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要他想起,曾经也有个卑微怯懦的人用尽所有力气爱过他。
可很快,他就愣住了。
唐松灵今晚情绪一直低落会不会是因为他?那他们是不是已经见过面了?然而池律已经风轻云淡,往事随风?
贺旗陡然清醒,猛的站起身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一路跌跌撞撞得冲进酒吧,可大厅只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哪里还有唐松灵。
十分钟前,灯光璀璨的酒吧大堂。
曹海付完钱一回头看见老板在沙发边站着,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烦躁,而他腿边的沙发上正摊着一个人,脸朝里侧着,很瘦。
刚好白心从卫生间出来,远远便道:“走吧,阿律。”
池律收起手机,眉头微蹙,“稍等。”
第93章 我求不来
他低头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很快还是伸手将那人扶起,可这年轻人实在醉得厉害,身体里像是没骨头一样,往哪边拨就往哪边摊。
曹海刚想说我来,就见池律俯身坐在年轻人身边,一只手从他后背穿过伸至腋下,继而微微弯腰,另一只手又从膝下捞起,再起身时,那人整个被他抱在怀里。
这个过程已经足够崔海震惊了,直到看见那人的脸,他直接懵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喝多了,可他要给老板开车,刚明明喝的是茶?
绕是他是董事长助理,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做他助理这段时间,池律有意无意对人与人之间距离过近所透出的抗拒,他感受得最清楚不过,一开始以为是上位者的姿态和威势,后来才察觉到他就是性子里的冷淡。
本以为白心已经是最能接近池律的人了,但,眼前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唐松灵一身瘫软,即使被人抱着,脑袋没力气支撑,还是软软得往后耷拉,一节白生生的脖子漏出,纯男性的喉结明晃晃露在外面。
池律偏头看了一眼,又将他往上颠了颠,让脑袋能搁在自己肩膀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是抱着一只玩偶。
池律一动,曹海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指着唐松灵惊道:“我去!这不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那个什么唐来着,不是没钱吗怎么还跑到这地方来?原来您认......”
“去开车。”池律打断曹海。
“哦......”曹海察觉到自己失态,立刻整理表情转身出去了。
白心还站在原地,眼中的惊讶还未褪去,“这是.......?”
池律抿了下唇角,淡道:“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池律却不再做多的解释,抬脚往外走去:“走吧。”
车已经停在门口,池律略微犹豫了下,侧头对白心道:“不好意思白姐,我让曹海送你回去?”
白心赶紧摆手,笑道:“没事,小海送我就可以了,你忙你的吧......”说着,她指了指唐松灵,“这......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酒店。”
“那我们一块上车吧,把你拉到酒店门口。”
池律道:“不用,离这不远就有一家。”
“哦......好。”白心又看了看脸贴在池律胸口人,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喝晕了,这么大动静都吵不醒他。
车已不见了踪影,池律才挪动步子往前走,前面拐过街角,再走三百米,就到他说的酒店了。
他步伐平稳,腰背挺直,如果忽略他肩膀冒出的一小撮头发和身侧晃荡着的脚尖,几乎看不出他抱了个人。
夜间接近凌晨一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冷却下来的空气在耳边流淌,池律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只有无边无际的麻木,和过去的七年里没有任何区别。
开房、进门、开灯。
池律将浑身烫热的人放在床上,拉了被子一角盖在他腹部,虽然是盛夏时节,但醉酒的人仍然有着凉的可能。
他做完自己能做的便起身离开,未有一丝停顿,但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却还是犹豫了。他一向是个很负责人的人,今晚的事是受人之托,把一个醉得毫无意识的人扔在这儿似乎很不妥。
想走,但长进骨子里的教养告诉他你要待在这儿。
池律在玄关处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返身回到房间。
关了房间所有的灯,搬了一把椅子,面朝落地窗坐着。
有限的空间里,所有事物,包括空气,似乎都是静止的,窗外的灯光被纱帘阻隔得朦胧又微弱,勉强能映出角落里池律如雕塑一般的身影。
他坐在凝固了的静谧里,一动不动,眼眸微阖,似乎在假寐。
凌晨五点,当第一束微光撕开黑沉沉的天幕时,他立刻起身,快速而平稳地走出酒店,衣冠端正,连一根头发都没乱。
上午十点,当纱帘已经挡不住窗外强烈的阳光时,唐松灵纤长的眼睫才微微动了下。
或许是酒精作用,他觉得自己睡了一个这段时间最安稳的觉,没有乱七八糟的梦,也没有清晨五点就开始响的闹钟。
但长时间不接触酒精的身体还是有些扛不住,一睁眼,脑袋里的闷痛就叫嚣着扑杀过来,他将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缓了好一阵,待眼前眩晕散去才睁眼,勉强动了动没什么力气的手臂,在枕头边摸到手机,按了半天都按不亮。
........怪不得闹铃没响,原来是没电了。
环视了下酒店,唐松灵对贺旗越来越大手大脚的消费行为很不赞同。
快速洗漱完下到一楼,酒店工作人员客气得让唐松灵心里发虚,他连免费的早餐都没敢吃就跑去退房。
“你好,退房。”
“好。”前台小姐接过房卡,视线在电脑屏幕上停留了一会儿,微笑道:“麻烦出示一下收据,好给您退押金。”
唐松灵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在口袋里扒拉了半天才将出门时顺手拿上的单据找到。
那张薄薄的纸被揉得有些皱,他不好意思得锊了锊,刚要递出去,眼角突然扫到姓名那一栏。
已经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抖着指尖将那块往平展了展,确认没看错地那一瞬间,脑袋里像劈进了一道惊雷。
他不自控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将那两个字凑到眼前看了又看,干裂灰白的唇瓣微微扇动,无声得念出那两个字。
池律。
怎么回事?
昨晚明明是和贺旗在一起,怎么变成池律了?
“先生。”
“先生?”
他意识到有人叫自己,但木僵的脑袋做不出反应。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正挥动白皙纤细的手,唐松灵猛地回神,抬头望向满脸担忧的前台小姐。
他语气有些发僵:“那个,能问一下昨天晚上送我来的,是、是谁吗?”
女孩见他没事才呼了一口气,又挂出职业假笑,“不好意思先生,这个我不太清楚,昨晚不是我值班。”她看了看快被唐松灵掐烂的单据,“要不.......我先帮您把押金退了吧,您看是现金还是线上支付。”
唐松灵愣愣道:“线上。”按了半天黑屏的手机,才又道:“还是.....现金吧。”
中午的阳光把地面烤得刺白烫热,浑身力气都随着热气消散在空气里。
唐松灵提着一袋子钱在街道上晃荡了半天都无法将血里的凉意驱散,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昨天晚上送他来酒店的为什么会是池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问贺旗。
抽了几张现金打车往住处赶,还没走到楼下,远远看见在楼梯口张望的人。
贺旗一大清早就来这儿蹲守,见他回来,有些不安搓了搓衣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回来啦......”
唐松灵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道:“昨晚怎么回事?”
贺旗咽了口唾沫,“呃.....就、赶巧就碰见了呗.....”
“赶巧我信,然后呢?你一甩手把我扔给他了?”
贺旗额头冒汗,“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你觉得他应该把我怎么样?”
“不是,我.......”贺旗突然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
唐松灵手里攥着的袋子滑落,猛地扑上去揪住贺旗的衣领,“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
贺旗红了眼眶,任由他揪着,“真的对不起松灵,我.......”他唇角颤了下,突然颓丧道:“我只是不甘心,他凭什么,你遭受的那些事,不都是因为他,他凭什么高高在上......”
唐松灵气得浑身发抖,胸口不断起伏,“凭什么?凭我愿意!”
贺旗看着他赤红的眼睛,“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池律根本就不配。”
唐松灵缓了缓,声音里居然有些无力的哀凄,“我不乐意那些脏事沾到他,我也不愿再见他,贺旗,你懂不懂?”
贺旗抬手握上揪着他衣领的手臂,使劲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唐松灵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觉得有些脱力,低声道:“那就好。”
“那你以后......就这样了吗?”
“以后?我的以后不是一眼就看得清吗?我只想照顾好穆宁母子就够了,其他的我不求,也求不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冷静,像是在说一个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另一个人的人生,似乎和自己毫无关系。
可贺旗心疼得快裂开了,他知道唐松灵抛弃的是什么,就像扔一条没有呼吸的流浪狗,多再看一眼都是浪费感情,但那是他往后几十年的岁月。
贺旗弯腰捡袋子的时候,大拇指在眼角摸了下,直起腰又是那个没正行的样子,“还没吃饭吧?”
唐松灵微摇了下头,“还没。”
两个成年男性挤进窄小的楼梯间,沉默着上了楼,开门前唐松灵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下有些颓丧的脸,也让贺旗声音小点才掏钥匙开门。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房间里安安静静,唐松灵动作更加轻巧,悄悄推开房门,果然见穆鹤蒙还睡着,可能有点热,两个脸蛋红彤彤的。
一天的惊惧和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唐松灵不自觉地笑了笑,刚要退出房门,只见本该熟睡中的小孩猛的睁开眼。
第94章 池律相救
“汪!”
唐松灵吓一跳,瞪圆眼睛看床上作怪的小人。
穆鹤蒙见自己得逞了,马上从床上蹦起来扑进他怀里,扬起脑袋乐道:“爸爸被我吓到了吧!”
唐松灵假装淡定,“并没有。”
“明明就是被吓到了!我听见爸爸的脚步声了,就赶紧赶紧躺好,我聪明吧?”
贺旗闻声走进卧室,在他圆圆的脑袋上敲了下,“聪明个鬼聪明,一天到晚就知道吓你爸。”
“贺叔叔!”,蒙蒙一蹦三尺高,又跑过去挂在贺旗身上,兴奋得满脸通红,“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看看你一天都是怎么折腾你爸的。”他弹了下蒙蒙的脑袋,“你都要上小学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别整天往你爸身上骑,你爸腰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蒙蒙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在一边傻乐,倒是唐松灵伸手拽了拽他,“行了,你跟个孩子来什么劲,他能知道什么?我看你是越来越活回去了,能跟蒙蒙玩到一块也是厉害。”
“切,我这叫童心未泯。”
唐松灵摇头,转头问蒙蒙,“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嗯......西红柿炒菜花!”
唐松灵主刀,贺旗边带孩子边帮他择菜,没多久就搞出两盘,贺旗夹起一颗炒的有些软的菜花喂给蒙蒙,“你手脚是越来越麻利了,但是这味道还有待改进。”
唐松灵扫了他一眼,“下次你自己做。”
贺旗立马改口,“但是,重点来了啊,只要是松灵做的,树根它都不会太难吃。”
“嘴上功夫见长。”
“那是,我开酒吧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开的。”
蒙蒙也来凑热闹:“爸爸做的菜最好吃!”
“好好好,那你就多吃点。”贺旗又夹了个根芹菜放他碗里,顺嘴问,“你妈妈呢?怎么你自个儿在家?”
“妈妈上班去了。”
贺旗抬头冲唐松灵道:“还是在之前那个饭店?”
“嗯。”
贺旗叹了口气,道:“你们俩一天忙着在外面跑,都不着家,把他一个扔家里,眼看着蒙蒙要上小学,忙得过来不?”
“还行。”
“学校看好了吗?在哪上?”
唐松灵停下筷子,面色有些沉重:“还没有,现在小孩上学难,人家有背景的能进去,像我们这种的都报不上名,要报就得塞钱,我跟小宁正愁着呢。”
贺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年他爸入狱之后,所有和他们家来往的亲朋好友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闭门不见,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竟是曾经视做仇人的唐松灵拉了他一把。
当时还郁闷唐松灵哪来那么多钱,后来才知道他把房子卖了,那时候又气又怒,可能怎么办呢,他当时确实需要那笔钱,甚至连现在的酒吧都是用卖房子剩余的钱做的启动资金,他才有今天。
要说唐松灵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还记得当时知道这些事之后,他第一次抱着唐松灵哭,据唐松灵后来描述“惊神泣鬼,山崩地裂”,那叫一个惨烈。
当时只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傻,但又清醒的可怕。
可现在蒙蒙上学的事他根本帮不上忙,能帮的只有钱,但唐松灵向来都拒绝他以金钱相助,琢磨了下,还是硬着头皮道:“那个.......松灵,我是这么想的,蒙蒙上学是大事,要临了实在没办法,我掏钱给他塞进去,后面的问题咱再慢慢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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