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孙望月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殿下每次去都是自己一个人进去办事,让我留在外面守着,不知殿下说得是哪一次?”
赵润物猜对了,看来原身很是谨慎,对孙望月也颇为了解,很是知人善用。
赵润物故作为难的说到,“我也忘了具体是哪一次了,这不重要。”赵润物迅速把这个问题略过去,故作严肃的说“重要的是,我在那里遇到了刺杀,恰好为郭济所救,我也就把这件事交给了郭济去查。
方才郭济来找我,正是因为这件事查到一点眉目,我们方才是在重新回忆当时的场景。”赵润物声音里甚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紧张,让这件事听起来更为逼真。
其实赵润物也没有完全说假话,“遇刺”是真,“所救”是真,只不过时间地点不一样而已。半真半假的话才是最难识破的,这是赵润物从小就学会的。
孙望月显然是信了,如老虎一般瞪大眼睛,惊恐的说“是属下的失职,殿下可有受伤,是何人刺杀?是赵随风吗”
赵润物继续编到,“不是他”赵润物肯定的说,似乎看出了孙望月的猜测“也不是父皇。”这是赵润物第一次用这个——在封建时代用一个这么亲密的词去称呼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郭济还没有查到具体是何人派来的,但他查到指使者还在南风馆,我准备再去那里看看。”赵润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的目的。
孙望月这次反应的很快,“殿下是想以身犯险?这太危险了,不可呀。”
孙望月腾的一下站起来,提高嗓门,在赵润物耳边急哄哄的喊到,吵的赵润物耳朵疼。
赵润物克制住想要揉揉耳朵的想法,摆摆手,示意孙望月先坐下,听自己慢慢给他编。
“你和我一起去”赵润物顺势把解决自己不知道是哪家的方法抛了出来,孙望月被这个方法安抚到了,乖乖坐下,继续听赵润物说道“到时候我扮成你的随从,随你一起进去。”
“这不行,殿下怎么能扮成我的随从呢。”
因为我没去过,怕一进去不知道干什么会露馅。赵润物在心里吐槽道,但这话肯定不能告诉孙望月的。
赵润物另想了一个理由“我有我的考量,你想呀,你装扮成富家公子,一进门那普通人肯定会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而不是我这个随从身上。只有认识我、要对我下手的人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这样一来,寻找幕后指使者就会容易很多。”赵润物在心里为自己逻辑的通畅骄傲的竖了一个大拇指。
孙望月明显被这个理由说服了,连连称赞赵润物神机妙算,其言语之真诚用词之夸大搞的赵润物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急忙扯开话题“所以你看这次是你误会郭济了吧,当然这也怨我没早跟你说”。
赵润物看孙望月面露羞愧,又回到自己身上开始找问题“因为最近变故太大,我也把这事儿给忘了。郭济方才来找我时我也有点懵”赵润物继续面不改色的瞎编,“没事,只是你这次可是真的误会郭济,下次可要对人家态度好点呀。”赵润物锲而不舍的劝道。
孙望月点了点头,“我刚才确实是太着急了,担心郭济会对殿下不利,如此误会郭济,他一定很伤心。”孙望月闷闷的说道。
“可郭济那厮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虽然他们现在伤也都养好了,可让我去向郭济道歉,我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赵润物点点头,是啊,自己回来后才知道,那夜虽然并没有人丧命,却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无论郭济是谁的人,又想帮谁?他都在那一夜伤了人。
只能说原身没安排明确到底应该是谁接应、去哪里?
可这又怎么能怪的了原身呢。隔墙有耳、人心不明,或许原身另有自己的安排呢?
难道怪我,赵润物低头喝了杯茶,明明从头到尾,自己才是最无辜的,如同一簇无根的浮萍,在几方势力间游走,身不由己、朝不保夕。
赵润物勉强勾出一个笑容,温柔的安慰孙望月说“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向他道歉,更没有要求你忘了郭济曾经伤了咱们的人,毕竟我也没忘,只是说先在咱们和郭济勉强联手调查事情,别再一见面就出刀就好。”
终于又把孙望月哄好后,赵润物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原来那间屋子肯定是不能住了,赵润物让孙望月帮忙把衣服什么的都搬到另一间客房,先暂时住着,等把原来的房间修好后再做打算,一想到自己精挑细远的案几、画作、瓷器都被这两个人毁了,赵润物就烦得恨不得把他俩的房间也砸了。
孙望月不懂事郭济难道也不懂事吗,直接就在自己房间里打,就不知道出去打吗?
出去打是怕可能吓着客人吧,赵润物深吸一口气,自己为自己寻找缓冲的理由。
可当站在南风馆门前的大街上时,本来就没怎么缓过来的赵润物整个人都被吓得又有点不好了,不得不说,还得是我那狂野的老祖宗啊,这,这居然不犯法。
从外面看这里好像只是一处富贵人家的院子,青石砌墙、朱瓦覆顶,甚是气派,可一进去才发现,满身脂粉气的男孩子三三两两的聚在院子里,外罩男衣,内里是或红或紫的女服,最大的也就二十岁,最小得甚至才不过十四五岁,这也太刑了吧!
要不是自己聪明,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随从的身份,这根本不敢进呀。
赵润物唯唯诺诺的跟在孙望月后面,本色出演富家公子身边老实本分的随从,孙望月明显就驾轻就熟得多,身着玄色窄袖窄身长袍,一顶金冠高高束起马尾,腰配完全是一副习武人家贵公子的打扮。
整个人神采奕奕、英姿勃发,衬得旁边的赵润物就很没有存在感了,这正和赵润物的意。
赵润物今天为了配合孙望月,特意穿了件玄色翻领胡服,腰间系革带,脚蹬鸟皮靴。用一小块青黑色粗布从后脑向前把发髻扎住,将巾布的两角在脑后打结,自然下垂,另两角回到头顶打成结子作装饰,在中布的四角上接上带子,显得更加自然飘垂,这也是时下长安城里最流行的束发方式—幞头。
为了让自己更加不惹眼,赵润物还瓜蒌捣成汁敷在脸上、手上,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面黄黑瘦,没有存在感。
果然不出赵润物所料,一进门孙望月就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了起来,硬是把跟在后面的赵润物挤开了,赵润物乐得自在,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离孙望月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边看孙望月满头大汗的和这些花红柳绿的男子打交道,一边左右滑着眼珠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过来,明明是很清秀的一张脸,却偏偏用石墨强行勾出修长的眼线,硬是让这张脸多出了几分妩媚。
那少年一把搂住赵润物的肩,满身的脂粉气瞬间挟持住赵润物,吓得赵润物差点把他推开,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赵润物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那少年感受到赵润物越发僵硬的身体,轻笑一声,揽着赵润物往后推了一步,把头搁在赵润物的肩膀上,亲昵的扶在赵润物的耳畔,甜腻腻的说道“你家公子要去玩了,这位小哥要不要和奴家去耍一耍呀。”
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在赵润物的耳畔,散落在肩上的青丝扫过赵润物颈边,两个敏感的部位被他人侵入,弄得赵润物全身有些发痒。
赵润物抬头看了一眼孙望月。
孙望月终于把一群莺莺燕燕打发走,熟练的让人开了一间客房,正在回头寻找赵润物的身影。
正对上赵润物递过来的眼神,孙望月心领身会,装出在看向离赵润物不远处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样子,用手一指,揽着那个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没再看赵润物。
赵润物见状也就放心下来,虽然不知道接下来遇见的是敌是友,但赵润物知道孙望月肯定会找到自己、在离自己不远地方的保护自己的。
赵润物拿出以前眼瞎追那个卷王前男友的手段,摆出一副温柔多情的样子,转头和那个少年调笑几句,由着那个少年挽着自己的胳膊,和那个少年走了。
第21章 毒药
穿后门、进后院、经连廊,起先还能遇见几个红服绿衣的男孩,一面和赵润物身边的少年见礼,看起来颇为尊敬他,一面拿着团扇遮着发笑的嘴角,斜着眼睛看赵润物。有个大胆的粉衣少年甚至在经过赵润物时用扇子挑起自己的下巴,笑嘻嘻的对旁边的少年说“碧轻哥哥阅人无数,不如把这个白面少年郎让给我们,也让弟弟们长长见识呀。”
赵润物见对方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心里愈发忐忑,不住得骂自己画蛇添足、多此一举,面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剥开那人的手,指尖却不小心拂过那人的脸,很是滑嫩。
赵润物突然想起那夜喝醉的郭济,郭济的脸会不会比他的脸更滑嫩。
二人继续往后院走去,遇到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在一处房间前门口停下脚步。
正如赵润物所料,那少年松开搂着赵润物的胳膊,挺直腰板,拱手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殿下请进”。收起甜腻腻的嗓音,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赵润物心想:一进门就被拽到这里来了,还真是着急,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赵润物浅浅的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一位面墙而立红衣男子应声转身,赵润物看着他的脸短暂的愣了一下,石墨勾出原本就微挑眼尾,胭脂敷面、青黛描眉,红衣披身、红丝束发,浑身都是被风月滋养出来的慵懒与妩媚,眼里却又流露出与世无争的淡然与平静,好像一切都尽在眼底,万物都与他无关。
那人先是远远的朝赵润物拱了拱手,接着朝赵润物走来,空气里传来阵阵铃声,好像是从那人身上传来的,等那人走进些时赵润物仔细一看,红衣底下露出一双白皙的玉足,足腕系着一串金铃,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属下应清应如许,参见殿下。”自称应如许的红衣男子利落的走到赵润物面前,又郑重的朝赵润物施了一礼。
看起来对自己颇为恭敬,赵润物心想。
“请起。”赵润物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胸有沟壑的样子。
应如许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那里不对,以往殿下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摆摆手就让自己起来,今日的殿下好像格外客气。
应如许恭恭敬敬的请赵润物坐下,烧水煮茶,用一盏小巧的的越窑青瓷浮雕出水莲茶壶,这里叫“偏提”,缓缓的给赵润物倒了杯茶,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温热的茶水初喝时觉得无味,咽下去后有一丝淡淡的香气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甜意慢慢的在嗓子里化开,顺着喉咙缓缓升起,充斥在口腔里的每一处,使得赵润物紧绷的心渐渐松弛。
赵润物一言不发的由着应如许伺候,等着对面的人率先开口。
“回禀殿下,我等奉殿下之命,已经查明,在鲜儿所用的毒药里有一味落白宁,只生长于丹朱的天池山。正因为掺入落白宁,徐化允才会在第二日毒发身亡,双目狰狞、嘴唇通红。
应如许说完后就闭上了嘴,颔首低眉的跪坐在对面,一副很是恭敬的样子。
赵润物很懵,看样子这个应如许是原身的人呀原身让他调查这个干嘛呀?又和“真相”有关吗?难道是赵随风或者原身母亲中毒的真相?原身怎么不说清楚点呀?
赵润物的心急的快把胸口挠破了。
我说哥,你要是想让我帮你查“真相”,你好歹多告诉我一点东西呀,不然你这让我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么一点,我连不起来,这搞得我很懵呀。
“那鲜儿现在怎么样了。”赵润物决定绕过毒药、丹朱这些事儿,避重就轻的先找一件事把应如许应付过去,如果幸运的话看看能不能再旁敲侧击的多套一点话,等回去直接问问郭济或者套套孙望月的话。
“回殿下,您不是已经吩咐过把鲜儿处理掉吗?”应如许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得样子,但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疑惑。
杀了,原身这也太狠了吧,赵润物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是封建社会的人命如草芥吗?一句话,一条人命就没了。
赵润物眼里有藏不住的震惊和害怕,却必须要表现出习以为常的忽视和豁然贯通的潇洒。
“昂,对,我想起来了,最近事情太多,有些忘记了。”赵润物有点迟疑的举起茶碗,遮住自己微微发白的脸颊。
应如许在等赵润物发号施令,赵润物在想怎么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全身而退,二人顿时陷入相顾无言的沉默。
“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我等好奉命行事。”应如许率先忍不住了,询问赵润物下一步的计划。
“查到这些也就够了,先不着急,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赵润物从大脑里所剩无几的知识里搜罗出了这一番话。
应如许点点头,也端起茶杯。二人又陷入相顾无言尴尬的沉默。
“这毒药你现在有吗?”赵润物想了半天终于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
应如许又给赵润物续了杯茶,说道“此药甚难配置,所需的药物零散生长于长江两岸,极难配全,只有丹朱皇室才有这个魄力制作吧。”
应如许基本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不动声色的继续配合赵润物往下说到。
“那鲜儿是从哪里搞到的。”赵润物忍不住追问。
一指高的茶壶很快见底,应如许告了声歉起身,走向一架水墨残荷屏风,从屏风旁边的高柜取出另一盒茶,另起小炉继续烧水煮茶。
应如许一边搅动微微沸腾的茶,继续说道“鲜儿的母亲是丹朱人,善医术,仁宗时曾在东宫里做过先太子商陆的御医,随商陆出征。”
见茶已煮好,应如许起身重新给赵润物到了杯茶,不忘说道“殿下以前常称赞此茶不同凡响、绕梁三日,方才属下不小心拿错成别的茶,还望殿下见谅。”
赵润物一听他这么说,也就笑着顺势举起茶碗,浓浓的药香闻起来鼻尖有些发痒,赵润物有些迟疑,但不得不喝了一口,苦涩的气息瞬间钻入咽喉,弄得赵润物舌头发麻,要不是应如许方才的那番话赵润物真想立刻把这口茶吐出来,这什么破玩意儿呀!
原身堂堂一个太子,本来日子过得就够苦闷了,怎么还喜欢吃这么苦的东西,还嫌自己受的罪不够吗,赵润物在心里破口大骂,面上还不忘装出一副很喜欢这茶的模样,搜肠刮肚的相出几个形容词,称赞此茶香气扑鼻、齿颊留香。
应如许也喝了一口,放下茶碗,好似闲聊一般笑着说到“此茶初入口时微微苦涩,但细品起来确实有浓浓的清香,还是殿下好品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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