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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羁(古代架空)——相荷明玉

时间:2023-12-11 09:57:57  作者:相荷明玉
  除去日课之外,每月末月考、每季季考,更加骇人。不仅祁听鸿心虚,别的生员也都窃窃私语。祁听鸿忍不住找谁讲话,拿手肘推推句羊,说:“句兄。”
  句羊看向他,问:“怎么了?”
  祁听鸿转念一想,句羊好像不爱聊天,未必会听他抱怨课业。于是话到嘴边,改说:“句兄,上完早课,你有事么?”
  句羊摇摇头,祁听鸿道:“路上一起走罢。”这回句羊点点头,算答应了。
  县学早课由学官讲习义理。一个年迈学官坐一张太师椅,诸生在堂下站一上午,腰酸背痛。祁听鸿虽然体力好,不怕站,但他基础奇差,也听不明白学官讲话,几乎是站着发呆。
  终于熬到午时,县学钟声敲响。祁听鸿把文具一股脑收起来,准备走了。学官放下书卷,道:“别人可以走了,祁友声,且留一下。”
  祁听鸿学这几个月,已经发觉:他不怕江湖上强壮高深的,不怕奸诈狡猾的,不怕权贵,唯独怕教书先生,未来得及照面,自己气势先弱了。
  今天教课的学官姓邢,年逾花甲,须v娱演发全白,眼睛压在寿星眉下。祁听鸿硬着头皮,慢吞吞走上去,问:“邢先生,学生来了。”
  邢先生翻出一张卷子:“这是你的县考卷么?”
  县考不比乡试会试,当天考完,当天就要放一回小榜,没有时间誊卷,因此卷子都是考生自己笔迹。祁听鸿看见这张卷子,好像老鼠看到老鼠夹,勉强应道:“是……是我的。”
  邢先生从袖里取出一副玳瑁眼镜,给祁听鸿看,说:“西洋货,不错吧。”祁听鸿强笑了一笑。邢先生戴上眼镜,又说:“啊呀,你脸色怎地这么白?”
  祁听鸿道:“不妨事,先生请讲罢。”
  邢先生笑道:“叫你来,本也没有大事,不要紧张。”祁听鸿松了一口气。邢先生指着卷子道:“这里写的是什么字?”
  讲来好笑。祁听鸿写大字已经七扭八歪,考试写小楷,就更加崴脚、伸胳膊。隔上几个月,他自己也记忆模糊,吞吞吐吐地答了。邢先生再问:“这是什么?这句是什么?”
  这张卷本就不是祁听鸿自己答的。一整面问下来,竟有好几处地方他也认不出了。邢先生越过镜片看他,微笑道:“是吧,这样答卷,说不过去。”
  祁听鸿只敢盯地板,说:“是这样,邢先生。”
  邢先生摆摆手,从讲桌底下抽出来一卷红线草纸,说:“以前我在南监,写字难看的学生,都用这个方法。”祁听鸿诚惶诚恐,接过草纸,邢先生道:“每天写一张《灵飞经》,第二天上午交给我,可以吧?”
  祁听鸿哪敢不应,想了想,犹豫道:“学生读书算半路出家,要是写得不好,先生不要动气。”
  邢先生道:“这样末。”拉着他,拿食比划,说:“横如此写,竖如此写。”
  邢先生的手指,持笔日久,磨出厚厚老茧,就跟使剑的人有剑茧、使刀的人有刀茧一样。祁听鸿跟着他指头轨迹描了一遍,悟到一点写字法门,感动道:“多谢先生。”邢先生摘掉眼镜,挥挥手说:“还得自己多练才是。”
  这一耽搁,学堂空空荡荡,别的生员全都走了。祁听鸿匆匆跑出去,想:“句兄大概也走了罢,要和他道个歉。”
  才出门,句羊竟还靠在墙上等他,脸上没甚么表情,更看不出他是否生气了。祁听鸿叫道:“句兄!”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
  句羊站直了,说:“走罢。”仍然辨不出喜怒。
  祁听鸿心里过意不去,说道:“句兄,对不住,耽误你了。”句羊“嗯”了一声,没有答话。
  “嗯”是什么意思?祁听鸿闹不明白,只好把那卷草纸举起来给他看,说:“邢先生给的,还要我一天写一张《灵飞经》,交给他看。”
  句羊垂下眼睛,目光落在纸上印的“怀柔县县学己亥”,说:“我听见了。”
  祁听鸿笑道:“邢先生看起来严肃,其实人很好。”句羊说:“这样么。”祁听鸿道:“今早那个教官,真正不近人情。”句羊说:“严肃和不近人情,是什么分别?”
  句羊虽然话不多,倒也不是全然沉默。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不知不觉,走回号房门口。祁听鸿开了门,道:“句兄,进来坐坐?”
  句羊走进房间,问:“怎么了?”
  祁听鸿道:“你等一等。”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头箱,找出来两件崭新襕衫,抖开,在句羊肩上比了比,又说:“我定衣服,尺码弄得大了,改起来麻烦。句兄比我高一点,穿着应当合适。”又翻了自己披风出来,说:“天要冷了,句兄穿太少,当心得风寒。”
  句羊不响。祁听鸿把衣服叠好,说:“句兄要是不嫌弃,暂时穿这两件罢?”
  句羊皱起眉头,说道:“祁友声,你可能误会了。”祁听鸿吓了一跳,辩解道:“我今天听教官讲……”
  说到一半,他声音渐小。句羊不作声,黑眼睛死死看着他,好像看猎物。祁听鸿愈来愈心虚,说:“要不算了。”
  句羊却伸出手,接过衣服,说:“多谢。”祁听鸿抬起头,看见句羊嘴角勾起,好像在笑。再仔细看,他又不笑了,打开门道:“我先告辞了。”
 
 
第9章 怀柔县学神偷奇案(二)
  县学号房配有几个杂役伙夫,平时学生烧水做饭,均由他们负责。这几个伙夫每天拿到采买银钱,自己吃一部分回扣,剩下的买摊上剥剩的烂菜叶,买便宜死鱼,死泥鳅,炒成一锅,一文钱装一碗。这一锅实在不干净,吃了往往上吐下泻。
  还有就是拿旧米煮的一桶稀粥。传说范仲淹为了省钱画粥断齑,每天把粥放凉,凝固了切成块吃。县学的粥等于白水米汤,放一宿照旧是稀水,夏天甚至不会变酸。
  因为这个,绝少有人真正吃县学的伙食。家境殷实的生员,一般差书童出去买吃买喝。家境差的,自己带咸菜、炒黄豆,打一碗粥,也比学里做的东西好吃。而祁听鸿没有书童。武林盟众人商议以后,在县学围墙敲出一个小洞,平时砖头堵好,祁听鸿下了早课,大家从洞里给他递食盒。
  这天轮到金贵送饭。祁听鸿看好教官不在,飞快取掉砖头,敲墙道:“金兄,金兄。”
  金贵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祁听鸿声音,他好像吓了一跳,应道:“噢!”半天,墙洞才伸进一只手,提着食盒。祁听鸿气得发笑,眼疾手快,抓住金贵手腕“阴郄穴”,道:“金兄,你手掌全是油!”
  金贵吃痛,探头进来说:“都是兄弟姐妹,吃一口有什么大不了的?”
  祁听鸿笑道:“亲兄弟,明算账。一会你卡在墙洞,可别怪我不救你。”
  金贵嘿嘿一笑,说:“金银鼠,老鼠洞等于家里大门洞。”只听他骨头咯咯作响,肩膀缩窄,挤入墙洞,到腰,到胯,整个人钻到墙内。祁听鸿看那两掌大的墙洞,道:“金兄,你平时就这样偷东西?”
  金贵道:“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有不同偷法。”祁听鸿好笑道:“这算‘因材施教’么?”金贵道:“你现今讲话酸溜溜的,真不习惯。”
  金贵说到半截,祁听鸿感觉腰间有个东西,一下下碰着。低头一看,原来是金贵的油手,手背轻飘飘地试他的荷包。祁听鸿拍掉他手,喝道:“吓!金兄,你干什么!”
  金贵一个激灵,抽手回来,干巴巴道:“你不是好奇么?”
  祁听鸿埋怨道:“倒也别在我身上试。”金贵道:“好罢。”过了一会,金贵从怀里拿出来一样东西,丢给祁听鸿,说:“下回看好了。”
  祁听鸿接住一看,原来是自己号房钥匙。这钥匙他一直放在内袋,金贵“声东击西”,假装摸他荷包,其实把钥匙摸出来了。祁听鸿没来得及着恼,金贵像条泥鳅一样,钻出墙洞,说:“有人来了,贼爷爷走了!”
  祁听鸿封好墙洞,回头看去,原来是句羊回号房,路过这边。
  句羊着实是怪人。入学这么多天,他不和任何人来往,话都没讲过几句。只有祁听鸿打招呼,他点一下头,有时回一两个字。祁听鸿提着食盒,招手道:“句兄,吃饭了么?”
  句羊朝号房方向望了一眼。祁听鸿和他相处这些时日,已经能够明白他打哑谜。意思是讲,没吃,正要回去。祁听鸿掂量食盒,笑道:“句兄,你别告诉教官,一起吃罢。”句羊停下来等他。
  祁听鸿头一回进他房间,果然和金贵说的一样,铺盖文具之外,不再有别的东西。句羊把砚台扫到一旁,搬进来一张板凳,半边桌子分给祁听鸿。
  祁听鸿打开食盒,端出来半只肥鹅,金黄蜜汁脆皮,老卤水卤过鹅肉,肚里填八宝糯米饭,咸甜口,可惜被金贵拿走鹅腿。祁听鸿恐怕他拘束,推推碟子,推到桌子正中央,说:“句兄不要客气,这半只大鹅,我无论如何是吃不完的。”
  句羊看他一眼,把县学伙房打来的烂菜叶子,也推到中间,说道:“祁兄也不要客气。”
  祁听鸿不愿拂了他好意,挟了一条菜梗吃。这东西省盐省油,还有一股死鱼泥鳅腥味,像吃水草。句羊说:“难吃吧。”
  祁听鸿不知道怎么答好。句羊给他夹一块鹅肉,自己夹一块,说:“你请我吃鹅,我请你吃青菜叶,真过意不去。”祁听鸿忙说:“哪里哪里,和句兄吃饭,比较舒服。”想了想,又说:“要是和别人吃饭,他们行一个‘飞花令’,‘飞鹅令’,我当真遭不住。”
  句羊吃饭的时候,做到一半“食不言”。嘴里嚼东西时绝不说话,咽下去才说:“飞‘鹅’字,那当然是‘鹅,鹅,鹅。’你要接什么?”
  祁听鸿睁大眼睛,看看句羊,看看筷子,说:“句兄,你……你在讲笑话么?”句羊表情,古井无波,根本不像讲笑话。他慢条斯理,又咽下去一片鹅肉,才笑了一笑。祁听鸿简直不敢相信。
  没过几天,学里发生一件大事。夜里教官巡查号房,敲祁听鸿房门。祁听鸿害怕抽背课业,本来打算躲着装睡,但那教官再三敲门。祁听鸿只好开门问:“有什么事情?”
  那教官伸头进来,看了一圈说:“祁友声,你房里有没有丢东西?”
  祁听鸿不解道:“没有。怎么问这个?”
  教官说:“好几人东西给偷了。往后出门,记得把门锁挂上。”祁听鸿道过谢,那教官转去敲他隔壁房门。
  第二天午课,祁听鸿听见别人议论,说,怀柔县今科的小案首蒋稚,十两银子放在号房里,被偷得一干二净。陆陆续续还有许多别的学生,号房没有书童守着的,丢钱、荷包、玉佩。祁听鸿起了好奇心,问:“这是怎么进的房间?”
  其他生员当然也不知道。蒋稚认得祁听鸿,过来和他说话,说:“赤膊秀才。”祁听鸿说:“别这么叫我。”蒋稚道:“你不是好奇末?我中午回到号房,门关得好好的,钱却不见了。”祁听鸿问:“书童呢?”蒋稚说:“睡着啦!我也不好苛责他么。”祁听鸿道:“那你还吃得起饭么?实在饿得慌,可以来找我。”
  说起来,蒋稚和祁听鸿,在柳府宴会还有些过节。蒋稚好奇道:“赤膊秀才,你当真这样好心?”
  祁听鸿笑道:“我不跟小囡一般见识。但你要再这么叫我,我就不管你啦。”
  蒋稚眼珠转转,说:“我也不须你管。我近来和谢誉玩得好。”
  蒋稚以前说,等做了官要有人帮衬才好。他口中这个谢誉,是谢尚书家小儿子、县学里有名地头蛇。其他人早课点卯缺席三天,立刻就要挨罚。但谢誉平时无心读书,成月不来,或者大摇大摆出门去玩,教官、学官,一切人都管不着。反正尚书家大业大,将来谢誉随便捐个官做,或者干脆做一辈子纨绔,轻轻松松的事。
  但谢誉和一个吃韭菜盒子的小囡,如何玩得到一起呢?祁听鸿多问一句,道:“他没欺负你罢?”
  蒋稚立时着恼:“当然不欺负我。”
  祁听鸿只好道:“也是。你是案首,寻常人欺负不了你。”
  蒋稚十分受用,笑道:“赤膊秀才,你还会说几句好话。”祁听鸿不睬,蒋稚又道:“我卖你一个乖。虽然偷我东西的人,藏头露尾,但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祁听鸿奇道:“是谁?”
  蒋稚一笑,说:“听到名字,你要怪我。这人和你走得蛮近。”祁听鸿心想,自己在县学根本没有朋友。除了时不时和句羊吃饭,多数生员对他都爱答不理。谁和自己走得近?蒋稚道:“这个人就是句羊。”
  祁听鸿吓了一跳,说:“你不要乱讲话。”蒋稚道:“我说了嘛,你听到名字,就要来怪我。等他偷了你的东西……”祁听鸿打断他,说:“你乱猜乱讲。他偷你东西作甚么?”蒋稚道:“偷我银子,还能作甚么。大家都清楚,他家里没钱,房间空空荡荡。等他偷到你头上,你就知道后悔啦!”
  也不知道蒋稚到底同多少人说了这事。整个下午,祁听鸿总能听见别人在讲,句羊如何如何,走路静悄悄,拿一根纳鞋底的粗针,插进锁孔一挑,能开一切锁。句羊坐得离他远,和往常一样,腰背笔直,微微低头看书,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今天午饭时间已过,祁听鸿找不到理由跟他讲话。
  这天深夜,祁听鸿脱掉外衣,上床睡觉。这个时分的县学,除去真正废寝忘食的几个生员,别人早该睡熟了。半梦半醒间,祁听鸿听见“喀拉”一声轻响,隔壁句羊的房间,门闩拔开,心想:“莫不是那个小贼,半夜出来偷东西了?”
  他从墙上拿下“隙月”,拉开自己房间大门,正要抓贼,却看见句羊本人站在那里,穿戴整整齐齐,就连头发丝也一根未乱。四目相对,句羊说:“你干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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