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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哥一抬头，黑猫吓得僵在原地。
“喵？”橘哥发出疑问的叫声，凑上前去绕着黑猫边舔边嗅。
这味道……橘哥终于确定，这只黑猫就是自己失散已久的黑兄弟！！
橘哥兴奋地几乎从原地蹦起，扑上去又舔又咬，一边还高声地喵喵乱叫：“喵嗷（黑兄弟啊）！喵嗷嗷嗷嗷（你可终于回来了）！喵嗷喵嗷嗷（哥哥快想死你了）！”
黑猫被眼前这只阴晴不定的橘猫弄懵了，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能站在原地当个黑黢黢的小木桩。
橘猫一摆屁股，冲向一旁的大鸡腿，殷勤地叼到黑猫脚下，翘着尾巴对不知所措的黑猫喵了一声：“你吃！”
第24章 重聚
【似是故人来】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打开衣柜拿出了白风衣披上。
是的，跨年夜那件。
很难说我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小橘子从昨天下午出去后已经一晚上没回家了，而我现在却打算穿着这件白风衣去找它。
心里那一点点隐秘的侥幸，我甚至都不敢剖开来深想，想了，就连期待也会像泡沫一样，在阳光下“啵”的一声，裂开消失了。
但至少，穿上这件风衣，就意味着还有那么一丝丝被更快认出的可能性。
我对着镜子，正了正帽檐后长长呼了一口气。
气色太差了。撒旦是真正的魔鬼，他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软刀子，所以给我这样一捧没有兑现日期的希望。
我拧开门锁，刚走进楼道里，却听到楼下传来了熟悉的猫叫声。
“小橘子？”我叫了一声。
一阵杂乱的脚爪抓地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小橘子正从楼下往我所在的楼层狂奔，但奇怪的是，脚步声似乎比以往听起来更杂。
我站在门口，默默想着是不是这些天自己对小橘子的关注太少，小家伙才会这样三天两头往外跑，一会应该好好补偿它。
可当小橘子的身影从楼梯拐角处出现，我的眼底却像被巨石激起了骇浪。
它的身后……
它的身后——
我颤抖的手狠狠揉了把眼睛，眼前模糊复而清晰的视野终于让我确信，这不是幻觉。
“黑炭——”我以为自己会高亢地呼喊，会冲上前去，会喜极而泣。
但我的嗓子却因为过紧而失声，溢出漏气风箱般的一声嘶鸣。
我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不敢向前走，好像连踏出一步，都可能让眼前这日思夜想的身影破碎。
“喵。”黑炭跟着小橘子来到我面前，不同于小橘子绕膝走的热情，黑炭只是上前埋头闻了闻我的鞋尖，便礼貌地后退了两步。
我眨了眨眼：“是我呀黑炭。”
黑炭歪头看着我，那属于黑猫的圆形瞳孔看起来是如此惹人怜爱。
可它只是像一只普通的陌生猫咪那样轻轻地甩了甩尾巴，又“喵”了一声。
黑炭好像彻底失忆了。
它表现得就像一只彻头彻尾的猫咪，只对吃饭睡觉或者和小橘子追逐嬉戏感兴趣，偶尔蹭蹭我的腿来讨要零食，没什么攻击性，对人和猫都很友好，是一只很合格的宠物猫。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心生怀疑，这是否真的只是一只路边的普通黑猫，而不是我那独一无二的黑炭。
我摸着伏在大腿上的黑猫的毛，俯身把脸埋进它的肚皮，明明就是黑炭的味道。
“黑炭黑炭，你为什么要忘记我。”我的声音闷闷的，像被蒙在鼓里。
如果是记忆丢了，那能不能找回来？
我带黑炭去公园，去商场，去当初逛过的街道，去一起跨过年的广场。
他展现出了十足的兴奋与好奇，唯独没有熟悉。
倒是我的眼圈红了一轮又一轮。
相处了一天又一天，我终于肯承认这残酷的现实——
黑炭再也听不懂我说的话，也失去了那些变化的神通，变成了一只与我初识的黑猫。
撒旦，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你杀死了我的黑炭。
第25章 黑球
【谁家的强盗兔崽子啊】
春天好像是在一夜之间来的。
湖边的柳树忽然就绿了个满头满脸。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碧丝绦。”我下意识念出了小学语文书上的句子。
“小盛，又来遛猫啊？”王大爷在不远处将树干撞得砰砰响。
“是呀。”我笑着回道。
一人二猫的生活，好像已经开始渐渐适应了。
“嘿，”王大爷突然不撞树了，凑过来仔细端详，“就是这兔崽子。”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正低头到处嗅的黑炭。
还没等我发问，王大爷就开始控告：“这只强盗小猫，天天在公园抢别人猫的小零食。我孙女的猫可是被它抢了好几次了！”
我眨了眨眼，平常我没空的时候，黑炭也会跟着小橘子上公园玩，这家伙背地里还有这副面孔？
和大爷道歉，并再三保证好好教训“强盗兔崽子”后，我揣着疑惑回了家。
我蹲在猫食盆前盯着黑炭。
埋头大吃的猫咪被盯得发毛，耳朵颤了颤，进食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来。
黑炭胡须上还粘着几粒猫粮，小脑袋歪成一个角度，对着我咕哝了一声：“喵？”
意思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于没什么问题。
这家伙在家乖巧的很，不护食，不抢食，简直是一只模范小猫。为什么会变成王大爷口中的“强盗兔崽子”？
今晚我留了个心眼。
小橘子带着黑炭出门时，我偷偷跟了上去。
两只小猫一出单元门就像骏马来到了草原，那个自由如风飞檐走壁，我差点没撵上。一路跟到公园，小猫们显然是到了目的地，在草坪上嬉闹起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暮色渐浓，公园的夜灯渐次亮起，石道上消食的人们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个年轻女孩牵着只蓝猫走过来，我有预感，这就是王大爷口中的受害者孙女。
我的两只猫和女孩显然都尚未发现彼此。
过了会儿，黑炭突然昂起了脖子，朝女孩的方向看去。
此时女孩已经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正从包里掏出个毛茸茸的小黑球。
忽然，女孩动作顿了下，抬起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等我再将视线挪向草地，黑炭已经不在原处了。
没过几秒，一团黑色旋风般扑向女孩手里的黑球。
女孩被吓了一跳，大叫起来：“又是你这家伙，简直太没有礼貌了！！”
我连忙赶过去，生怕黑炭会干出什么伤人的事，一把拎起黑炭就向女孩道歉：“抱歉抱歉，实在对不住您！我今天才知道我家猫在外面干坏事，给您造成困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同时把提前准备好的猫咪零食大礼包塞过去：“给您家可爱的小猫压压惊。”
女孩愣了愣，然后笑出来：“没事儿，我只是被吓了一跳所以反应比较大，看来你还是有备而来，是不是我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我还在难为情，女孩又道：“不过你家猫真的很奇怪，专抢我家，而且抢了我家猫猫的零食后也不吃，就抱着零食球啃。”
我看着她手中圆溜溜的零食球，脑海中突然有根弦轻轻地震了一下。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我把藏在衣柜深处的黑球挂件拿到小猫面前。
有关黑炭的一切都遭遇了和这个挂件一样的命运——被我藏到目所不能及处。
事实是，我从未适应。
我还是无法接受如今的结局，只能不去看，不去想，假装黑炭还没回来，假装自己正和两只猫一起在等待，假装平静地生活就能等来奇迹。
而这只小猫……要听我说实话吗？
我不承认它是黑炭。
小猫看着被递到鼻尖的黑色毛球，很反常地愣住了。
它轻轻慢慢地，往上嗅嗅，往下嗅嗅，左边嗅嗅，右边嗅嗅。
在我几乎要不耐烦的时候，它仿佛被饿鬼附了身，张大嘴闷声不吭就把黑球咽了下去。
“黑炭！！”我心跳猛地一漏，手忙脚乱地拎起它，想把误食的给抠出来。
小猫仿佛被噎狠了，发出溺水样的声音，眼珠子都开始翻白。
“不要，不要……”我重复着，将手指探入它的喉咙，徒劳地尝试着。
海姆利克法，可以用这个吗？该死，是怎么做来着？
现在开车去宠物医院要多久？
撒旦，是不是你，还在作怪？
黑炭，黑炭，我已经没有念想了，只剩一只猫也可以。
我按着模糊的记忆双手环住小猫，拇指顶在胃的位置，还未开始动作，却感觉到那温热的小身躯突然停止了颤抖。
一阵耳鸣贯穿了我的脑袋。
在我的大脑缓慢运转出下一步行动之前，一道听过无数遍的声音响起。
“小盛？你叫这个吗，你的全名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第26章 问题
【时间，怪物与爱】
一瞬间，我以为这又是撒旦作弄人的游戏。
可耳朵却是诚实的，那声音像燃尽山野的大火，在耳膜处轰燃，然后不管不顾地向身体各处烧去。
双手也像被燃成了一阵灰，松了力，没了知觉，原本禁锢着的重量扑通一声砸落在地。
“哎哟——”那声音似乎在吃痛，“这就是你的欢迎仪式吗，怪热情的。”
我没有出声，眼球小幅度地颤动着，盯着眼前的小猫化成漆黑浓稠的一滩，然后又以有悖常理的姿态慢慢凝结成我在无数白日梦里触摸过数遍的身形。
那身影兴奋地咧嘴，双臂展开像个迎风招展的荷兰风车，有种归隐多年的马戏团小丑重回江湖的气势：“好久不见！！有没有想——”
我撞进他怀里，像鱼入水，鸟投林，而他剩下的话被我吞入嘴里，化作两个带哽的音调自喉间洇出：“废话。”
室内一时安静。
春日的夜风不知跋涉过几棵树，又缱绻过几株草，此刻溜过纱窗的防守，羽毛般施施然落在眼睫鼻尖。
直到一直在脚边绕柱走的小橘子终于一个没忍住扑进了我俩之间，我才惊觉一般后退了两步，欲盖弥彰地抬手遮住自己水光漉漉的唇。
黑炭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面目看起来似乎比从前更清晰了些，显得更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从眉骨下盯着我。
那样露骨。
我几乎在他的目光下被分成了一层一层，从头到脚，从发丝到指尖，我能感到他毫不遮掩地用目光摩挲过我的每一处角落，我的手心不禁开始微微发汗。
久别重逢，应该是这样的吗？
终于，黑炭的出声扯破了几乎要胶作一团的空气：“我好想你。”
我吞了口唾沫，心跳没由来错了一拍。
“我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你。”黑炭动了，他向我走来，声音也轻，脚步也轻，像在靠近一只受惊的兔。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睡觉，是不是整天闷闷不乐，又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在我面前站定，身形似乎也比从前变得更高大了些。
明明刚刚两人间的距离还要更近，可此时头脑却是澄明的，于是我能清晰地体味到黑炭身上多出的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
“看来答案是没有。”他的手捧上我的脸，拇指摩挲着我眼下的软肉，我知道那儿有两块浓重的鸦色阴翳，在无言中向黑炭暴露着一切不曾揭晓的过往。
他叹了口气，重新将我箍进怀里，明明是那样轻缓的语气，手臂却如绳缚般步步紧收：“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我的头埋在黑炭的颈间，那带着体温的熟悉气味令我安心。
在我不曾注意的时候黑炭已抱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手在我背上安抚地轻拍着，一下又一下，而我的手亦在他的脊背上来回摩挲，从肩胛到腰眼，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其真实性，然后一次次向大脑传递着他真的已经回来了的惊喜讯息。
“你知道吗？”黑炭语气无比自然地提起，“撒旦那儿是没有时间的。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唯一能让我分辨时间的便是痛苦——很痛的时间，和不那么痛的时间。”
“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和想你。”
“想你笑起来的样子，你哭的样子，你生气的样子，和害羞的样子。想你现在正在做的事，和回来后见到你要做的事。”
“想了好久好久，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想你。”
第27章 躺着
【被投喂】
一个人在荒原里走。
枯黄的疏草长满了整个视野，只有憧憧的呼吸和心跳钟摆样来回砸在后颈。
咚咚，咚咚。
我像牛一样睁着眼睛，往前走。
不，或许早已经在原地打了不知多少个转，在荒原里方向感就像儿戏一样可笑。
那，为什么还要走呢？
坐下来休息就好了，躺下也好，让呼吸戛然而止，让命运像天角那朵蠢蠢欲动的阴云，遮覆在我勉力睁大的眼上。
你在等人啊。
突如其来响彻心底的声音让我悬空般一蹬，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呼、呼、呼——”
那种过度呼吸的沉重感仿佛随着梦散跟了出来，我在等谁？
昨夜及之前的一切倏然像被狂风吹起的书页，在我的脑海哗哗翻出具象，我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一时难以分清这一团记忆与刚才仿佛没有止境的梦，究竟哪一个才是我所处的现实。
直到米粥的香味像阳光洒入我的鼻腔。
我迷迷瞪瞪地从卧室摸进厨房，看见那个正围着围裙忙碌的漆黑身影，心底一切慌乱纷繁瞬间如灰烬一般飘摇下坠，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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