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城主府,大公子穆怀庆,到!”
听见这声之后,陆淮合猛的将叩桌面的指尖收拢在手心里,一甩绣着青黄银杏叶纹路的浅绿色宽袖,像是在清扫什么垃圾似得。
而这一幕恰好就让入门的穆怀庆看见了,那脸色是瞬息万变后归于平静,伪善的笑容下一息就挂在了脸上。
这速度,陆淮合摇了摇头,就不该当个大公子,改行去街头靠变脸卖艺吧,虽然这一天天赚的是没有捞旁门来的快,但够个养家糊口了。
前提是改改这身少爷命。
“陆淮……”穆怀庆张口就险些要失言,不过好在是兜回来了“陆阁主,我听闻淮谷轩氏的二公子就在此处,不知那位二公子去哪儿了?还有就是,陆阁主这做的位置怕是不符合礼数吧”
想来也是顾及所谓的淮谷轩氏二公子,要在别人面前多留下些好的印象,也好多搞关系的捞便宜,故此穆怀庆的话并没有说的太难听。
但对于陆淮合来说,这话好不好听也就是那样了,穆怀庆这个人的印象在他这儿本来就不好,倒不全是因为前世他被追杀的事情,而是因为穆怀庆捞的那些个旁门有点令人作呕。
再加上这话说的,除了语气上尊敬了些,哪句话暗地里不都是在嘲讽他,意思换直白了说就是让他滚出去,这地方根本就不配他待着。
从穆怀庆一张口就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如今听来确实就是那么些事儿,陆淮合再次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对方。
方玮接到陆淮合递过的眼神后,走到他后面道:“我家二公子坐的怎么不符合礼数?如今轩主不再玉松馆,二公子便就是最大的,他不坐主座,难不成请穆大公子来坐主座吗?”
这一段话儿把穆怀庆堵得差点气抽过去,只见穆怀庆又来了套变脸打发,最终是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真相,并且换上了副谄媚的笑容。
装模作样的躬身行礼,穆怀庆也算是个接受能力强的人,再道:“瞧我这有眼不识泰山的眼睛,原来轩二公子近在眼前,是我着想了,还望轩二公子海涵”
这番下来,陆淮合直接抬手遮住了口鼻,皱眉道:“大哥虽将我奉为掌中至宝,如今看来原是我不配这份荣耀,罢了,穆大公子说的对,我啊,是不配坐的”
说完之后的陆淮合就准备站起来,可他刚刚抬起臀部,就看着穆怀庆那脸色白了几分,就差是给自己来个掌嘴了。
这也怪不上陆淮合想着作弄穆怀庆,毕竟人家也是真的说对了有些事情,他是不配,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来个人说他不配的。
既然有些人不爱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倒不如多拿来玩几圈。
穆怀庆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多管闲事,这儿是淮谷轩氏的别馆,就算是轩广秋离开了,还有个轩二公子在这里做主,他怎么坐,又或者坐在哪里,这些事情都有那个人做主,穆怀庆这一进来就多管闲事,就算他不是广为流传的轩二公子,多管闲事的人也是捞不着好处的。
越了主人家的权,还想捞主人家的好处?
想的倒是真的很美。
可惜啊,他不是个能让人任意拿捏的人。
早就识了眼色的方玮立刻出手掺着陆淮合,似是无心的道:“二公子,轩主老早之前就说了,哪个地方要是惹你不快了,那便再也不来了”
这句再也不来了能做出很多种的解释,直至尽头的就是:淮谷轩氏将永不帮助这个地方。
而脸色已经不是一点半点不好看的穆怀庆显然想到了这个意思,他眼珠子转了转,光看着就知道他在憋坏了“轩二公子,我也只是救妹心切,真的不是故意冒犯二公子的,还望二公子见谅,若是二公子想看,那我就跪着给二公子赔罪”
淮谷轩氏的影响是巨大的,明面上的统治大殷的人是殷惠帝,可背地里统治大殷,甚至于还有外域的人则是淮谷轩氏。
如果被淮谷轩氏拒绝,甚至于再也得不到帮助的话,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更甚至连朝廷也是会出手打压的,而打压成什么样,就得看那个时候需要什么样的替死鬼了。
所以听着穆怀庆说跪下来,陆淮合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这个人从进门开始就应该跪着,管他什么天王老子的,想求淮谷轩氏帮忙?可以,跪着吧。
其实,这也是淮谷轩氏一族定下的规矩。
本来准备走向内堂的陆淮合又坐在了椅子上,也不是为了看穆怀庆下跪,那太恶心了,容易倒胃口。
只是因为一句救妹心切,那看来穆婉婉真的受到了袁豪的惦记,看来穆家也是有几分引狼入室的意味了。
第一百零五章
陆淮合一坐回椅子上,穆怀庆是二话没说的直接下跪,撩衣摆时还多了几分英勇赴死的感觉,可把陆淮合好一顿恶心。
就差直接当场吐了出来。
他是个虚伪的人,但也不至于如此刮掉自己的脸皮,只为了越权越到真主家之后,再做什么无用的补救。
如果真的可以就此抹平那些账面的话,就不会有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了,毕竟当初都已经抹平了。
可从这句话能够流传下来,就能得知当初是根本就不可能抹平的。
因此不管穆怀庆有多想英勇赴死,陆淮合都还是直接戳穿了对方的小把戏,道:“起来吧,不是真心人,不做真心事。淮谷轩氏向来看的都是诚心,说吧,令妹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陆淮合根本就没有去看穆怀庆,而是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长度合适的指甲,挑着干干净净的指甲缝。
这是光明正大的在羞辱穆怀庆。
尴尬干笑着的穆怀庆从地上站了起来,道:“昨夜子时,舍妹的梳妆台上少了盒胭脂,以及一根碧玉流苏的金步摇,却也多了一首极其下流的银诗,这银诗下方还有涂抹了胭脂后留下的唇印,正是方劲案的惯用手法。如今正值花神祭准备前夕,由于有很多的东西得从外面运来,所以城门就没有隔壁,我父亲想借助淮谷轩氏之力,趁早将方劲捉拿归案”
听着穆怀庆的描述,陆淮合抬袖掩唇干呕了下,这次他没有装着想恶心人,只是真的被袁豪的做法给恶心到了,一想到自己以前还因为崇拜这样的人而陷入死局,他的心情就复杂到了抑制不住恶心的本能。
一个自诩正派人士的老男人,虽然也有几分男色,但远不能支撑着这般恶心人的举措,大晚上的潜入人家姑娘的卧房,拿着胭脂涂在嘴上又在纸上印下唇印。
这…这…这岂是个恶心就能概括的?
当他把这么恶心的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遍后,便又干呕了两声,差不多就跟有孕之人似得。
他这个反应可把方玮和大春吓个不轻,方玮扶着陆淮合道:“淮哥?!你这是怎么了。大春!你快去端杯茶来!”
大春则是立马就走,倒茶去了。
可现在的陆淮合嘴里直泛苦味,没有心情要喝茶,更没有力气去阻止倒茶去的人,只能先暂时解决面前的事情,他稳了稳心神道:“方劲着实令人作呕,我早上的时候就觉得腻的慌想吐,想来也是有预感了”
深呼吸了下,续道:“方劲乃江湖公敌,跨时多年,多多少少也有人知晓了些蛛丝马迹,他人知晓的事情淮谷轩氏自然知道的更早,穆大公子如此聪慧必然也该心里有数”
出去倒茶的大春快步走来,手里的闻着味就真的不是茶叶茶,而是可以缓解恶心呕吐的丁香茶,不过时间不够,所以丁香干还没有泡开。
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后,大春道:“吏伯说了,恶心想吐就喝丁香茶,能缓解,还能防胃大伤”
吏伯是云伯的弟弟,是随着云伯一起来的,为了照顾主家的二公子。听着这个名字,陆淮合就想起来了对应的人,一个性子并没有那么严肃的老顽童,但做事并不含糊。
闻了闻空气中丁香茶的味道,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些事情了,大春也随之退下在一边,那穆怀庆而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打从说起方劲开始,这人就变脸变坏了面部肌肉似得,难看到还隐隐约约透着股不可置信,这就已经让陆淮合确认了那件想法。
虽然祸及无辜确实不好,可凭什么穆家就能及时被发现,而天山陆家就只留下他一人?认贼作父已经够不可饶恕的了,结果还将自己这条命浪费了许是不止一次,越想越烦的陆淮合到底还是强忍下了怒火。
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他为天山陆家喊冤讨伐袁豪的时候。
平稳了情绪后,稳住声音道:“我知道最近有些不好的流言四起着,再加上我也是恶名远播,想必你们也是害怕的,但我不过是来准备于花神祭的时候观礼花神,这才来了不到十日,便就什么事情都是我的了,相信谣言的人也不想想,若是我真想动手的话,用得着淮谷轩氏如此大的排场?你们不过都是被方劲给甩了,人家想借着我的恶名来行他的恶事,唉,人啊,不过如此罢了”
陆淮合摇了摇头,端起丁香茶喝了口,确实不错。虽然还没有完全的泡开,但大致味道已经有了,化解了些许恶心的感觉,也让他好受多了。
伴随着这段话,穆怀庆的脸色已经无法形容,几次意欲开口来解释这些事情,但估摸着是找不到什么说辞了,毕竟他说的都是事实。
隐喻了别人引狼入室他也是没办法的,做了这些事情就是做了,差点搭上妹妹也是活该,在穆家这个也算得上名门望族的地方,其实穆婉婉也不是个值得可惜的人。
和恶臭的东西待久了,难免会沾染几分味道的,绝世美貌可抵不了良心上的事情。
虽然他也不是个有良心的人。
【小清言啊,你这是骂人还带损自己的,有觉悟是有觉悟,你就不觉得有哪里膈应了?像你这么有觉悟的执法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果前任执法者有你一半的觉悟,这件事情就不会遗留到你这儿了。甚至于天山陆家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哦对了,前任执法者就是恶意揣测法则旨意的人,这个人你可以去问萧云笙,他和那个人熟的很,知根知底到从小到大什么秘密都清楚得很,只要你可以撬开萧云笙的嘴】
神明的话语出现在陆淮合一口茶卡在喉咙的时候,不上不下的就差把他给卡死在这个时候,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找萧云笙,但就这么被神明拿出来说,是真的有点不舒服。
他来不及,也不想接神明的话,因为穆怀庆再次跪了下来,这次就像是个彻底失败了的人一样,没有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了,现在就算是拉个乞丐来,都比这个大少爷走路带风。
想来穆怀庆也是真的没有办法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桩桩件件都是他们自找的麻烦,如果真的是因为偶然,那就是该愤恨的,可引狼入室就不只有愤恨了,加之那些人都是有脑子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那些事情。
所以终究是一句活该罢了。
“舍妹曾说,那人在无人之时行举轻薄,而我与父亲从未相信,为了所谓的大任差点断送舍妹的一生,如今想来是我们错了”穆怀庆匍匐在地,他认输了,是真的认输了“恳请轩二公子大发善心,救救舍妹吧,唯有淮谷轩氏才能救助舍妹,恳请轩二公子了”
第一百零六章
果然这群人还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倒也是难为他们了,还为了所谓的大任?可笑至极啊。
陆淮合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老曹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压根就没有搭理穆怀庆,单膝下跪道:“二公子,华山林桓义和内门二十八弟子于燕城北城门外组下伏邪剑阵。如你所料,方劲案主谋从南城门进入了燕城”
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的陆淮合并不觉得意外“我就知道是这个把戏”他看向了跪伏在地的穆怀庆“穆大公子,引狼入室这种事情就不是我能够救得了穆姑娘的,你现在去找华山的人,说不定他们还能救你们一把,不都是为了大任吗,怎么都应该救拔于你的”
出自真心的嘲讽着穆家的引狼入室,他还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天山陆家就必须得有这么个结局?
索性他这个黑锅是背不成功了,如果还能背成功的话,那就真的是苍天无眼了。
“老曹,你起来吧,内堂有酒,你自己去拿”陆淮合说完之后也是站了起来,走到穆怀庆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人“再者,穆大公子,我可是你们所要讨伐的人,你这样是不是太虚伪了?真当我是做慈善的?淮谷轩氏之中也没有这个先河,你想在我这儿捞什么便宜?你们不都是说我残暴不仁吗?如今你求个残暴不仁的的人,不觉得想撕了自己的嘴吗?”
所以这就真是只要不要脸了,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了。人就不应该长着一张嘴,也不应该长着一层皮,反正迟早都是要撕了的,长了之后多是撕了的浪费时间。
轻轻的叹了口气,陆淮合运起七分蛮力踢翻穆怀庆,一脚踩在了对方的心脏正上,碾了碾“你穆怀庆的罪孽还需要我给你细说出来吗?天山城那家害人无数的红颜楼,你穆大公子没少玩死本性纯良的良家吧,如今心疼妹妹了?哈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像你这种人居然还会心疼人?你的心不应该早就被毒虫分食吃完了吗”
被踹翻的穆怀庆眼中突起愤怒,却在挣扎的过程中愤怒逐渐的熄灭,那点秘密全让人抖了出来,自然也没什么好愤怒的。
用了三分内力碾碎了穆怀庆的肋骨,但在用力的时候陆淮合却避开了心脏的位置,这多好个院子用了杀人的话就太可惜了。
他还想着多住几天呢。
尤其是为了穆怀庆这种人渣就更不值得了。
带着因为愤恨而狰狞的笑容,陆淮合又把穆怀庆踹着滚了几圈,深呼吸后,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对着右侧暗处的人道:“宋大哥,劳你走这一趟,别让华山那帮人成了个笑话”
宋驰从始至终都在寒兰堂里,陆淮合知道比起在这里,宋驰更想把袁豪逮着个现行,然后押送回武林盟主府所在的落华城,但证据不足也是个致命的问题,没有人能够跨越决定性的证据去捉拿袁豪。
如果真的冲动了的话,之后全部都反弹到自己的身上。
听到命令之后的宋驰仅仅只是行了个礼,就离开了寒兰堂。老曹拎着一壶酒走了出来,嘴里还嚼着一个大鸡腿,指了指宋驰离开的方向,似乎有点着急。
即便那声音有多模糊不清,陆淮合还是听清了老曹的意思,对于老曹执着自己任务被抢了的怨念,陆淮合报以一笑:“有些事情宋大哥出面会更好,老曹你还是好好的歇歇吧”
然后就看着嘟嘟囔囔的老曹走进去了,想来也继续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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