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已经爬到了小腿,只是越往上体温越高,虫子不耐火爬到了小腿便一群一群往下掉,忽然身后传来响动,百里思君瞬间回头,正好一个人影冲了出来,百里思君把手臂横在身前挡下了刺来的匕首,迟风见状冷哼一声,上方的火焰铺天盖地地朝人影落了下来,可就在火焰砸落的一瞬间,迟风表情凝固了下来,他低头,在心脏的位置有把剑刺了出来。
迟风瞪大了眼睛,“你为何……”
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结束了。”
第52章
眼角突兀地被砸中,接着是鼻梁和下巴,李焕缓慢睁开眼,残破的房梁上又落下一滴水,他盯着上方的破洞静默了片刻,耳边传来刷刷的雨声。
“你醒了。”
李焕坐起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披散着头发身穿红蓝色华服的男子靠坐在墙边,他的发尖和衣角只是有些湿润,不像是被雨淋过的样子。
“你错过了好戏。”司青澜朝他笑了笑,把手中的干帕子扔了过去。
李焕接过帕子,但没有用,把它放在了桌上,侧头朝外面看去。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阴沉沉一片,靠近这座厢房的竹林已经变成了充满灰渣的废墟,目及之地泥土,断枝还有残木全都揉在一起,被雨水冲成更破败的模样,眼前的景象无一不在诉说着一场惨烈的战斗。
李焕的目光在屋外游移,接着停在了左侧的空地上。空地上倒着一把剑,剑身比寻常剑要长上几分,剑柄呈玄色,雕琢着复杂的花纹,此剑非比寻常,即便是这样被扔在泥土里,那被雨水冲刷过的剑身光洁无比,泛着森森寒光。
李焕转身朝屋外走了出去,司青澜见他毫无犹豫地走进大雨中询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看见他走到一堆泥土前,把扔在上面的长剑捡了起来,接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把同样倒在地上的剑鞘捡了起来。
司青澜见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剑鞘又走到了屋檐下,就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全身都被淋了个透彻,可是李焕像不在乎一般,踩着一地的水痕,走到桌旁,拿起原先给他的干帕子,仔细的擦拭剑身。
司青澜看着这一幕沉默了下来,屋子里只剩下雨声,片刻后司青澜缓缓道:“剑者,剑,就是你的半身。”他道,“可你却让别人随意使用。”
李焕擦完后放下帕子,把剑重新插回了剑鞘,“这剑是他给我的。”
司青澜闻言眯起了眼,“他为何给你?”
“原先的断了。”
司青澜笑了一声,“我原先不知,他竟是鼎鼎大名的南胤二皇子,太京府的统领。”
擦完剑后李焕便站在原地解开腰带,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下来,赤裸的上半身便露在了空气里,司青澜看着李焕,习武之人宽阔且精瘦的背部,强健的小臂覆盖着肌肉,腹肌上还有水滴划过,他看见李焕拿起旁边叠好的干净衣服三两下穿上,又从衣摆下撕下一条白布裹在剑上,接着背在了背后。
做完这一切后,他听见李焕平淡地问道:“他在哪。”
“本来,他必死无疑。”司青澜看着屋外的雨,“只是最后一刻,他用了潜龙,避开了致命一击。”司青澜说完后李焕却没有答话,司青澜又仰头看着李焕,言语中有点暧昧不清,“你和他究竟是何关系?”
“仇人。”他答道。
司青澜挑眉,眼神中透露着不信,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便依你所言,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他直起身看向李焕的眼里带着一丝凉意,“夏侯珏这个人,此生都不会为情所动。”
李焕闻言也转过头来和他对视,声音冷了下来,“与我何干。”
两人对峙了片刻,司青澜展颜一笑,“如此便好,”他回头走进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两把油纸伞,他走到屋檐下看了看外面逐渐变小的雨,把其中一把递给了李焕,“你随我来罢。”
第53章
“百里迟风是焰麟阁的阁主,和你师父是旧识。”司青澜走在李焕的侧方在前面引着路,“他没死,只是被夏侯珏抓去了太京。”
雨水落在伞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后方没有传来回答,司青澜道:“你似乎不太惊讶。”
“无论迟风是谁,他永远都是我师弟。至于夏侯珏,”李焕盯着前方的路,笑了笑,“我会亲手杀了他。”
两人一路穿过降炎堂走到内院,路上遇到许多焰麟阁的弟子,看着大部分受的都是小伤,竹轩一战并没有几人参与,当意识到武学境界的差距后,他们能做的只是明哲保身,即便上了也是白白牺牲,这也是在战斗之前,副阁主百里思君的命令。
李焕跟在司青澜后面,那些弟子见到司青澜便顿足行礼,嘴上不是叫的司先生,而是阁主,李焕询问,司青澜极不情愿地答道:“百里迟风很早之前立下的嘱托,一旦他被朝廷的人抓住,我便是焰麟阁的新阁主。”他叹了一口气,“可怜我那刚有起色的金源钱庄。”
李焕看着他,“你不像是能当阁主的人。”
司青澜摇着头,“临危受命而已。”
司青澜把李焕带到了内阁的一处偏院,进屋后他绕过屏风去了里屋,片刻后拿着一块皮纸走了出来,“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份大礼。”
话落,司青澜把皮纸打开完整的铺在木桌之上,李焕走过来,朝桌上看,桌子上方的摆着的是一张南胤的地图,地图上有笔画出来的标记,司青澜从衣袖里掏出四颗燧石,分别放在了雍、淮、苍,荆四州境内做出标记的位置。
李焕惊讶道:“你……”
“太爻盟。”司青澜打断了他,接着笑了出来,“同六十年前讨伐祁连时组成的联盟一样。”
他双手背在了身后,路过李焕踱步到窗边,缓缓道:“原本江湖武林离庙堂之远,只要所做所为不与朝廷冲突,两者之间便互不干涉,只是一切的秩序从祁连成立天震军开始崩溃,即便江湖联合逆臣推翻祁连后,武林对朝廷也不再有任何信任,百里迟风也好,贺道玄麟也罢,谁都不能保证,夏侯不会变成下一个祁连。”
司青澜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烛火,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比平常来得严肃,“远离朝堂,只身江湖,逍遥快活,岂不快哉?侠肝义胆的剑客,仗剑天涯的浪人,多少武林人心中的抱负,但事关苍苍,天下存亡,只要身在其中,何人又能脱身。”
李焕安静的听着,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闪过贺道玄麟死前的模样,想起了在太京时那些死在他剑下的江湖中人,最想起了满身伤痕的林疏,最后一切都定格在夏侯珏冷漠决然的脸上,他不择手段,带着强烈的目的,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左右他。
思及此,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百里迟风倒下,贺道玄麟也死了,夏侯已成为众矢之的,旧派武林已经毁灭。他们的侠与义,都太过惨痛,即便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守护。”他看着桌上的地图,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而如今,整个天下将在太爻盟的指引下迎来新生。”
伴随着司青澜的声音,眼前的雾终于散开,一条清晰又笔直的路似乎出现在了眼前,李焕抬起头看向司青澜,司青澜也看着他,眼神严肃又炙热。
“李焕,你已身在局中,与世间大义再也脱不了干系了。”
第54章
比起一个月前的忙碌,皇城这些日子可算是清幽了起来,尤其是最北面的龙栖宫。
因为自家主子时常不在宫中,丫鬟们养得一个比一个懒,洗完衣服扫完灰尘便找个不扰人的地儿乐去了,后宫的娘娘们最看不惯的就是龙栖宫的丫鬟,这些奴才都是每年内务府淘汰下来的,貌,品,行,礼,技里没一个达标的,去了冷冷清清荒无人烟的龙栖宫直接就变成了宫里的废物,但偏偏二殿下就是要这些丫鬟,娘娘们本就对这位皇子存有嫌隙,如此一来更是不受待见。
这日,龙栖宫的门口站了一个身穿玄色衣袍,头戴斗笠的男子,这块宫地常年门可罗雀,此人驻足在这显得异常突兀,更为奇怪的是片刻之后宫门被打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隙,从里面伸出来一只白皙的手,接着那玉手转了个方向,对着站在门前的人招了招。
进了龙栖宫,小丫鬟打着哈欠,走在侧方漫不经心地道:“陆大人,您多久没来了。”
陆之羽一面摘下斗笠一面看着小丫鬟,“紫南妹妹许久不见,竟不知又美了几分?”
“您还是老样子。”小丫鬟困倦地揉揉眼睛,把人引到庭院便自行离开了。陆之羽把斗笠挂在背后朝庭院里走去,院子中央有座凉亭,有人坐在凉亭之中,披散着头发,身上披着一件淡金色的长袍,陆之羽走近了看去,那人内里只穿着素色的单衣,腹部偏上的位置露出一大片纱布,越靠近越能闻见刺鼻的药味。
陆之羽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跪下,“参见殿下。”
庭院幽静,只闻蝉声阵阵,晓风拂拂,高阳不温不火,站在亭子门口的丫鬟靠着柱子昏昏欲睡。
听到声音,那人也没有抬头,依然低头看着书卷,陆之羽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嘴里接着道:“苍州出事了。”
听到此言,夏侯珏才放下书抬起头来。
苍州云宁是前朝的都城,曾经是四州之中最为繁华的地方,祁连覆灭以后,云宁被大战摧毁了大半,苍州的贸易一落千丈,在新帝即位后,更是在苍州对前朝残党赶尽杀绝,苍州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如今已成为鱼龙混杂之地。
陆之羽和阿勒伽隶属太京府苍州分府,四州分府把各自情报整理成密文隔月向总府传信,在三年前苍州分府的密文里,苍州襄陵成立了一个新的江湖帮派,帮派小,人数少,像这样的帮派每月都会成立三四个,大多是些闲散的浪客心血来潮组建的,几日后便会散去,况且襄陵又是浮幽城的势力范围,根本无人在意。
一年之后,这个小小的帮派逐渐壮大,并且已经作为独立的门派进行活动,同时积累了一些民间声望。这个门派叫做太爻盟,太京府事觉蹊跷,便着手调查,可是一年以来这个帮派同寻常帮派一样,并无异样,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因此等到太京府再次察觉时,为时已晚。
“太爻盟得到了浮幽城的庇佑,”陆之羽道,“苍州本就乌烟瘴气,汇集各路人马,从年初开始以太爻盟为首的暴乱发生不下数十次,官府几次镇压之后,他们又煽动百姓一齐对抗官府,”陆之羽顿了一下,说出了这次回京的主要目的,“可是就在我从太京复命回到苍州之时,太爻盟的势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股新生门派扫荡完本就千疮百孔的苍州之后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此后必有大事发生。夏侯珏闻言沉默了片刻,问道:“苍州分府如何以为?”
陆之羽脸色沉了下来,低声道:“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太京。”
第55章
紫南被传唤到寝殿时自家主子已经站在屏风前,身边的架子上搭着一件黑金色的华服,衣袖和封腰上的暗纹都比平日穿的来得复杂华丽,这件衣服除去觐见圣上,鲜少见二殿下穿过。
紫南行礼后走到夏侯珏身前,认真又恭敬地解下他封腰,然后是外衣。紫南身量刚及夏侯珏胸口,已经是龙栖宫里最高的丫鬟,但即便如此,为殿下更衣时也要踩着凳子。
这套华服设计颇为复杂,穿戴完毕后已经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紫南看着夏侯珏腰上坠着的羊脂云纹龙形佩,忽地想起什么,便走到旁边的书阁处,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接着又回到夏侯珏身边,打开木盒递了过去。
“前些日子殿下不在,打扫宫里时从您枕下发现了这个。”
夏侯珏闻言低头,木盒里放着一块铜钱大小的冷白色玉佩,玉佩上雕着细致的花纹,正是他离开凌绝峰时李焕赠予他的,从凌绝峰回到太京的那一晚,更衣之时不慎掉在了地上,夏侯珏看着这个毫无用处的玉佩,捡起来后顺手放在了枕边。
曾经在凌绝峰上和李焕这个人雪中共饮,对月谈笑时,夏侯珏以为他们也许能成为朋友,但后来他发现李焕这个人太孤独,他希望身边有人陪着他,夏侯珏被他救回凌绝峰第一眼看见他时便有预感他与这个吊儿郎当却又带着消沉与高傲的青年必定会产生联系,但那又何妨,人与人之间产生联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联系既然已经存在,那好好利用便是,凌绝峰和明月山庄一事本来就是他设下的局,如今大局已定,局中人如何他也不会在意,何况……
天命还未完成。
夏侯珏盯着那块冷玉看了片刻,突然想到李焕还在太京府当差时他对他说这个玉佩不知丢在了何处,若真讲起来,他也不知为何,只是当时看着对面的来苏、宋无音还有李焕他们三人站在一处脱口而出罢了。
片刻后,紫南看着夏侯珏把玉佩拿了起来,他宽阔且白净的手掌与那冷白色的玉佩极为相称,接着夏侯珏把玉佩放进了怀里,紫南见他神情缓了几分,但语调还是那样平淡,“下次相见,便还给他。”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紫南在身后问道:“殿下去何处?”
夏侯珏跨出寝宫,驻足了片刻,答道:“东宫。”
手上拿着上好陈酿的丫鬟路过皇城东南处的殿所,只听人声鼎沸,似乎里面热闹非凡,要说为何,全都归功于西北境内传来的捷报。
苍州有处边境叫做离阳关,身后便是离阳城。史书上记载离阳城原本是南胤疆土,可早在六十几年前,前朝祁连的最后一任皇帝顺载在位时就让北召攻占,这一史实南胤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几十年间沧海桑田日月变换,连子孙都更替了一代,人们也从未忘记这份屈辱。
而如今夏侯为天子,顺应民心所向,两年前发兵北征,势必夺回离阳城,两年后的今日西北境便传回消息,我军与北召军决战数日终于大获全胜,拿下了离阳城,南胤骠骑大将军兼虎骑指挥使姬尧已经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此消息一传,无论是民间还是宫中全都大喜过望,原先为宫中内外忧患焦灼不已的烦闷全都一扫而空,那日早朝过后的几日里,宫中的大臣们便挨个上门拜见。
“要不是五年前太子殿下先拿下了北召的崇越关,离阳城哪里会这么快失而复得。”东宫大殿上坐着个身着淡金色蟒袍,额间有浅金龙纹的男子,身侧坐着一个穿着官服的老者,见老者说话,后方坐着的人也跟着附和。
21/67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