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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晚上睡哪里？能吃饱饭吗？”
“警局里有监舍，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的。”
程廿轻轻“嗯”了一声，虽然法治社会不至于出现屈打成招这种事，但进去后的犯罪嫌疑人会面临的常规审讯手段都是难以想象的折磨。程廿更怕的是赵极棋他们家从中作梗，让小宋吃更多苦头。
宋知习看到程廿脖颈后硕大的肉色贴纸，在面对面的距离下很是显眼，他惭愧得泣不成声：“程老师，都怪我……你的伤……”
“没事，早就好了。”程廿满不在乎道：“没有什么影响的。”
宋知习以为程廿会怪他，不想见他，但他还来接自己，在他得知自己不会被立案的那一刻，他就猜测会不会是程廿帮了他，昨天听说有人会来接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是程老师。也只有程老师会一直包容他，奋不顾身地挡下他射出的，最终也会射向他自己的那颗子弹。
他难以偿还和报答程老师为他做的，他曾想过在警察局里绝食而死，如果面临无期徒刑或者更严厉的刑罚，那还不如死掉算了。他的满腔绝望也好、不公平也好、仇恨也好，在想到程廿的那一刻又心痛不已，他又想活下去，像本那样按部就班、平平淡淡地活下去就好。如今，他追求向往的生活的前提条件没有了。
“程老师，我再也不能回学校念书了是吗？”
赵极棋放弃对他进行刑事处罚，但学校的开除处分免不了，程廿骗不了他：“是的，你还可以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但最好选一个大家不在的时候。我和孙老师会帮你的。”
宋知习点点头，可以想象同学们会怎么看待他，他也没有脸去见同学老师，他们都在生活中或多或少帮助过自己，而他却是这样一个恶劣的人。
这时候，宋知习注意到程廿刚才下来的那辆保时捷。车的侧面站立着一位高挑又性感的女性Alpha，乌发红唇，硕大的墨镜下一管直挺挺的鼻梁，看起来不像本国人。
杰奎琳对他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大长腿随意迈了几步，靠近问好：“Salut！我可怜的百灵鸟。”
高阶Alpha的信息素让人不敢逼视，宋知习往后一缩，畏惧地低下头。往程廿那边靠了靠，小声叫道：“程老师……”
程廿往看了一眼杰奎琳，对宋知习介绍：“你可能不认识，这位是国际超模杰奎琳，她今天跟我一起来接你的。”
宋知习完全不认识这号大人物，他不关注这些圈子。而对方目光灼灼地端详自己，目的性太强了。他迷茫又害怕的眼神扫向唯一信赖的老师。
“姐姐是你可爱又迷人的老师的熟人，小朋友，别害怕。”
“Jacqueline，你别逗他了。”程廿说，转身扶住宋知习的胳膊，想给他力所能及的支持，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对这个青涩的少年可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认真道：“关于你父母当年的案件，她知道得比任何我们都多。”
宋知习抬起脸，大大的眼瞳射出的目光里并非希望，而是茫然。
程廿推了推他的后背：“去吧，她是值得信赖的人，你跟着她，她会安顿好你的一切。我今天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Jacqueline能帮你的比我更多。”
*
程廿独自回到家，看到红色的大书包被甩在门口。他皱了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邻居家的门开了，那个经常碰面的Alpha大哥姓张，探出头来笑呵呵道：“程老师回来了？”
程廿点点头：“嗯，刚回来。”
张大哥指了指地上的书包：“住你们家那个小孩刚放学回来，忘带钥匙了吧，丢下书包跟一帮小混混跑到章西街东头上那个破游戏厅去了。”
程廿的声音都紧了起来：“什么？和谁？”
“一帮社会青年小混混，现在的Omega啊，别人一勾搭就往外跑，程老师是大学教授正经人，要教育教育，可不能惯着。”
“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找他，谢谢您。”
程廿连门都没来得及打开，就拎起书包火急火燎往章西街赶，找那个不省心的去了。章西街距离他家不远不近，走路十五分钟，十一月的天，愣是让他跑得大汗淋漓。
张大哥出于好心告诉他季小岚在哪儿，可一路上程廿回忆起他说的话，心中总觉得些许怪异。他对外面说季小岚是他表弟，张大哥说的是“住你们家的小孩”，而不是“你们家的小孩”，似乎早就知道季小岚不是他家里的。以及，他又不是专门给他看小孩的，怎么知道季小岚回来没带钥匙跟谁去了哪。但是程廿没来得及多想，就到了游戏厅门口。
整一条街都很破旧，属于非中心地带没落的老城区，来往游戏厅的大多是附近的打工族或者高中辍学的小孩。二楼有个打台球的地方，三个台球桌紧挨在一起，玩球的都得注意着别撞上人。
此时游戏厅二楼正进行一局美式九分台球，全场唯一的Omega单腿跨在台面边缘，调整了姿势，翘起又小又圆的臀，衣料贴住肉，紧绷的曲线让边上一圈Alpha眼睛都直了，瘦窄雪白的腰向下弯成一条弧形。Omega合上单只眼睛，瞄准后不轻不重使出推力，两球碰撞发出轻响，最后一球一杆入洞。
连续三个球进洞，季小岚得意得尾巴翘上天，支着腰，做作地用手扇了两下，抱怨说：“热死了。”
立刻有三五个年轻的Alpha屁颠屁颠递上冰饮料，季小岚选了个没开封过的饮料瓶。喝了两口说不好喝就丢进了垃圾桶。有个染着一半黄毛一半紫色毛的非主流凑上来邀请他到隔壁桌打一局。
原先围着Omega的一圈Alpha敢怒不敢言，这黄毛紫毛可能是这片的地头蛇。
季小岚皱了皱眉，把台球杆丢掉：“累了，没意思。”
如果对方是个一米八五以上英俊潇洒还从头到脚穿戴奢侈品的话，他肯定不会累，说不定还会主动凑上去请人家。奈何这人脸长得还行，就是综合素质不佳，他瞧不上。
对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搂过他的腰。
“干什么你，手怎么这么欠儿呢？”季小岚大声嚷嚷着，却也没怎么奋力推拒。其实他还挺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的。
“小弟弟叫什么，以前哥哥怎么没见过？”那人释放出辛辣的信息素，用调戏的语气说。
季小岚忍受着冲鼻的恼人气息：“我刚搬来的。”
“这样啊，加个微信怎么样？”
“不加。”
“不加？那哥哥可不放你走，瞧这小脸蛋白的，有男朋友没，今天晚上哥哥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讨厌！”季小岚恼了。
他这么一说，对方以为他是默许了，再加上周围一堆起哄。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杂毛们像野狗闻到了肉味，一窝蜂地贴过来。
对方二话不说把他楼得更紧了，粗糙的手掌往他衣服里面摸，一张嘴往他脸上凑，季小岚闻到他嘴里发出的二手烟味，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瓜子嗡嗡的。
下一刻，近在咫尺的那张臭脸不见了，眼前出现硕大的“数学”两个字。
程廿举着他的书，在他的脸和那个讨厌杂毛的脸中间筑起一道屏障。
“干什么的？”杂毛不满地推开程廿举着的书。
“我是他家长。”程廿的情绪还算平静，但在平静之下，是恨不得给这帮人一顿老拳的怒火。
一群小年轻看看打扮老土的程廿，又看看季小岚，眼光不屑。年纪大点儿也是个Omega，能打得过一群Alpha吗？
“哥，你怎么来这儿了？”季小岚心虚地说。
斑驳的墙体上遍布肮脏的涂鸦，狭隘的空间弥漫着烟味、体味和低劣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混杂成的恶心气味，地面时不时能踩到烟头。网吧、游戏厅里都是这样，程廿很少会来这种地方。他脸上浮现怒气，声音又沉又冷：“跟我回家！”
程廿拽着季小岚的手就往楼下走，黄毛紫毛马上将他们拦下：“别走啊，微信，留个微信。”
“死开，臭不要脸的！”季小岚这次拒绝得强硬多了。
黄毛不满地“啧”了一声，一圈Alpha小混混看头儿的脸色，慢慢将程廿两个围了起来。他们中有人叼着烟，有人挂着鼻钉，有人手臂上花花绿绿的全是纹身，一看就不是善茬。季小岚紧紧握着程廿的手臂，预感今天要闯大祸了。
程廿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的年纪比小混混们大一轮，但他只是个Omega，对方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对他来说就像闻到了毒雾，他想着拼了命也要逃到大街上去，那样这帮人就不敢太放肆了。
“你们这是犯罪！”
“犯罪？那找警察叔叔去啊。”黄毛紫毛笑嘻嘻地重复他的话，然后他们一圈人爆笑起来。
“在整条章西街，敢在砍哥面前嘚瑟的才叫犯罪。”
“俩臭裱子，今天砍哥教你们夹着尾巴做人。”
“你……你们……”程廿强撑着不露出怯意，他从小到大，只遇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中学时也是被几个口吐脏话的不良青年堵在巷子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际，是赵煊救了他。
可这次还有谁能帮他？
蓦地传来一声暴喝：“干什么呢你们！”
程廿和季小岚回头望去，见两个邻居大哥站在楼梯口，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告诉程廿季小岚下落的张大哥，他穿着件白色短袖T恤，露出宏伟的肱二头肌。他们是专门干安保的，打架在行。果然，一群社会青年见了两个又高又壮的成年Alpha，纷纷露出畏惧的神色。
程廿见机拉着季小岚走到他们身后。
“我就知道程老师不善于应付这些混子，就跟过来看看。”张大哥对程廿柔声说。程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又说：“您先走吧，我来教训教训这群毛孩子。”
说完，他们一边活动活动手腕，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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