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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羁(古代架空)——相荷明玉

时间:2023-12-11 09:57:57  作者:相荷明玉
  县学里当教官的,一般只是半桶水,背得一些八股套路,没太多真学问。这教官拿起句羊的课业纸,靠在椅子上,拈着胡须看。句羊规规矩矩,背手站着。那教官大略扫过一遍,说:“文章写得还成。”
  句羊欠身道:“请先生指教。”那教官把纸摊在桌上,说:“这个字写得不对。”
  句羊问:“哪个字?”那教官点着课业纸上一个涂改,说:“你过来看。”句羊顺势靠近了,那教官说:“这个字,本来写对了。怎么改错了呢?”
  句羊一面道:“多谢先生指点。”一面伸出两个手指,把晚上点名的花名簿,从桌子上面抽走了。祁听鸿站在门外看着,心里暗暗惊讶。
  句羊拿到花名簿,卷成一根空心柱子,塞在袖里,说道:“先生还有甚么教诲?”那教官左看右看,觉得写得不错,放他走了。
  出到外面,祁听鸿忍不住问:“句兄,你仿佛连他说什么话、挑什么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句羊垂下眼睛,说:“吓人吧。”祁听鸿道:“我知道了,你刚刚改了一个字。怎么讲的?多智近妖。”
  以往片雪卫新进的小孩,也会这么说句羊。祁听鸿又道:“句兄,过得几年,你怕不是考一个状元出来。”句羊笑笑。
  他们两个人走回号房,句羊说:“他找不见花名簿,今晚就查不了房了。等晚一点,我们去看一圈。”
  话说得简单,县学里住了二百多号生员,一间间地看,无异于大海捞针。祁听鸿说:“这几天才有人丢东西,只看新入学的生员就好。”
  句羊点点头,打开簿子,从后往前点了一遍。新入学的生员只有四五十人,好找得多。句羊点了两个人,说:“他住在‘甲十五’,他住在‘甲廿一’,别的人都在丙与丁。”祁听鸿道:“句兄,怎么这些事情,你也记得住?”
  句羊道:“‘甲十五’这个,是买进来的,有门路,住得好一点。‘甲廿一’,蒋稚,和谢尚书儿子玩得不错,这两天才搬过去。”
  祁听鸿道:“句兄,你想当大官么?”句羊难得好奇,问:“为什么这样说?”
  祁听鸿笑道:“你平时不和别人说话,这些东西却样样知道。”句羊不响,祁听鸿又说:“蒋稚同我讲,以后做官,要是不交朋友,容易被人欺负。”句羊冷冷哼了一声。祁听鸿连忙说:“句兄,我绝不是教训你。”
  “那是什么意思?”句羊道。
  祁听鸿好笑道:“我怕你给别人欺负,好么?”
  句羊不说话了。走回号房门口,两人即将分别,他才道:“做官的,没有几个好东西。你非要跟他们交朋友,首先得要擦亮眼睛。”祁听鸿道:“别这样讲,以后句兄考上状元,做翰林,岂不将自己骂进去啦!”
  快到熄灯的时分,教官果然没有来。祁听鸿早早合上书,涮了笔,只等句羊过来找他。约过了二更三点,他门上轻轻敲响,句羊悄声道:“祁友声,走了。”
  他们已经定好,从丙和丁房间开始查。住这两排号房的生员,多数没什么背景。还有的人家里没有田产,而且身体孱弱,不好做苦力活,来县学念书并非图求功名,而是因为成绩优良的生员,每年能发一点粮米。才学再好一点,有时有“观风”考试,上台呈诗呈文,有花红赏银可拿,还能吃一顿酒席。
  句羊轻车熟路,拍一间号房门,叫道:“睡了么?”祁听鸿站在一边,端着油灯,给他拿花名簿。
  里面生员出来应门,问:“你们来做甚?”句羊道:“教官身体抱恙,我来替他查房的。”那生员信了,句羊问:“白天讲早课,有没有听不懂的地方?”
  那生员说:“早上先生讲的义理,有一点不太明白。”句羊竟然真给他讲解。祁听鸿一边趁机往房间里望,一边看他装得像样,心里暗自好笑。讲罢题目,句羊指甲蘸一点印泥,在花名簿勾一道,说:“没有别的了?”
  那生员道过谢,说:“没有了。”祁听鸿在旁边说:“前几天,你是否被偷了东西?”
  那生员道:“是有这回事。偷了一支诗文笔。”又赧然道:“不算贵重东西,但笔管雕了花,算我最好一支笔了。”祁听鸿点点头,也在花名簿上记一笔。
  一连查了三十余间房,花名簿上,新生员的名字快勾齐了,大家情况大同小异,都看不出来可疑之处。
  句羊说:“不要着急。”两人走到“甲廿一”,是蒋稚的住处了。屋里已经熄灯,句羊仍旧拍门,说:“有人么?”
  号房里面没有动静。句羊又说:“甲廿一,住的叫蒋稚是吧。没有人,就记逃学了。”
  蒋稚在里面打个呵欠,说:“已经睡下了。”句羊说:“别人在头悬梁,锥刺股,这个时间,你已经睡了?”
  祁听鸿心想:“句兄平时说话少,但真真正正伶牙俐齿。还好他不同我吵架,宁可他冷一点。”蒋稚好不情愿,叮叮当当一阵,出来开门说:“怎么?”句羊道:“每日惯例查房罢了。今天课业,有没有不会做?”
  蒋稚挡在门口,说:“我是案首,这问题不必问我罢。”句羊不响,扯了一下祁听鸿。蒋稚又道:“赤膊秀才,你还同他玩呢?”
  祁听鸿笑道:“蒋案首,穿襕衫睡觉,难不难受?”蒋稚动作一停。句羊说:“袖子里是什么?”
  蒋稚经他一诈,立刻去抓袖口,说:“什么也没有呀!”不动还好,袖口一振,掉出来一个圆东西。蒋稚连忙去捉,祁听鸿问:“这是什么东西?”
  蒋稚没办法,只好打开手心。掉出来的是一副玳瑁眼镜,镜片宝石光洁透亮,半点杂质也没有。但刚刚摔那一下,“叮”地一声,昆山玉碎,变成“冰裂纹”。
  祁听鸿上次见到这副眼镜,还是在邢先生手里。他问:“这是谁的东西?”
  蒋稚咽了一口唾沫,说:“这……这是我的。”祁听鸿道:“当真是你的?”
  蒋稚生气道:“你不信我说话,还来问我做什么。”
  祁听鸿叹道:“你戴上这副眼镜,要是能还念字,我就信你。”他把蒋稚小手抓起来,油灯靠近,细细看了一遍。蒋稚当他要烫自己,吓得惊叫。祁听鸿也有点恼了,说:“你叫什么,小心小命。”
  蒋稚年纪小,一旦别人不假辞色,就吓得浑身发抖,说:“赤膊秀才,你当真好像一个土匪!”祁听鸿照到他手心,有个几不可见的小水泡,说:“我看你像个小贼!”
  蒋稚怕道:“你污蔑好人,我、我要叫人了。”使出浑身解数,要从祁听鸿手里挣出去。祁听鸿对这小孩,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暗暗地掐着他“曲池”穴。教他半个身体瘫软,没有力气。蒋稚张口要叫,句羊凑过来,捂住他嘴巴,说:“进去讲话。”
  两人把蒋稚拖进屋里,蒋稚带的小书童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软软坐在地上。祁听鸿端着油灯,四下一照。蒋稚的床上,玉佩、玩物不提,三就黎送的那块蜘蛛兰花镇纸,赫然摆在枕头旁边。
 
 
第12章 怀柔县学神偷奇案(五)
  祁听鸿说:“你开杂货铺呢。”蒋稚支支吾吾,说:“你快放开我!否则我告诉教官,你们两个借他的名号查房!”
  句羊冷道:“去说,我们两个只好讲,你‘借’同窗的物什,开杂货铺。”
  祁听鸿放了油灯,把那镇纸拿过来,说:“这是谁的东西?”
  这一回,蒋稚讲不出话来了。祁听鸿松开蒋稚手臂,掀动机括,镇纸内蜘蛛爬出来,万幸没有跑丢。祁听鸿学着三就黎,把蜘蛛挑在指甲上,给小案首看,说:“见到了么,你手上的水泡,就是挨这东西咬的。”
  小案首张大眼睛,去看自己手心。句羊却一伸手,要抓祁听鸿手腕,道:“明知道有毒,你还摸它。”
  祁听鸿怕他吓着蜘蛛,侧身让开了,笑道:“句兄,我有分寸。倒是你,留神一点。”他把蜘蛛送回镇纸里边,机括重新合上,句羊松了口气,变回冷冰冰的模样。
  蒋稚看他们两个讲话,心里越发没底,问道:“被……被咬了会怎么样?”
  祁听鸿总不好告诉他实话,咬上一口小命不保,只道:“你也看见啦,咬过的地方长水泡。到后面一整只手烂掉,大家就晓得你偷东西。高兴了么?”
  蒋稚点点头,眼睛里带泪花。祁听鸿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我养的蜘蛛,我也有法子解毒。你照我说的做,我就替你解了。”蒋稚又点头道:“快救救我。”
  祁听鸿伸一根手指,说:“第一件事,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
  句羊站在旁边,凉凉说道:“赌咒发誓,有用么?”祁听鸿警告道:“句兄!”
  句羊于是住嘴,祁听鸿说:“你答应么?”
  蒋稚忙不迭地点头,道:“我对天发誓,以后再偷东西,我天打雷劈……”祁听鸿打断他说:“不用你发毒誓。你看着我说,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
  蒋稚眼神乱飞,跟着道:“我再也不偷东西了。”
  祁听鸿又伸一根手指,说:“第二件事,你把偷来的东西一件件还回原处。”
  蒋稚登时慌了,颤声道:“这个不行!”祁听鸿说:“现在可没你商量的余地。”蒋稚垂下头。刚才一番挣扎,他头上发髻已经松了,没精打采垂下去。油灯底下,嘴唇吓得没半点血色。祁听鸿看到他这幅模样,心里一软,问:“怎么不行?”
  蒋稚为难道:“一件件还回去,给别人逮住,解释不了。”
  句羊道:“偷东西的时候不想这个,现在想起来了。”蒋稚求饶似的,去看祁听鸿。祁听鸿心里想:“这小孩子,心眼真教多。”板着脸道:“句兄说得不错。”
  蒋稚没有办法,又道:“而且偷来的玩意,不全在我这里。”祁听鸿道:“那都放去哪里了?”
  蒋稚指指隔壁,县学“地头蛇”、谢尚书幼子谢誉的房间,说:“给他了。”
  祁听鸿颇有点想不明白。谢誉算是学里大富大贵的,要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干什么?蒋稚流下眼泪,悄声道:“是他叫我偷的,说句羊偷东西,也是他叫我讲的。”
  祁听鸿如今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蒋稚说:“他讲,以后我跟着他们,和穷酸秀才不一样了。要‘割席’。要是我不肯……”祁听鸿道:“交投名状,是吧。倘若半途后悔,打退堂鼓,以后就该你孝敬他们。”
  蒋稚擦掉眼泪,问:“你怎么知道?”
  祁听鸿心想:“楼漠姊姊,独管洞庭三十六寨。县学里我不知道这种拉帮结派的小伎俩,更没有别人知道了。”
  蒋稚坐到床上,说道:“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事难办的地方在于,谢誉房里有个书童,不像别的穷学生房间,说进就进,说出就出。蒋稚虽然顽劣、爱扯谎,祁听鸿本意也不是为难他,让步道:“他拿走什么,你列一张单子,我替你要回来。”
  蒋稚显然不信,说道:“你有这等能耐?”
  祁听鸿笑叹道:“你偷东西,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还是给我抓住了,算有能耐罢。”
  他说这句话,重音不在“我”,也不在“能耐”,偏偏有种很快活的意味。这种快活和蒋稚得意、和写完今天课业,舒一口气,完全不一样。这像是茶博士说书,曹沫短剑勇劫齐桓公,虬髯客杀天下负心人,讲到此地,众人齐声喝彩。或者是讲比干大官人直谏商纣王,纣王发怒,要挖他的心看颜色。此时琵琶声转急,比干吞下姜子牙的仙丹神药,伸手摘掉通红的心脏,扔在地上,这个时候听众大仇得报,长叹一声。句羊冷眼静静看着,看了一会,把目光移开。祁听鸿道:“给你两天时间,把东西全都还回去,我就给你解药。”
  蒋稚说:“五天。”祁听鸿耐心耗尽,道:“轮不上你讨价还价。”
  蒋稚手足无措,看一下鞋面,看一下烛火。祁听鸿这回不为所动,说:“听懂了么?”
  蒋稚不响,鼓起腮帮子,把油灯用力吹灭了。祁听鸿只觉手里镇纸一重,被人拨了一下,心里跟着一沉,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句羊身高腿长,抢上一步,把蒋稚提在手里,厉声喝道:“你找死!”
  祁听鸿头回听他发怒,也被吓了一跳,说道:“句兄,你把灯点上。”
  黑暗里,火星一闪。句羊单手提着蒋稚,单手晃亮火折子,接着点灯,火苗短短长长,室内逐渐亮了。句羊松开蒋稚,手捏过的地方,一块淤青指痕。祁听鸿看到了,说:“啊呀,句兄,手劲真大。”
  句羊沉声道:“祁友声,你别动。”祁听鸿顺着他的视线,觉得自己耳垂上麻麻痒痒,果真有活物爬动的触感。这只蜘蛛爬到看不见的地方,贸然去抓,恐怕自己就要被咬。
  去找三就黎要解药,并不是多大的难事。但句羊阴沉沉的目光,盯准他脸侧,祁听鸿身不由己,跟着紧张起来,心脏乱跳。句羊伸出一只手,说:“你别动。”这只手,指甲合帖,风骨俊整,熟稔文墨。祁听鸿心想:“万万不能教这只手被咬了。要是解药性烈,发作的时候头疼脑热,句兄身上平白担一笔药钱。”撤了一步,把蜘蛛飞快抓下来,塞回镇纸。
  句羊气得冒火,把他手掌拿过来看,手指根叮了两个血点,发丝粗细。句羊说:“怎么样?”
  祁听鸿老实道:“有一点痒。”句羊冷哼一声,放开手,不讲话了。祁听鸿讷讷转开,和蒋稚说:“蒋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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