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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缕半透明的云烟是他的意识，落地之后便立刻生根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紧接着，那棵树粗壮的树干上开启了一扇木门，木门向外打开，似乎是在迎接众人的到来。
主宰向沈喻灵示意:“天神，请随我来。”
林书宇为眼前的场景震撼不已，牵住沈喻灵的手不自觉暗暗捏紧。沈喻灵回握他的指节，悄声告诉他说:“这是灵界主宰的特殊能力，能将意识幻化成现实，并带人穿梭其中。”
林书宇微微点头，跟在沈喻灵身后，随着灵界主宰一起进入到了他的记忆当中。
“清露，你也来。”最后，主宰向十四轻挥手臂，呼唤他的名字。
沈喻灵耳根微动，清露，他就是左清露？神殿的无名小仙，自然不配被沈喻灵记住。但他是被沈向冰亲自判罚，逐出天界的小仙。他的名字，整个天界都知道。
众人接连进入木门，白光乍现，由主宰的意识开花结果养育的参天大树顷刻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进入木门之后的众人来到了巨木沼泽。
时间是谢千里来访灵界主宰，他们二人经过一番无趣的闲话家常之后，灵界主宰亲自将他送上巨木枝头。
谢千里强行进入主宰的意识，篡改了他的认知。
“你答应了魔界帮助他们提供神兵利器，你背叛了天界。”
“我答应了……”
“对，你答应了。”
“我愿意为魔界提供神兵利器，我背叛了天界。”
“……”
众人从旁看着，沈喻灵瞠目结舌。
“神君他……”沈喻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主宰叹息道：“为了消灭灵界。”
他大手一挥，周围的景物瞬间变换。时间来到谢千里走后，鬼界大举进犯灵界，在两界边境地带频频骚扰灵界战士。
无数灵界的英烈在巨木沼泽拼死抵抗，这才为后方的妇孺争取来了躲藏的时间，大家跟随主宰来到此地逃亡，可那些赶赴前线的战士们却永远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沈喻灵愣愣地看着身前，一位浑身是血的器灵还在全力抵抗，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接连累倒在泥潭之中数次，最后都咬紧牙关爬了起来，继续抵抗。
每一位灵界战士都拼尽所有，但他们太弱小了，面对数以万计的鬼界大军，只有几千人的他们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前一个刚倒下去，后一个又冲上来，鲜血染红了整片巨木沼泽，到处都是器灵的尸骸。
而这场血腥的战役，被遮天蔽日的大树所掩盖，太多人对此毫不知情。
这其中，就包括沈喻灵。
他明明问过鬼宗，可对方答得滴水不漏，他明明也问过谢千里，但那人惊慌失措，像是完全没有头绪……
是他们欺骗了自己，是他们联合起来进犯了灵界！
主宰向沈喻灵恳求道：“无论如何，还请天神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些无辜的灵界百姓。他们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已经不具备上战场的条件。再来一场这样的战争，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沈喻灵颤抖着手，脑子一片混乱。原来他秉承的正道，他心中的善念，他自以为的济世救人……
全是狗屁！
这六界的天，早就黑得不能再黑了！
第41章 把林无情还给我们
林书宇没敢看完整个战役，多半时间，他都是默默低着头颅，只听见耳畔掠过无数巨响，是双方激烈打斗的动静。
他侧目看向沈喻灵，见他的脸色不甚好看，忍不住上去捏了捏他的手，小声叫他：“喻灵。”
沈喻灵回了回神，僵硬地扭过头来，亦回捏了林书宇的手：“放心，我无碍……”
话虽如此，可他的声音十足颤抖，听起来并不像是无碍的样子。
林书宇暗暗为他担心。
十四的冷笑从后方传来，他又一次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向沈喻灵斥道：“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天道。那宝座之上的家伙，就是一个虚伪至极的小人。扶持他上位的沈见山，亦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
沈喻灵猛地睁大双眼，急火攻心，回身冲着十四的面门便是一拳。
十四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挺下了这一拳。沈喻灵的体术不算好，但对付十四这样的草包，绰绰有余。一拳下去，好似废了他半条小命。
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还止不住地哈哈大笑：“打吧，尽情打吧，反正你们沈家一家都是这路货色，我早就知道了！”
沈喻灵心里咚地一声，仿佛是被十四给骂到了软肋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沈见山不同，和沈向冰也不同，他的手上没有沾染弱者的血迹，他的心里没有寒凉的冷冰，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神仙，心中只有正念。
然而到了今天，他发现这一切都像一个笑话一样。
林书宇的心狠狠揪着，上去拉住沈喻灵的胳膊:“喻灵，你冷静点，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沈喻灵颤抖着声音问他:“还能有什么误会？死了那么多器灵，这是一句误会能弥补的？”
林书宇哑口无言，他已不知该如何劝下沈喻灵。
“谢千里算什么，他不过就是我爹的一条狗。不是这条，还有那条，他想要多少狗没有？但牵绳的人始终是他。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这还能是什么误会？！”
沈喻灵的怒吼回荡在整片巨木沼泽，顷刻间，周围的一切都归于了平寂。所有战士都停下了他们手中的动作，变作了固定的背景。
沈喻灵苦笑着摇头:“我没法再替他开脱了，他是整个六界的罪人，我为身为他的儿子感到耻辱。”
林书宇的心隐隐作痛，他红着眼眶，上去轻抱沈喻灵。
看到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看到了当年一夜之间丧失全家的自己。或许，被亲人背刺的沈喻灵的处境比他更难。
痛定思痛的沈喻灵下定决心，他轻轻推开林书宇，走到灵界主宰面前，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今日之事，我不会向天界任何神仙提起，灵石矿一事，我会继续暗中调查，所有线索，必会第一时间通知主宰。”
主宰郑重道:“谢天神。”
沈喻灵扭头看向十四，他还维持着瘫坐在地的姿势，嘴里噙着一口浓稠的血水，在沈喻灵开口之前，率先呸了出来。
沈喻灵全当没有看见，淡淡道:“若你打算继续留在这里，我可以保你一命。”
十四冷笑道:“你如何保我？”
沈喻灵想了想道:“我会告诉沈见山，劫匪已被我手刃。”
“尸骸呢？”
“挫骨扬灰。”
十四不以为意:“沈见山那种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见棺材，他是不会落泪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
十四顿了片刻，忽然幽幽地移动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这手我暂时留着还有用，只能给你这个了。”
话音落尽，十四突然伸出手来，双指并拢，猛地一下戳向了自己的眼睛。
“啊！”林书宇花容失色，连忙捂住双眼，接连后退了三步。
沈喻灵狠狠皱眉，亲眼目睹十四将他晶莹剔透的左眼珠挖了出来。
这个举动耗费了他不少力气，疼痛让他数次停顿，下不了手，但是到了最后，都被他硬生生扛了下来。
最后，他嘶吼着将整颗眼珠拽了出来，黏连着血水一并交到沈喻灵手中，虚弱地已经无力再支撑自己的身体。
“拿去……有了这个……你就好交差了……”
主宰不忍，默默念起了灵界的祈祷语。
沈喻灵慢慢捏紧掌心，冲十四抱了抱拳。
不是你配不上那高耸入云的神殿，是它配不上高洁傲岸的你。
沈喻灵带着林书宇回到天界，片刻未歇，直接去了沈见山的宅邸。
老爷子正领着林无情在宽敞的院子里投壶，二人玩得不亦乐乎。见人来了，沈见山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林无情亦看见了来人，两个风尘仆仆的亲人。他大喜过望，撒丫子冲了过去，还没跑出两步，就被精武重甲的天兵拦住了。
林无情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沈见山：“爷爷……”
沈见山对他微微一笑：“你继续玩儿，大人先说话。”
林无情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见山一路走上前去，将急着扑来的林书宇和沈喻灵拦在了半途。
林书宇一门心思全都扑在林无情身上，根本没有看见沈见山已经立在了他和沈喻灵身边。
沈喻灵偷偷拽了一把林书宇的衣袖，他才看到老爷子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
“爹。”
“见过沈将军。”
沈见山对他这位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天界礼仪的儿媳妇没有任何好感，若非林无情是他生的，他连这个门都不会让林书宇踏进来。
“事情处理完了？”
沈喻灵应了一声，将十四的眼珠奉上：“劫匪已被我手刃，挫骨扬灰。”
沈见山淡淡撇了一眼他手上的眼珠，没说什么。
“灵石我已命人拉回天界，被损毁的一小部分我已尽数补齐，原封不动，完璧归赵。”
沈见山还是淡淡的，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没有下文。
沈喻灵心头火起，向他道：“按照约定，您应该将林无情还给我们。”
沈见山终于有了半分反应，他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因为苍老，他的眼角也已蒙上了不可避免的皱纹。
第42章 把自己玩进去了
“是吗？”他转头看向不远处仍被天兵拦着不敢动弹的林无情，幽幽道，“这孩子与我甚是投缘，这些时日并未提及要回家的事情。”
林书宇慌张抬头，至此才渐渐明白过来沈见山是什么意思。他想让林无情留在这里，跟着他生活。
沈喻灵的怒火渐渐逼近喉咙，无数灵界战士的鲜血哽在他的喉头，让他的声音变得嘶哑：“爹，无情是我和书宇的孩子，我们才是他的父母。”
沈见山冷笑一声：“几个月前，你连这孩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如今却好意思说自己是他的父亲。”
沈喻灵捏紧了拳，一句怒吼就在嘴边，最终还是被他压了回来。
“从前不知，是我愚钝，现在既然知了，便想尽一切所能来弥补。”
沈见山确实心仪林无情，这孩子聪慧得很，颇有几分他当年的风采。但是无奈，这家伙太过调皮，不肯安分守己，若由自己调教，难免矫枉过正，失了天性。
思来想去，他淡淡道:“罢了，你已为人父，我不便过多干预你的家事。这孩子你可以领走，但我有个条件。”
沈喻灵心惊肉跳:“您说。”
“这孩子必须每周来我这里住上一日。”
沈喻灵狠了狠心:“好。”
相比于领不走，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沈见山动了动手指，示意天兵放开林无情。天兵的武器刚一撤走，小孩便立刻冲向林书宇的怀抱，和他结结实实地抱在了一起，哭天抢地地大喊一声:“娘！”
林书宇:？？？
沈喻灵:“……”
坏了，把这档子事儿忘了。
领着林无情回到家里，一路上沈喻灵都是心惊肉跳。他不敢上前同林书宇解释，全权交给林无情。
小孩声情并茂地讲述着那天两人去找沈见山借钱时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最后沈喻灵抱着他，在他耳边交代后事一般说的那些话。
沈喻灵听到“交代后事”四个字，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也就是自己亲生的，换了别人，就地打死。
林书宇听得更是心惊肉跳，自己一直辛辛苦苦隐瞒的秘密，就这么被沈喻灵没头没脑地抛了出去。得亏林无情心大，没有往牛角尖里钻，如果不肯认他这个爹了，他得哭死。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爹爹是我娘，师傅是我爹，我是你们两个人的孩子。”
话音落尽，他们也已来到自家门前。林书宇斜了沈喻灵一眼，后者赶忙上前将门打开，笑呵呵地迎着二人进去。
小家伙叽哩哇啦说了一路，口干舌燥，急着要水。林书宇为他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畅快淋漓地抹了一把小嘴，林无情问:“那你们呢？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
面前林无情好奇的询问，沈喻灵和林书宇都答不上话来。此次下界发生的事情太过曲折离奇，哪一桩哪一件都不适合讲给林无情听。
林书宇将担心的目光投向沈喻灵，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凭他对沈喻灵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还视若无睹，坐以待毙。他一定会做点什么。
“我得离开一段时间。”
林书宇没有追问他是要去做什么，那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情，他只问一个问题:“安全吗？”
沈喻灵心里一动，忍不住拉起他的手，递给他一个深情款款的眼神:“放心。”
半晌，林无情的小脸自下而上，缓缓飘到沈喻灵和林书宇的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他们之间似乎再容不下第三个他，忍不住干咳一声，提醒他们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沈喻灵当然知道还有一人，但他既然都已经向林无情公开了自己的身份，那当着林无情的面亲昵林书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书宇面皮薄，觉得这些事情还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做。他轻推沈喻灵，道:“不早了，你去放水给无情洗澡，该睡了。”
林无情一听要洗澡，登时两眼放光:“要泡澡吗？咱们三个一起吗？太好了！”
林书宇呛了一下:“咳！”
“不是，不是……”沈喻灵赶紧打消了林无情这个荒唐的念头，“是我跟你，我们两个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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