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他双手撑地,支撑住逐渐疲惫的身体,“我不要……忘记……”
脑海中浮现那个总是叫自己苍州大侠的人的脸,他说过要和他一起回生息谷,他还没带他见他娘还有华伶还有师父,可是现在,他们都……
睡意最终占据了大脑,思绪已经连接不上,玄衣少年缓缓地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第97章
“师兄,他怎么了?”
李焕闻言抬头去看坐在地上的人,身着粗布麻衣的青年坐在地上眼睛盯着前方的某一处正在出神,从商怀策使用镜花水月再到华伶晕倒也不过片刻之事,但李焕清楚这个青年正在从女子身上接收排山倒海的信息,没有强大的精神力是做不到如此镇静的。
“他进入了虚境里。”李焕站在蹲下身,把躺在商怀策怀中的女子扶了起来,“师弟你应该知道,天下武学笼统分为三系,一系为兵刃,像是你我习得的孤山落影,一系为内功,像是生息谷的万物春生,而另一系则为意念。”
林疏点点头,李焕把女子的腿盘了起来,再把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前两系只要悟性稍高,日积月累,一样可以达到五重灵玄境界,可念系武学的修炼只能靠天赋,而即便有了天赋,除非拥有纹术,否则依靠常人的精神力,是根本学不了的,”李焕侧头去看林疏,“整个南胤以意念为主学的门派几乎全都集中在了苍州,其中两个你都见过了。”
林疏顿了一下,接着缓缓开口道:“浮幽城的‘魂惑’和千炼塔的‘镜花水月’。”
“还有一个是夷丹族的‘断神’。”李焕站起来,语气变得慵懒,“这个你没见过,我可是在太京吃了它不少的苦。”
一丝光亮破开黑夜从东边照射而来,白衣青年侧头看向光来的方向,天边泛起了白光,黎明即将破开冗长的黑夜。
“臭小子还不扶我起来。”
李焕闻言赶紧低下身扶着把刚回过神来的人拉了起来,灰衣青年起身后身形不稳向后踱了两步,李焕两手扶着他的肩膀不至于让他栽倒下去。
商怀策扶着额头醒了醒神,随即一把捉住李焕的手腕,表情严肃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好。”
李焕见他满脸认真的模样,想必他已从华伶身上找到了一切的答案,于是他收敛了笑容,对林疏使了使眼色,让他靠过来。
等三人围成一个圈盘坐在地上,商怀策盯着李焕看了片刻,抬头长吐了一口气,接着缓缓道:“你知道太爻吗?”李焕点点头,商怀策继续道,“一百年前降临在云宁皇城的天外来物,他的降临给天下所有习武之人带来了一种新的力量,在它降临后,皇室便命令千炼塔破解其中奥妙,想让这力量为我所用,但这力量不同于我们吸收日月精华天地元气所本有的真气,它便是力量本身,像一团会思考会移动的真气,与我们身体无法调和。”
李焕问道:“可前朝顺载帝不是使用了它的力量?”
商怀策知道李焕所说的是顺载帝发动的灭咒,他暗了暗眸子,低沉道:“它沉寂的这一百年里吸收了世间的‘气’,适应了两者之间的不协调……”他语气一顿,突然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灭咒的?”
李焕漠然道:“不重要。”
商怀策看着他,目光略带怀疑。他们在邱州城相遇后李焕每日都来要下山来找他,而商怀策本就在被追杀,却也因为这难得的朋友在邱州城逗留了半月,他离开以后两人偶尔也会互通书信,但大多时候都是他得不到回信。
商怀策收回目光,继续道:“谢家村民身上出现的这种病症,便是被太爻吸收了身上的真气的结果。不习武的人身上也会有真气存在,这个真气仅仅只是授之于父母,十分微弱,被太爻吸收完后便开始从他们的血肉中分离,从而引发了溃症,待到他们身上所有的气被吸收完毕后便成了刚才那样的怪物。”
李焕问道:“可是太爻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村子?”
商怀策道:“从华伶姑娘的记忆中看,太爻会出现在这里,我认为……是有人刻意为之。”
“目的何在。”
商怀策摇摇头,接着他便把华伶记忆中最后一个女子为了保护他的儿子吸收了太爻的事讲了出来,林疏听后下意识去看旁边的李焕,后者微低着头,眼神阴晴不定。
商怀策见李焕突然沉默,便想开口询问,但却被林疏一个眼神制止了,三人陷入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阵,白衣青年终于开口了,“那个怪物肯定还在这里,否则过去了这么多年,溃症早就不应该在这儿。”他道,“救人的关键就是要把她找出来。”
商怀策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李焕闻言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得先把她儿子找到。”
第98章
寒风萧瑟,树上的枯叶飘落在空荡荡的府邸,偌大的中庭里只剩下些残枝败叶,片刻后,正对着庭院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身量清瘦的人,他踏出屋门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玄黑色衣袍在寒风中翻了两下。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即便睡到了日上三竿他依旧没有什么精神,府里的官吏全都出了任务,这几日苍州分府安静得要命,除了他这个闲得要命的文官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他连打了自己三个巴掌才从困倦中清醒过来,可这一睁眼就看见庭院中央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背上背着一把长剑,头戴斗笠遮住了半张脸,
太京府的人大多神出鬼没,性格古怪,他在这里当了五年差,分府里少说有一半的人没见过脸,就算见到陌生的也不稀奇,他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地推开身后的门,往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您吃了吗?里边儿刚备的早点。”
那个白衣官吏嘴角动了动,似是笑了,他迈开步子登上台阶,踱步到文官面前,慢慢开口道:“登册。”
小文官应声率先进了房里,白衣官吏紧随其后,进去便看见屋里放满了案几和书架,最前面放着一个半腿高的案几,上面放着一叠小菜一碗白粥还有两个白馍,小文官路过时顺手端起喝下半碗,又拿了一个叼在嘴上,转身就往密密麻麻的书架里走。
太京府的官吏每完成一个任务便会回到府中在承接的任务案卷中签字画押,府中把这个行为叫做“登册”,除了表明此案件由承接本人完成以外,也是一道爰书,若日后御史台发现已登册的案件出现了问题便可对案件承接人直接行刑。
小文书抬起头往书架高出看,接着含糊问道“哪卷。”。
白衣官吏抠头想了想,“天佑二十五年苍京癸字第廿三号卷。”
小文官在听见癸字时抚案卷的手微微一顿,他把啃了两口的白馍轻轻地放到架子上,接着问道:“大人可否告知在何时承接的任务,我这里好找些。”
“五日前。”
“五日前……”文官一边呢喃一边走向架子的最里面拉开了下层的抽屉。
白衣官吏见此人一直在架前徘徊,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里面没有传来回答,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默,只能听见站在门口的人往里走来的微弱的脚步声,等白衣人走到架子前,呆在里面的人却突然动了,不是冲向他,而是拿着什么东西从书架的另一侧冲向了屋外。
那名文官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屋外,接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还没等他吹燃,面前一阵强风袭来,手里的火折瞬间燃起,他直接从原地飞了出去,背后重重地砸到中庭的树干上。
白衣人落地之后便看见有个圆筒状的物体放在脚边,从下面延伸出来了一根棉线,棉线旁边倒着一个点燃的火折,应该是方才那名文官被他踹飞时从手中扔来的,此时棉线已被火折子点燃,不到片刻,那圆筒状的物体便发出三声闷响,接着三道尖锐的鸣声接连响起,接着在上空中爆开红色的星火。
这是太京府的传信烟花,还是只有府中情报泄露时才会使用的紧急信号烟花,李焕还在太京府时从未见人使用过,若府中只是有外人入侵还用不着传信烟花,只是他作为入侵人不仅知道府中的案卷名,还详细无比,足够启用红色信号。
李焕走到那名趴在地上的文官面前,蹲下身体,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名文官闻言猛地抬起身体手掌握拳朝李焕挥去,李焕一把握住相比之下细小的手腕,往前一拉,那人被拉得一个踉跄,接着脖子传来窒息感,面前的人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还没吃早点。”李焕歪头看着他道,“不仅我没吃,我师弟和我兄弟都没吃。”
文官被掐得脖子涨红,断断续续地道:“……苍州分府的癸阶官吏早在三月前便全部死亡……癸字任务……不可能有……”
李焕闻言道:“大小是个官,怎么死得这般快。”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还未消散的烟花,红色信号烟花一般是会召回在本州范围内所有太京府官吏,包括分府总长。苍州分府的总长是丙阶的陆之羽,但若太京府的统领也来了苍州,看到此烟花也必定会前来。
李焕放开了一直掐在手上的文官,站起来道:“若是夏侯珏来了,你便告诉他,谢家村有旧人一叙,”他盯着不断向下坠落的红光,接着道,“若是不肯,我便杀了华伶。”
第99章
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那声音很远,模糊到几近听不见,陆之羽侧头看去,东边的天空中闪烁着红色的光点,那是太京府的方向。他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从房顶的里侧探出两只眼睛来。
这里是云宁城知府褚大人的宅邸,下方便是宅邸的大门,门口站着许多身穿暗紫色衣袍的守卫,这些都不是官府的人。根据分府的情报,云宁城中所有的官署几乎都被太爻盟和浮幽城所控制,其原因在于当朝三皇子夏侯璟在太爻盟手上,早在他们行动前便派人到云宁来传话,若苍州境内任一官署捉拿或者杀掉太爻盟及浮幽城任一人,则砍下夏侯璟的头颅。
无论消息真假,苍州官署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前南胤骠骑大将军兼虎骑指挥使姬尧反叛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苍州,以他势力,在出兵太京前抓住未及弱冠的三皇子交给太爻盟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事实有些许出入。据苍州分府丁阶申子狐传回来的情报,姬尧在反叛之后率先捉住了三皇子准备把他交给太爻盟,但不慎让三皇子逃脱,直到飞云台之战后,扶轩和司青澜一众回到苍州以后才掌握了三皇子的去处。
下方传来动静,陆之羽凝神看去,只见府邸门口停下了一个红金色的轿子,轿子旁边还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身上还带着不少的首饰,她姿态丰盈,手上的团扇不停地扇着,像是青楼的老鸨。
等轿子落地后,她翘起手指掀开帘幕,朝里娇斥道:“还不赶快出来,没出息的丫头。”
话落,轿子的门沿上搭上一只玉手,那手比寻常女子大了不少,但却白嫩细滑,像羊脂玉一般,接着轿子里传出女子的抽泣声,那哭声轻柔又委屈,细小得像一颗针,柔柔地戳在心上,任何男子听了都是把持不住的。
门口的守卫见到轿子后立刻拔刀围了上来,老鸨一见这阵仗,吓得一把握住芊芊手腕,把人拉了出来,“我的丫头哎,你赶紧出来啊。”
许是老鸨拉得太用力,轿子里的人直接跌了出来,朱色的薄纱和暗红色的锦缎落在满是泥灰的地上,三千青丝铺满了纤细的背部,头上的红钗在空中乱晃,还未等旁边的老鸨拉她起来,一把刀便横在了两人面前,跌坐在地上的人害怕的缩了缩撑在地上的手,抽泣声明显变小了许多。
“官爷官爷手下留情啊!”老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住埋头哭泣的人,求饶道,“贱婢是长乐街秋月楼的鸨母,这是是我们那儿的头牌名唤玉儿,”她拍了拍怀中的人接着道,“知府老爷是我们那儿的常客,次次来都点名要我们家玉儿,这一来二去的玉儿这贱人便对老爷生了贪心,一月前便要老爷为她赎身,老爷答应了,但人人都知道,哪有人真的为青楼女子赎身的,可这贱人当真了,日日夜夜茶饭不思等着老爷来为她赎身,但老爷却一月都没来……”老鸨说到这怀中的女子掩面哭了起来,她自己也眼泪汪汪,“官爷你是不知道,昨夜这丫头竟然……竟然挂上了白绫,要不是其他丫头感到,她就去见阎王爷了!求求官爷让她见一面老爷吧,赎不赎身都无所谓了,只要能了却这丫头的心结,断了她的念想…………”
老鸨说到此处也是哽咽了起来,为首的守卫听到此番话后,慢慢地朝女子的方向挪动手中的刀,刀面朝上轻轻地抵住了女子的下巴,接着用力让女子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绝色的容颜,淡眉如柳,凤眼勾魂,朱唇莹润,肌肤如雪,没有粉黛修饰,没有浓妆艳抹,仅仅是眼眶中滴落的一滴清泪,便足够倾倒一座城池。守卫看见她的模样呆愣了片刻,怪不得这个知府要替她赎身,他怎么也没想到云宁城中藏着这样的美人。
他回过神后,便用刀面轻轻地抚她的脸,那动作带着浓烈的欲望,身为青楼女子再清楚不过,她瑟缩了一下接着便颤巍巍地伸出手,用指尖抚过刀面,“……若是官爷能让玉儿见上老爷一面,之后玉儿便随官爷处置……”
守卫听后满意地笑了一下,接着凑过头来对着女子的脖子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他想就地办了这个娘们。
他吸了两口后便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道:“放行。”说完后便又回过头来咬了咬她的耳朵,“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她被守卫一路带到书房里,还未进门便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呼噜声,进去以后看见一个蓬头垢面,身量瘦削的中年人躺在椅子上仰头睡觉,带她到书房的守卫见状便走上前去给了他一巴掌,可人睡得正香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那名守卫便又给了他两巴掌,后者才蹭地一下惊醒,迷茫地问道:“开饭了这是?”
守卫幽幽地道:“有相好的来见你。”
男子揉了揉眼睛朝守卫的方向看去,刚一看清人,对方的身后便伸出一双纤长的手扣住了他的脑袋,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守卫歪着脑袋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只剩他身后的女子踱步到门口,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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