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绪一转,转头看向沈辰问:“这位病患怎么受的伤?”
“被鸷戾抓伤了,”以为是病情交流,沈辰忙过来热情解说道,“有三道二十厘米长的斜状伤痕分布在胸前区,还好没伤到骨头,已经清除掉毒素缝合了伤口。”
“你确定处理好了吗?”白祈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沈辰被看得脸颊一烫,点头回道:“应、应该处理好了。”
“鸷戾的指甲层层包裹呈蒜形结构,新甲生长出来之后外壳便会松动, 一点摩擦就会让外壳碎裂脱落。我可提醒你,有些碎屑细如毛发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你确定清理干净了?”
“大、大概吧。”沈辰经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确定起来,今天伤者太多,会看岔也说不定。
“甲碎要是留在伤口里面,加深感染不说还会让伤口无法愈合。”白祈俯视着那具包裹齐整的躯干,棱角分明的嘴角慢慢上挑,明明是好看极的笑靥、却透着丝丝阴冷,让黄发青年忍不住哆嗦一下,颤抖的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检查。”白祈这样说着,就伸手过去在绷带上按压起来,专挑伤口处,力道十足。
“呜哇!”黄发青年痛的惨叫一声,“你干什么?故意的是不是!”
沈辰忙压住他,安抚道:“别乱动,白医生给你检查伤口呢,人家是专业的,痛的话忍一下就好了。”
“我……啊!”黄发青年想骂骂不出,疼得脸色煞白嗷嗷直叫,这家伙果然是心狠手辣的冷血变态!
就像在挤压面团般,白祈下手豪不留情,按了好一会,直到那白色纱布渗出血迹,他才停下手朝沈奕辰平静开口道:“右边第三根肋骨下有异物,想必是鸷戾的指甲碎片,你最好拆开清理一下。”
“是是,我马上去做,多亏有您啊。”沈辰颔首佩服道,他推推黄发青年示意道: “赶紧谢谢人家。”
黄发青年咬牙切齿,从牙关里蹦出两个字,“谢、谢! ”
白祈神色淡漠表示无事,这不存在的‘碎片’够这单纯的医生找很久了。
目的达到了白榤也不在这,那他也没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他转身走出病房,朝一楼走去。
刚下到一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等待的千市。
“白祈哥哥,”千市立马起身冲他跑过来,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歪头问道,“忙完了吗?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嗯。”白祈点点头,心中涌起一丝暖流。
“真是抱歉啊白祈哥哥,本来是带你来看病的,却让你忙了大半天。”
白祈摇摇头表示没事,一整天用脑过度以至于神经紧绷,直到看到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后才终于感到一丝松懈,而一旦放松下来他便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疲倦。
“回家吧。”他轻声道,他现在真想好好睡上一觉。
“嗯。”千市开心应着,托起白祈的手臂往医院外面走去。
此刻天色渐晚夕阳西下,两人借着余晖顺着青石路回到家中。
万父万母在厨房忙碌,千市探头进去与他们交谈了几句,又探头出来和白祈说道,“白祈哥哥,还差两个菜,你先去休息一下,好了叫你。”
白祈点点头,他到浴室简单冲洗后回房间打算小歇一会。
但倒在床上后反而睡意全无,一整天的胡思乱想加上一场高强度手术,长时间处于高压状态让他有些神经衰弱。
他闭上眼睛,让混沌的大脑慢慢沉淀,睡意渐渐吞噬着他。意识朦胧中,他似乎听到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白祈感觉到那人停在他面前,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炙热的视线让他感到有些不适,要睁开眼睛时突然感到嘴唇一片湿热、有东西粘了上来。
白祈心里一沉,他掀开眼帘看向那人,对方像受惊的小鹿般连忙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回来了?”白祈淡淡说了一句,起身下床。
白榤愣了一下,有些磕巴地说道,“吃、吃饭了。”
“嗯。”白祈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预想中的滔天怒意没有袭来,白榤更加惊愕了,呆坐好一会才敢起身跟上。
白祈走进大堂看到饭桌旁已经围坐了一圈人,除了万城一家还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在森林中朝他开枪的铁臂青年,还有一个是位气质温润的俊雅男人。
“咱们的白医生出来了,过来坐过来坐。”万父看到他,起身笑呵呵招呼道。
白祈点头,走到空位上坐下。
“刚刚小刘过来道谢,说是您救了他家小啊崽,想不到您是一位医生而且医术顶顶厉害。”万父拿起一瓶酒往白祈面前的酒杯里倒满,“我们村就缺白医生这样的精英人才,来、敬您一杯!”
说完他举起酒杯,示意与白祈碰杯。白祈看着酒杯中的棕红色液体,熟悉的酒味混和着深藏的记忆逐渐浮现脑海,直觉让他不能再碰这种东西。
万父看出他的犹豫,笑劝道:“这是家酿果酒,度数很低的白医生放开喝吧。”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白祈也不好推辞,刚要举起酒杯就见一只大手托起酒杯与万父对碰了一下。
“万伯父,白医生喝不了酒,我替他敬您。”白榤仰头喝完整杯酒,喝完后不忘夸赞道,“不错不错,这酒味道好极了。”
“那是,平时我都舍不得喝呢,今天客人来的多,我高兴哈哈哈。”万父笑眯了眼睛,随即伸手向多出的两人对白祈介绍道,“差点忘了,这位是我们村顶顶厉害的机械师楚老师,这位是我们村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江天。”
“您好。”楚盉风笑呵呵与白祈打招呼,温和的笑意使他俊雅的脸庞更加柔和几分,“白医生医术精湛,白榤身手不凡,你们两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能留在这真是我们这小小村寨的莫大荣幸。”
他说完这话,挺熟络地拍了拍白榤肩膀,“今天多亏了白榤兄弟出手,我们才能好好坐在这里,来,我敬你一杯。”
“客气了。”白榤笑道,与他碰杯对饮。
江天轻哼一声,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骨头也不吐嚼得咯吱直响。
“喂喂,”一旁的万城听得牙齿发酸,用手肘戳他不满道,“楚老师不吃外星野味我能理解,但我记得你吃啊,你不留在基地吃饭跑我家干嘛?”
“要帮忙,烦。”江天简单概括后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埋头吃饭。
“你。” 万城被他的态度呛了一下,半天后指着他愤恨说道,“待会别走!留下洗碗!”
伊恩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手指,轻声道:“对客人要有礼貌。”
“就是。”万母给每人盛了碗鸡汤,照例把有鸡腿的端给伊恩,顺便对万城斥责道,“一天天咋咋呼呼的,碗留着你洗。”
“我怎么啦?”万城揉了揉手指,委屈巴巴控诉道:“我让属下办点事怎么啦?”
“哥哥要有好组长的榜样。”千市抬起脸,也站队指责道:“不能用头衔欺压组员。”
“你们一个个这样对我……”万城捂住受伤的心脏一脸不可置信,“小心我离家出走啊。”
“需要帮忙收拾吗?”万母热心肠问道。
“刚好我酒快喝完了。”万父晃了晃空了大半的酒瓶,也嬉皮笑脸说道,“随便帮我带些梅子回来,现在山里的青梅最鲜嫩,正适合拿来泡酒。”
“……不需要!自己去!”万城郁闷地一一回怼,然后端起碗默默扒米饭。
“哈哈哈,哥哥伤心了吗?”
“眼睛红了。”江天叙述道。
“别哭别哭,伯母和村长跟你开玩笑呢。”楚盉风揉揉他耷拉的脑袋。
“呜哇,伊恩他们都欺负我……”万城趁势扑进伊恩怀里,搂紧对方细腰埋怀大哭。
他这小孩子的举动更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伊恩则是一手轻拍他后背安慰,一手夹菜淡定吃饭。
第50章 争执
白祈听着满桌欢笑,半垂着眼帘,他仿佛与这光亮的世界格格不入般、独自坐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吃着饭。小半碗米饭后,本来缓慢的进食的速度越来越慢,欲有离席之心。
白榤不时偷眼看他,忧心地皱紧了眉,犹豫许久后夹起一块肉放在他碗里。
白祈怔了一下,望着碗里突然多出的油腻肉块胃里一阵不适,他把肉夹还白榤碗里,看着自己那半碗被‘污染’的米饭,漠然地放下筷子。
“怎么了,没胃口吗?”白榤凑近他低声道,“你这两天吃得很少,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有想吃什么吗?我给你做。”
白祈摇了摇头,万父万母的手艺很好,是他自己的问题,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太累了,或许……
他抬眼看向白榤,只见那张英气的脸上满是担忧,一双蓝眸直直地注视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这人的关系?是了,那令人窒息的情感,那令人作呕的所作所为,似乎两人距离越近、越是有无形的东西推毁着他……
“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白榤伸过手来握了握他纤细的手腕,无比心疼道,“你都不知道你瘦了多少。”
“啪。”白祈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被触碰的那一刻下意识甩出一巴掌。
清亮的抽打声让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遁声望去,只见白榤红了半边脸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他身旁的白祈正一脸怒容地瞪着他,两人中间的空气降至冰点。
“咳。”楚盉风干咳一声试图打破尴尬,他指着客厅边的长椅说道,“白榤你昨晚睡这里是吗?这可不行啊现在四月天还挺冷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去猎捕组基地睡,那里都是大通铺还有很多空床位。”
白榤机械地缓慢转头来,冲他弯弯嘴角,“不用了,谢谢。”
楚盉风看他这幅凄然的表情,心中生出些不痛快来,他对白祈说道:“刚刚白榤也没做什么事,需要出手打他吗?还有尽管他年轻力壮也是血肉生成的,这硬木头睡久了对筋骨精气神多少有些伤害,你说是不是啊白医生?”
白祈听他这么说,有些不悦地看过去,这人是什么语气?说得好像自己是个虐待下属的不人道上级一样,这人知道白榤对他做过什么吗?是他让白榤去睡木椅的吗?
他心中对这人更加不喜起来,有些冷漠地说道:“怎样对他那是我的事。”意思就是他们两人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白医生,这里不是蚁巢。”楚盉风也不甘示弱地反击道,“在这里每个人都是独立人格,都是自由个体,我们不忍受任何不公正待遇,不屈服任何精神权威,包括白榤在内,在这里不适用你们那套死板的规则制度。”
什么权威?什么制度?白祈被他说得莫名其妙,这家伙什么明明都不了解就妄自定义他人。
他最讨厌这种人了,甚至不愿和他多说一句废话,连带着对这人的厌恶,白祈狠狠瞪了白榤一眼,冷冰冰说道:“要滚就快滚。”
说完这话,白祈起身往房间走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白榤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瞬间耷下肩膀、沮丧地趴到桌子上,又惹他生气了。刚刚是自己太心急了,这种时刻就不该去碰白祈,他以为白祈对他已有所转变,结果还是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厌恨他了。
“白医生可能太累了,一时没控制好情绪。”万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放在心上。”
“白榤哥哥你没事吧?”
“你们放心吧,”一旁看好戏的万城边啃着鸡爪边乐道,“这家伙享受得很呢。”
“白榤你真的不去基地睡吗?”楚盉风问道。
白榤沉默不语。
“那好吧,我有空过来改装一下椅子,这样你睡着舒服一点。”
“楚老师,你真厉害。”万城用鸡爪比出翘拇指的手势,朝他点了个赞。
“夸张。”楚盉风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一点小事而已。”
“嘿嘿,这可不是小事。”万城说的可不是改装木椅,他认识的人中,楚老师可是唯一敢怼着白祈训的人啊。不知道心高气傲第一次被骂的白博士现在是什么心情,还睡得着觉吗?
事实上,白祈今晚睡得很好,或许真的太累了,或许心里积压许久的怨气对着白榤宣泄出去了,总之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他在一片鸟鸣声中醒来,阳光透过窗帘斜照进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白祈起床拉开房门,看到白榤坐在长椅上正在翻看着书。
他不由得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白榤抬起头望向他,疑惑回道:“不在这在哪呢?”
那张抬起的脸上有一半微微红肿,
一双本是清亮的眸子此时布满血丝,眼底的肌肤隐约透着青黑。白祈心中了然,他没有去什么基地睡,而是在这张长椅上又熬了一夜。
“对了。”白榤放下书本问道,“你肚子饿不饿?我刚刚做了点东西。”
“……”白祈垂眼看向椅子上的书本,书皮上写着两个显眼大字‘食谱’。
“看我说的,你昨晚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肯定饿了。”白榤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起身走进厨房,在里面忙活了一会后端出一个瓷碗。
他把瓷碗放到餐桌上,招呼白祈道:“刚出锅的,过来吃点?”
白祈走到桌旁坐下,看清瓷碗里的东西,那是形似饺子的面食,个个皮薄馅大透着粉红,半碗清汤中码放着金黄的蛋丝。
白祈对食物没什么期待,但对这碗面食生起好奇,他问道:“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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