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池点头。
陈辰低低嗤笑:“什么是爱?”
“我不会爱人,也永不会爱人,何池,即使你说你喜欢我,即使你付出很多时间做了很多事,我们仍然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你只是在浪费时间。”
何池紧抿着唇,睫羽颤抖。
“但是——”陈辰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涩,“爱也许不会,又也许会,但肯定是会喜欢的,毕竟我现在。”
“不讨厌你。”
何池怔住了,陈辰自己也是一愣。
说完后,陈辰自己一惊,对上了何池澄澈的目光,他松开手,狼狈转身,撇下何池,疾步离去。
何池看着陈辰的背影,没有追。
—
“你疯了,你是有病吗何池?!”何池的哥哥何度看着何池,不可置信,“去变性,你也想得出来,当男人的当腻了那你就去死啊!”
“你去变性他妈的就是在给何家丢人!”
何池语气很淡,“是又怎么样呢?我过得如何你们在乎吗?于你们而言,我倒也不见得有多重要,你们不过是害怕我玷污何家的名声罢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管过我,我想做什么,如今我也恳求你们,别在管我了。”
“我们不在乎?!我们不在乎谁在乎?!”
何度暴躁起来,“你有想过渝晚吗?!你知道她的性子,到时候——到时候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哥,”何池语气上扬,“你知道的,我根本不重要不是吗,你看,你才是她最在乎的人,是何家——何氏企业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继承者,只要有你就好,我没关系的。”
“你……”
何池打断他,“从小养在身边的,和十几年后再回来的,毕竟不一样。”
何度顿时如同被冻住了一般,良久,他动了动唇,“小池……”
“行了,哥,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愧疚的,”何池微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何家来说……”
“毫无用处。”
几天后。
飞机起飞,云雾飘渺,他跨越国度,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去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没告诉岑屿,却不知岑屿是如何知道的。
“小池,不值得的。”
“不喜欢你的人,根本就不会因为你的性别而改变,你要明白,他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无论你付出再多,你都只会得到一个结果。”
何池倔强地看着他。
他动唇,“我只是想试一试。”
岑屿一句话粉碎他的期待,“陈辰恋爱了,是个男生,叫李书。”
何池面容惨白。
“你说……什么?”
岑屿看着他,一字一顿。
“陈辰和李书在一起了。”
再回来时,一切物是人非。
何家与他恩断义绝,岑屿消失不见,他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曾经拥有的全部,却只想得到陈辰说过的、可能的、飘渺不定的喜欢。
而如今,岑屿也消失了。
是觉得他恶心吗。
是觉得他恶心,所以只想要远离,所以哪怕是待在同一栋屋子里同一个地方都无法忍受。
何池望向窗外。
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他全然不知,也全然不在意。
他其实只想得到他想得到的感情与期待,其他的,都无所谓。
怎么样都无所谓,一切都没关系。
然而他失败了。身边空无一人,长空寥廓,他心里一片空荡荡的寂寥。
为什么喜欢陈辰呢?
何池心里一直都有答案,只是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他的贪恋,没人知道他的前生,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陈辰也不知道。
可何池记得。
然而现在,何池抬眼,一切都不可能了。
他回到学校,早已经是一个月后,只是再不像从前的他,失去了张扬与鲜活。
对着镜子,何池扬起笑。
他眉目生得寡淡,只有笑起来方才有几分明艳。
何池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这张脸若生成女相,陈辰会喜欢吗。
会吗?
第20章 番外篇 前尘
何池猛地从梦中惊醒,胸膛微微震动,呼吸急促,尾音颤抖,脊背冰冷,画面定格在了他自己对着镜子的那个笑。
苍白、脆弱、勉强、绝望。
他一动,牵扯到膝盖骨的伤。
“……好疼。”
何池喘着气缓了缓,忽然回忆起了十年前的事情,梦里那些他为陈辰做过的都不算什么的。
岑屿没有骗他,陈辰确然是和李书在一起了,何池身为旁观者,看着他们一步又一步地从甜蜜,走向结局。
两个月后。
他们分手了。
而他一头长发,红色长裙,出现在了陈辰面前。
陈辰直直盯着他,他心脏疯狂震动,指尖捏紧了衣角,陈辰的目光从疑惑陌生变得熟悉,然后转为了愕然。
他无措地低下了头,没看见陈辰眼底的惊艳和复杂。
陈辰不曾想过,何池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为他。
“你为什么……”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地顿住了。
他撇开眼,身姿颀长,与何池一起站在角落,好一会儿,他抽出烟夹在指尖,没有点燃,他说:“疯子。”
……疯子。
疯子,疯子,疯子。
陈辰觉得他是疯子,何度也说他疯了。
何池僵在原地,是的,他承认,他只是个有病的、让人感到恶心的、一无是处的……疯子。
你会喜欢我吗?
有没有可能呢?
他说过的,变成女人不会爱但肯定是会喜欢的,可何池不敢想也不能想。
心理医生说,他只是还没有习惯,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他想也许是。
只是尝试着穿女装而已,只是——陈辰,陈辰……我只是想让你爱我。
可是我好像搞砸了。
他总是搞砸事情,他错把玩笑当了真。
是他的错。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
“你想让我喜欢你?”陈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起来,“何池,我真的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吗?”
“值得。”
陈辰略怔忪。
“你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可值得你喜欢的?”陈辰不解,“我态度恶劣,比不上你的家境,不上进,没有能力,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
何池不曾想到陈辰会如此说,一时间竟然也答不上来。
陈辰附身凑近他,“答不上来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喜欢你哪里,”何池伸出指尖碰了碰陈辰的脸,刀削斧造,方得玉成,了。
“但是你哪里都让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痞气的样子,傲娇的样子,帮助了人但是又故意态度恶劣的样子,口是心非的样子,我喜欢你,陈辰。”
“我喜欢你的,你信我。”
陈辰退步,何池的指尖复又落空,陈辰靠在墙上,伸手揉了揉眉心,敛去眼里的泛起的波纹涟漪。
何池说,“阿辰,我以为你之前,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陈辰猛地睁开眼。
“你叫我什么?”
何池温柔重复,“阿辰。我早就想这样叫你了。”
陈辰嗓音沙哑,“再叫一次。”
“……阿辰。”
陈辰沉默了很久,久到何池都以为时间凝固。
许久之后,他笑了,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侧脸,晕染出轮廓的模样,他忽然温和起来,“你穿裙子挺好看的,但是——以后别这样穿了,何池,别人会笑话你的,你毕竟是何家的小少爷,别让别人议论你的是非。”
“没关系,我不在乎的。”
“你不在乎我在乎。”
何池抬头,瞪大了眼睛,一双眼明明亮亮的,很漂亮,也很可爱,像一只小鹿,清亮地映出陈辰的样子。
“什、什么?”
陈辰直起身,脱下外套,披在何池身上,轻笑道,“挺好看的,但是以后别这样穿了。”
何池仰着头,“你不喜欢吗?”
陈辰眸色暗下去,最后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喜欢,所以只穿给我看。”陈辰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很耐心,“别在外面穿,好吗?只穿给我看。”
何池仿佛被他蛊惑,乖巧的点头。
“好。”
那个好字,穿越了无数的光影碎片,甚至是无数的年岁与花,他们在夕阳斜射时的背影、牵着手走过长街小道、可爱的小女孩仰着头递给他们漂亮的玫瑰与百合、何池笑着给陈辰说生日快乐,……轻飘飘地落进了何池的耳里。
陈辰,何池蜷成小小的一团。
……是你先答应我的。
一直以来,都是你啊。
你忘记了吗?
何池曾经离开过的。
离开了陈辰,离开了这座城市,以一种痛苦的、全新的方式生活,活得艰难而自困。
他离开了他,那是他第无数次被放弃,他已经习惯了。
何池没想过会再次遇到陈辰,也没想过和他在一起,更没想过如愿以偿地和他结婚。
他没想过,可成真了。
以为是梦想成真,却不曾想是另一场绝望的囚禁与可惜。
那是何氏公司与陈辰的设计公司CH的项目对接。
酒桌上推杯换盏,光影陆离。
灯光、人流、透明的玻璃杯、摇晃的酒液,眩晕、痴狂、酒醉、雪白的传单、被推到的他、疼痛不已的过程。
何池眼角流下泪,只一味地叫着陈辰的名字,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阿辰,我疼……”
“乖……”
他语气温柔,何池流着泪笑了。
陈辰低头,在他脖颈上落下一吻,何池艰难伸长脖颈迎合他。
……这是我爱的人,是我愿意付出全部的人,是我的解药,我的一生,我的终点。
陈辰,是何池的终点。
醒来后,何池周身如同被碾压一般,脖子上是绯色的吻痕,嘴唇红肿,眼角尚还存在一点湿润。
陈辰坐在床边,背对着何池,脊背上是略显狰狞的抓痕——那是何池亲手留下的痕迹,陈辰指尖夹着烟,烟头腥红,一抖,扑簌簌地落下灰。
何池低哑出声:“阿辰……”
陈辰转过头来,眸中晦暗,神色冰冷而淡漠,眼里泛着厌恶的光,何池被刺得心尖发疼,几乎难以呼吸,为什么这样看他?
“醒了?”
“嗯。”
陈辰久久凝视着他。
半响后忽然出声,“是你吧?”
他声音冷漠:“你是故意的?是你安排的?”
何池愣了,“……什么?”
“你不知道吗?”
“阿辰,你在说什么?”
陈辰似乎笑了一下,神色骤然一变,语气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他掐灭猩红的烟头,直起身,眼里温存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没什么,小池,我们结婚吧。”
何池瞪大眼睛。
陈辰耐心询问,“好吗,我们结婚,明天咱们就去领结婚证。”
“为什么,”何池有些局促,下巴很尖,他瘦了,“你喜欢我了吗?”
“是的,”陈辰说,“我喜欢你了。”
陈辰弯下腰,温柔地捧起他的脸,“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不是吗?这些年我没有放下你。还是说——”
“你不愿意吗”
“愿意。”
何池高兴起来,“我愿意的,阿辰。”
陈辰说,“你再休息一会吧,我这边还要开会,最近项目很忙,等忙完了我就陪你。”
“好,你忙吧阿辰,你不用管我的。”
于是陈辰转身便走了,于是从此,何池便和他生活了十年。
十年牢狱,十年自困,十年画地为牢。
陈辰视他为垃圾。
两天后,张姐来看何池,她推开门,何池光着脚站在窗前,病号服空空荡荡,冬日的冷风遥遥吹过来,迎着衣服勾勒出他瘦弱的骨架。
他双手撑着窗台,从张姐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侧脸,被天光映出的漂亮弧度,忧郁苍茫难过悲伤,张姐叹了口气:
“先生。”
何池转过头,微微顿了顿,然后笑起来,说是笑,也只是他扯了扯嘴角,而他眼里笑意全无,声音很轻,“你来了。”
张姐匆匆过去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拿着鞋放在何池面前,“先生,地上凉,穿上鞋吧。”
何池乖乖穿上鞋。
张姐说:“先生,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生病了是很难受的,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我知道的,”何池说,“谢谢张姐。”
“快过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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