何?”
迟风闻言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人一旦有了力量,权力就会迷失,无论出身和地位,都是一个样;而弱小的人,只会受强者摆布,祈求别人的施舍,宛如蝼蚁。”迟风想起了多年前被摧毁的麒麟庙,冷漠道:“我焰麟阁从百年前便一直守护一方水土,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那一年朝廷天震军如飓风般降临淮州,只为铲除异端,肃清异己,曰世间万物皆应归顺于皇权祁连,违者格杀勿论。那一年青俞城血染城头,苟活下来的人都归顺了天震军,有的是为了家人,更多的是为了活命。
那时焰麟阁根本无法反抗,天震军以百姓作为要挟,若焰麟阁杀死军中一人则天震军便杀城中十人,更过为之,交手时竟让手无寸铁的平民站在前方,焰麟阁束手无策,便节节败退,终是有一天,在崩溃与绝望中的百姓拿着根本算不上是武器的铁具与农具冲进了焰麟阁,见到一人便举着手里的东西挥下,这些都是没有武功的无辜百姓,焰麟阁的人不会伤他们分毫,但代价确是付出了生命。
那一年,麒麟庙在大雨中被砸毁,枫叶林被烧了三天三夜,焰麟阁毁坏近半,当天震军离去时,只剩下满目的疮痍。
老人家沉默片刻后道:“不过都是凡人,不必承担太多,这么多年来你已对得起侠义二字。”
迟风摇摇头,“是我错了。”有轻风从身后吹来,眼前是缭乱的雪花和交缠的发丝,他侧着头看着前方,眼里苍凉一片,“如今的我,如今的焰麟阁都怕了。”
老人家听后也向对面的雪山眺望了片刻,接着他放下手中的酒壶,手指又抚上了腿上的古琴,一曲毕后,老人家抱着琴站了起来,接着便转身离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转身道:“前些日子我从苍州带回来个孩子,筋骨不错,是个练武奇才。”
前方的人传来声音:“你何时开始收徒弟了。”
“我这个死老头一个人太久,百里兄来后便想着能再热闹些。”他笑着道,“那孩子姓李名焕,傻得很,你或许可以找他解解闷。”
前方没有回答,老人家笑笑转身走了,可大雪依旧不停,那山巅雪松之下石桌之旁只能看见一个寂寥又孤单的背影。
第51章
天空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瞬,接着便是一道惊雷,原先停下的雨又下了起来,这次下得更大更密集,华伶顶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穿过满是尸体的中庭,右边的房顶上传来轰的炸裂声,华伶抱住旁边的柱子不至于被冲击刮倒,等冲击散去,她跳上房顶,向南边望去,只见竹轩的方向燃起了冲天大火,火海摇曳被雨水冲刷也只增不减。
“华伶……”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她往右边侧头,只见一个女子仰面挂在房檐上,华伶赶紧跑过去把人救了下来,女子手臂上,脸上全是一块又一块的烧伤,嘴角还挂着血,躺在她的怀里奄奄一息。
华伶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拿出两瓶药,一瓶是粉末一瓶是药丸,正当她打开瓶口准备上药的之时,女子抬起手阻止了她,“你快去……帮殿下……”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响亮的爆炸,火光映在两人的脸上,华伶拿出药丸让阿勒伽吞了下去,接着便往竹轩跑去,只见火海之中窜出五天条火柱,房顶上手拿落云剑的人在雨火交加之间不断躲避身后追来的火蛇,但凡他落地之处立刻便有火蛇追逐袭来,还要躲避天上落下的爆炸,如此密集的进攻,让他根本无法靠近百里迟风。
夏侯珏在躲开又一次爆炸后,上方传来一阵呼啸声,他抬头,两条火柱交错着垂直落下,夏侯珏躲之不及,只能硬生生扛下这一击,只是方才与百里迟风肉搏中频繁使用纹术,尤其最后刺中的那一剑,内力消耗极大,这一击直接连着人打穿了屋顶,夏侯珏被击中在地后迅速爬起来,踉跄着闪进屋子里,站定之后他扶着墙,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焰麟阁阁主百里迟风,即便他再也达不到全盛时期的状态,但内力和武功境界依旧深不可测。他双手成掌打算运功止住内伤,但下一刻,屋子忽然爆炸开来。
竹轩的空地上,夏侯珏被爆炸的冲击击飞了出来,仰面砸在了地上,紧接着,上方的火海中有一男子从天而降,双手持剑把剑垂直插进了夏侯珏的心脏之处。
躺在地上的人瞬间喷出一口鲜血,迟风站直了身体,自上而下俯视着身下的人,侧搭着脑袋瞪大了双眼,嘴里不停地往外冒血,从始至终都冷漠着的人原来在临死之时也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迟风一手握住剑柄,把剑从夏侯珏身体里拔了出来,伤口里流出更多的血,染红了身下的草,接着那尸体抽动了一瞬,彻底没了气息。
“夏侯珏已死。”
周围一切归于寂静,只能听见前方木头被烧断的声音,片刻后,身侧跳出来一个女孩,女孩看着眼前这个身量比她高了近两尺的男人,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迟风看着百里思君,眼神冰冷,“我再不回来,焰麟阁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百里思君回他同样的眼神:“你没有资格说我。”
两人对峙了片刻,迟风再问道:“淮州刺史姚渊是你杀的?”
百里思君道:“他发现了河堤,不该死吗。”
迟风撇了她一眼,侧过头,漫不经心地说出三个字:“你爱他。”
霎时间,过去的记忆涌上脑海,与那个总是带着笑的中年男子在一起的片段不断交织。初见时他把她当成小女孩,以为是在山里迷了路,而她知道这个人是朝廷的人,想打探情报,便一直装傻充楞,最后被他带回了刺史府。
只是在刺史府呆的时间长了些,百里思君活了很久,人间烟火看得通透,如果真对那个男人有情,也只是重伤之后变成这幅可悲的模样,心性也跟着幼稚了些罢了。
百里思君心下一沉,刚要开口,突觉异样,猛然低头看去,脚边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堆爬虫,正往她脚上爬去,她神色一凛抬头又向周围看去,地面,坍塌的房屋,还有身后的竹林,目及所过全都覆盖着一层密密麻麻不知哪里来的爬虫,连方才是尸体也爬着细细密密的一层,与周围融为了一体,耳边全是虫子高速爬动的刷刷声,她侧头和迟风对视,后者皱眉,手上的石头已经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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