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走了之后,程廿洗漱上床睡觉。奇怪的是,明明多少年都是一个人过夜的,今晚却有些睡不着。
他定是被惯坏了,赵煊只是暂时对他低眉顺眼一阵子,就吹得他飘飘欲仙。做人还是得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于是他又不免为自己和赵煊的未来担忧,患得患失的滋味无比煎熬,胡思乱想好一通之后,程廿才睡着,又梦了一堆乱七八糟。
从那天之后,赵煊只能在晚间抽空来找他,连周末都在连轴转地工作,真不知道他撤职没撤职到底有什么两样。有几次留下来过夜的,程廿去洗澡,出了浴室之后赵煊还在书桌前看资料,程廿偷偷翻过,他看的是什么股份交易协定,股权转让意向书,资产清查报告等,一堆数字和公式他也不太懂。
程廿问他胳膊上的伤,他说已经痊愈,程廿也就彻底放下心。
赵煊尽管忙碌,但是对他还算上心,变着花样给他带礼物,不是以前那种高昂的奢侈品,而是一些花心思准备的,其中还有一本程廿很喜欢作家的亲笔签名书。家里的活也交给了佣人,程廿也不再排斥他派来的佣人和保镖。
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
赵氏的股票早已止住下跌趋势,舆论和骂战终将过去,网络上早就有了新鲜的闹剧和笑料。
近期金融圈让人热议的话题,是以赵煊的父亲赵鹤行全资控股的一家子公司,正大刀阔斧地开拓连锁酒店行业,打算一年半内在M国上市。
之前赵鹤行是集团第二大股东,赵极棋回国后,赵老将一部分股权转让给二儿子赵青原,所以目前二儿子赵青原的股份占比高于大儿子赵鹤行,董事会和股东大会的座次又要动。大家都意识过来,赵煊只是个小年轻,他父亲一辈还正当盛年,集团的未来还得看真正的当权者。
赵氏集团这番动作也给股民注入了信心,毕竟树大根深,赵氏在灵昌市的地位稳固了半个世纪,它倒了,大半个灵昌市就倒了。前总裁被撤职只能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波折”,更何况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官方出来确证谣言。赵氏集团还出动专业的法务团队,起诉了几个造谣的营销号和个人,稳准狠地堵上了恶意中伤的黑子的嘴,树立了一波威信。
赵煊打电话来,说晚上要回来陪他吃晚饭,于是程廿早早收拾东西下了班。路上又接到了季小岚的电话,说到已经他宿舍楼附近了,怎么上去。程廿这才反应过来来,自己又搬家了,再一次地忘记了告诉小季。
只剩半个多月就是高考,季小岚这回是真的带上了题本来的,又被放鸽子。他在电话里抱怨了好一通,程廿也觉得很不好意思,答应等他考完请他吃大餐才罢休。
程廿回到家,从冰箱里将食材拿出来,准备做他上次说的鱼片粥,今天特意没让佣人来,就是想着自己亲手做一桌子菜,熟练一下手艺,不然他真的要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了。
简单的三菜一汤完成,程廿坐在桌前,手掌拖着下巴,盯着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数着。到了六点,赵煊理应赶到了,可是他还没有来。许是工作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结束,他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饭菜都快凉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饭菜凉透了,他没等来赵煊,只等到他的电话,说赶不及回去吃饭了,融资出现了一些问题,正在开视频电话和M国的金融巨头拉锯,晚上很晚才能回去,让他晚上先睡。
赵煊诚恳地跟他道歉,程廿也不好说什么。
挂了电话,他耸耸肩,安慰自己赵煊忙起来才好,不用再来折腾自己。只不过,这感觉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守着房子等他Alpha的时候,难免失落。
程廿闷闷不乐拿着筷子吃了起来,放久了的鱼片粥有点腥味,他不想浪费粮食,硬逼着自己吃了几口,觉得有点反胃恶心,没吃几口就倒掉了。
这天早晨,程廿刚到学校打完卡,听到大办公室里跟女老师们激烈讨论着什么,隐约听到什么“信息素等级”、“冒名顶替”、“档案”、“小三”还听到了赵煊的名字,他以为孙老师她们又在无聊八卦。他不想参与,不过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之前,需要路过大办公室,但他走过的时候,感觉不太对,回头,发现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一脸神秘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程廿故作轻松地笑笑,“一下子这么安静?”
没有人回答他。
“孙老师呢?”程廿发现孙芸竟然不在。
“孙老师还没来。”
“哦,”程廿耸耸肩,“你们这么热闹,她不在有点可惜啊。”
有个女老师神情晦涩地说:“程老师,你有麻烦了。”
程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翁主任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小程啊,来会议室一趟。”说完,扭头就上了搂。
程廿面色狐疑地看向办公室里,发现一向对自己很友善的同事们都是一脸讳莫如深,不少老师看着他的眼神还有点同情。
程廿心中打着鼓点子,跟上翁主任的脚步。心中揣测是不是那个访谈人物他不满意,要重做。
当着同事们的面被领导叫到小黑屋的体验谁都不喜欢,可他当他,进入会议室之后,发现徐院长还有几个副院长都在,就更忐忑了。
徐院长见他来了,正襟危坐,咳嗽了一声,面色缓了缓,说:“小程来了,先坐吧。”
程廿战战兢兢挑了张门边的椅子坐下,翁主任也坐在面对门侧边的位置上。五个人十只深沉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三堂会审似的。
程廿额头冒出了冷汗,问:“发什么什么事了吗?”
翁主任打着阴阳怪气的官腔,教训道:“程老师,你的人品我一向很信任,相信你能给这件事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他拿起面前的几张文件,甩到了程廿面前。
程廿拿起那几张纸看了一眼,心中栗然。
那是一份匿名举报信,声称S大文学院的程廿讲师,早年为了顺利入职S大,在信息素等级那一栏上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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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程廿看着检举信上的文字,一时觉得头脑发懵,整个人陷入哑然。
S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校,归教育部直接管辖,所以检举信是举报人士写给教育部的,程廿手上拿的不是原版的检举信,而是上级指示件附带的检举信复印件。当然了,为了保护检举人的目的,文件里没有透露检举人的任何个人信息。
想他老老实实做人,低低调调教书,在大学当职称最低的讲师,还是没什么油水的清贫文院,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师生矛盾、家校纠纷,唯一的可能,或许是有竞争关系的同僚之间举报的。可他实在想不到是谁,若说学院里跟他有点过节的也只有翁主任了,可刚才他满面怒意的样子又不像是伪装。
程廿翻看着文件,到最后一页,才发现底下还压着一份。
两份举报信!
而当他看到第二份上印着的黑白照片时候,脸上顿时刷地白成纸,心脏咚咚跳动,视线都模糊了,背后泛起津津寒意。
第一份举报信质疑他信息素造假,他还可以自证清白,而这第二份,才是真正的噩耗,精准地打到了他的命脉。
打印纸中间由油墨喷印出来的图像上,是他跟赵煊。即使是黑白图象,赵煊那一身黑西服,绝顶的身材,出众的气质,在人群中都是很扎眼的存在。而且不久前他频繁上网络媒体的头条新闻,眼下任何一个网民看到都会认出他来。
那是在一个多月前,程廿还住在教师公寓里,赵煊来学校找他,他们来到了不远处的僻静公园,然后发生了争执,赵煊还试图用暴力的手段让他臣服。而就在他们争执不休的时刻,有一双眼睛,一个阴险的摄像头,藏在暗处,拍下了他们在教师公寓楼外抱在一起亲吻的画面。
仅凭一张图片是不能展现事件全貌的,外人看到它,只会以为是他跟赵氏集团有污点的总裁晚上在校园角落里幽会,大庭广众之下,不知廉耻,败坏师德。检举信中更甚,声称程廿是赵煊的纠缠不清的情人,也是介入人家婚姻的小三,生活作风有很大的问题,不适合在学校任职给学生授课。
两份检举信都是打印出来的,但是从描述口吻来看,大概率出自同一人之手。
而且两份的内容也很耐人寻味,一个说他是学校金主的情人,一个说他信息素等级造假,没有资格入职。放在一起,似乎正好相互印证,让不明真相的外人引人联想到赵煊利用职权,为情人找关系,走后门才进了学校。
程廿脑子很混乱,但没有时间让他一点点整理思绪了。徐院长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有人匿名举报你信息素等级造假,说曾经给你测的那个机构根本没有你的留底记录。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得一件一件解释,徐院长先提了没那么让人尴尬的一件。
在这个社会中,男女之分是第一性别范畴,Alpha、Beta和Omega是第二性别范畴,信息素等级是评价第二性别优劣的最重要的标准。一旦由权威机构测出等级,就要像姓名、民族和性别一样被收录进公安系统里,成为一个人进入社会的身份标志。它还是求学和求职的门槛之一,与年龄、智商、健康程度等一起纳入单位考核入职者的联审指标,尤其是高校这样的事业单位。举个例子,低于B级的Alpha或Omega属于有智力或者身体基因缺陷的人群,依例没有资格承担教书育人的工作,在单位招收要求较高的人才岗位时,会被踢掉。
由此可见,信息素等级造假,相当于身份证造假,是破坏社会公平公正的违法行为。借由此而侥幸获得的工作岗位、一系列成绩、奖项等都要被取消。以往也有人通过贿赂信息素测试机构,或者花钱购买假的信息素等级证书来牟利的。一旦被识破,无一不被行政拘留,在档案中记上一笔。
徐院长边上的一位副院长神色严肃地质问:“我们是事业单位,最忌身份和履历造假,你要是动过这种心思,捅到了教育部那里,我们也保不了你。”
“高院长,没有这回事,我的等级的的确确是A级,这是经过权威机构认证的,这个举报我的人空口无凭。”程廿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证明方式很简单,只要我公开再去测试一遍,一定能证明我没有撒谎。”
程廿脸上一丝破绽都没有,几位院长面面相觑,不由得信了他几分。
徐院长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重测一遍是肯定的,还要在你的上级领导和学校监督委员会的陪同下一起去。那你再说说,第二件个举报件又是怎么回事?”
程廿两手紧握,沉默了。
徐院长又道:“是不是p的图啊?这个赵总是名人,有些无聊的人恶搞也不是不可能。”
程廿握了握拳头,感念徐院长现在还为自己说话,但他不愿意撒谎,低声道:“不是p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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