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分。
周思游犹疑几秒,又是一枪。
工作人员稍愣,手忙脚乱地开始倒计时。
状态渐佳,子弹回到人像上,六发子弹,最后一颗稳定在八环。
大抵嫌换匣太慢,一把手丨枪空了弹匣,周思游直接抢了别的赛道的枪。
子弹冲出枪膛,撕碎空气,巨响不绝于耳。
十分钟下来,她换了六把枪。
分数七八环偏多,偶尔十环。
工作人员瞪着眼,目瞪口呆,麻木地记录分数。
十分钟后枪声停歇,七把左轮丨枪,四十颗子弹。工作人员对着计分板咋舌:如果真是几环就拿几分,这边光靠射击,已经追了两百多分了!
结合原先的33分,目前247分。
……相比于别组两位数的分数,这里说一句遥遥领先,绝对绝对不为过。
周思游瞄一眼分数,还了手丨枪,摘下防护眼镜。
工作人员照例采访拿分心得。
周思游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伟大的话,只说:“希望钟导满意。”
工作人员哈哈笑开,射击俱乐部外于凝姗姗来迟。
于凝瞥着积分手册,“周思游,你来劲儿了是吧?”
周思游不痛不痒回了句:“还可以。”
“周思游,”于凝掐掉摄像,小声说,“积分手册上明确说明,同一个项目的加分不超过50。”
从两百分掉成五十……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周思游当然不乐意。
毕竟射击之前,她有向工作人员确认过是否“上不封顶”。
于凝再说:“而且你没有自行换弹匣,反是拿了其它赛道的手丨枪,这也是投机取巧。”
周思游无所畏惧,伸出食指,不疾不徐摇了摇,轻吐一个字:“钟。”
于凝:“……”
有靠山了不起撒。
周思游脾气大,拿到手的分让她还回去确实是不太乐意。而于凝作为管理人员,也要维持分数秩序。
正僵持,有人大摇大摆走过来,笑吟吟向工作人员再要一副防护眼镜。
“既然这个这么值分,不介意我也试一试吧?”
君度向她们一点头,于凝也忙不迭迎上去:“当然可以!”
君度是复出的歌星,曾在十多年前红火过,周思游听过她的歌,但和她本人并不熟识。
对周思游而言,眼前的君度是她的竞争对手,是一个开局就拥有67分、幸福地入住顶层套房的幸福的人。
——来自一个住地下室的人的怨念。
君度单手上膛,隔着护目镜瞥一眼周思游,忽道:“你总是让我……想到我的女儿。”
完全意料之外的开场白。
周思游还没接话,君度仔细瞄准,抬手就是一个十环。
周思游:“……”
危机感来了。
周思游也顾不得思考什么女儿不女儿了,目不转睛盯着君度。
君度准头奇佳。但相比于要速度不要质量的周思游,君度花在瞄准和预备上的时间偏多。
尤其换弹匣的时候她还喜欢闲聊,说什么我的女儿在读美高、所以看到你的美本学历,觉得有些熟悉。
周思游“嗯嗯啊啊”几句,心不在焉。
十分钟过后,君度靠射击追了139分。
加上原有的67分,目前是206分。
已经有了周思游和君度的射击夺分,于凝也没再提五十分的封顶。她只是找到剩下的一组人,问她们是不是也参与一下这个项目。
江见素和许淳月捞了半天金鱼,也没捞出个花头精,瞧一眼射击专用的手丨枪,“嗷呜”一声:“算了,摆烂了!反正三组里总有一组要穷游的,那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于凝无奈笑了笑。
几人齐聚在海滩上时,正是傍晚,天有些阴,海岸却清澈。
一直到所有食材端上长桌,天际敛下最后一道余晖。
大地澄澈,海滩燃起篝火。
六个嘉宾坐在桌后,MasterTourer于凝清了清嗓子,拿出计分板。
“三组都在准备食材上拿满了五十分,目前的最高分是钟导和周思游的小组,297分。其中33分初始分数,50分是钟导准备食材拿的分数,214分是周思游射击游戏赚来的分数。”
一个人就赚了两百分,这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很厉害的行为。
另四位嘉宾笑着鼓掌。“思游姐真的很厉害~”
周思游照单全收,又得意地看着钟情,翘了唇角,像在等待夸奖。
钟情望回来,却没有说话。
可是桌下,摄像头照不进的角落,钟情悄悄伸出手,握住周思游的左腕,指尖绕开伤口,顺着纱布揉捻。
是初秋,空气里残留热气。桌边的篝火劈里啪啦燃烧,明艳地跳动,把路过的风都染上火光。
周思游也无端地感到燥热,好像几米外的篝火真烧上她了似的。
桌下,隔了纱布,指甲微微剐蹭手心。
一字一顿地轻挠,是钟情在夸她:确实很厉害。
手心像有蝴蝶悬停,轻薄的翼扑簌簌地颤动。蝶翼边缘蹭过手心,花粉干燥,心却湿热。
餐桌上还有人在絮絮叨叨,周思游已什么都听不见了。
天际的星星升上来,明朗漂亮。
周思游与它们对视一眼,做贼地移开目光,佯作听晚风。
作者有话说:
昨天:粉丝发言好难写啊!这综艺我最多再写五话!
今天: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搞点小暧昧,这样的剧情我还能再战三百回!!
第46章
海滩篝火,吃完烧烤后照例是谈心环节。
君度讲起自己女儿,讲起自己不甚平坦的星途。
她的隐退是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打官司是一项繁琐又漫长的苦差事,好在最后她获得了她想要的,以及她应当得到的。
女儿的抚养权,和资产。
“爱情是虚幻的藤蔓,婚姻就是真实的枷锁。很多时候,越是鼓吹美好,越是掩盖真实。”君度仰头靠在椅背上,手里一只空酒杯,直言说,“在座的大多是女孩子,有些话我也不藏着掖着,最后综艺成片的时候你们看着剪辑吧。有些事情,正是因为我经历过,才更想年轻的女孩子都更慎重一些。”
这种话周思游明白,听来也没什么波澜。但让她稀奇的是,于凝居然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从前她还会因为周思游“昏了头才结婚、恋爱狗都不谈”的热搜词条而生气失眠,如今听到这些话,竟也不反驳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不会反驳君度。
人家资历在那里摆着呢。
既然把这位复出的歌星请进综艺,多半也是要蹭一蹭她复出的热度;同时,君度也借着综艺讲些心路历程。权当相互成就。
这综艺请来的重量级嘉宾,一个是君度,另一个大概是钟情。
都是淡在大众视线以外,又理应很有故事感的存在。
所以当话头被抛给许淳月,她也没有多说什么,笑嘻嘻扯一句“Whywomenkill?Cuzmensuck”,就把话题丢进《无色彩虹》,大肆宣传起来。
压力很自然就给到了钟情和周思游这里。
作为导演和主演,她们自然也已经排练过许多次宣传的官话。可当周思游想到最后走审查的时候,电影的整体动机都要遮掩,忽然又觉得茫然。
觉得没什么意思。
见她沉默,钟情在桌下扣住她的手,自然而然转移话题。
综艺的目的地在美西,第一站是洛杉矶,其中有一座贯彻巴洛克风格的CityHall。
大家笑着说要让钟导当讲解员,钟情顺势聊起电影,聊起法国,聊起米蒂亚。
也聊起自己在法国朝五晚九打零工的经历。
“在异国别井实在很容易崩溃,尤其身边的人都非亲非故。交流起来词不达意,很多事情只能藏在心里。”
“人像浮萍,没有根也没有立足之地。有时候面对一扇漆黑的窗户、一片零落的叶子,眼泪就争先恐后涌出来了。”
她淡淡讲着,像是在讲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的经历。
周思游听得揪心,身边许淳月“嗷”的一下哭出声,抽泣着说自己感同身受了。
几人七手八脚七嘴八舌上前安慰,钟情也起身递了纸巾。
周思游反过去拉钟情:“你没事……”
钟情轻咳一声,不自然地避开她。
周思游明显愣住。
沉默几秒,她用眼神质问:怎么了?
钟情半捂唇,口型示意:摄像机。
周思游拿眼角余光去瞧,果然身后两台缓缓移近的摄像机。
周思游举起的手犹豫又放下,心想,真无语。
*
同期粉丝话题楼。
话题楼1:双A绝杀,君度周思游射击剪辑。
话题楼2:周思游赚了两百分以后,视线立刻回到钟情身上,那眼神果然是在求夸奖吧!这是什么纯爱小狗!这是什么哨向CP!!
“可是钟情甚至没有笑一下……怜爱小狗了……”
“小游可是在拿分感言里说的都是‘希望钟导满意’啊!”
……
“后面许淳月哭的时候,周思游去拉钟情的手,钟情为啥子不理人?是因为有摄像头,还是不想牵?”
“不如问问为什么明明是许淳月在哭,周思游却去拉钟情的手……”
……
“——所以一旦有摄像头,钟导就不和我牵手了,是吗?”
地下室里仅一盏台灯,两个行李箱,一张报废但能用的床垫。
昏暗的光下,周思游穿着超大号睡衣,衣摆直到膝盖,光着两条腿,双手小学生似的背在身后。
她追着从浴室里走出来的钟情,重复了再问:“钟导,在有摄像头的情况下,你就不和我牵手了吗?”
钟情摆正睡裙的衣带,闻言一顿,第一反应是让周思游“小声一点”。
“没关系的,”周思游无所谓说,“麦已经关了,地下室的摄像头也被我拆了线了。”
钟情:“……”
“所以,如果,之后身边有摄像头……”周思游肘撑在膝上,又托着腮,孜孜不倦把问题抛了第三遍,“钟导会觉得别扭,就没办法牵我的手了?”
钟情坐在周思游身边,隐约觉得对方的刨根问底有些奇怪。
但她无奈片刻,还是点了头承认。
周思游于是幽幽说了句:“啊,原来钟导喜欢地下情。”
“……”
钟导一愣,失笑着赏了她一个爆栗子。
周思游躲开,顺势躺倒,再抬起手,把钟情也向下拉去。
钟情犹豫地推搡几下,还是躺平。
于是两个人平躺在床垫上,都盯着地下室漆黑的天花板。
台灯的光线微弱,侧窗的窗帘隐约起伏,带进的风把天花板映照的光都吹成海浪。
“也许我还是有些放不开,”钟情开口,轻声说,“我做导演,大多是我去指导别人如何拍人。即便被采访被拍摄,也总是工作的状态,不用在意行为和脸色,认真工作就好了。可是综艺里……想到这些生活化的一言一行要被人指点甚至大肆评判,还是会感到拘谨。”
钟情翻身侧躺,正对着周思游的方向,却没有抬眼,只是神色恹恹。“总之,放不开。”
周思游盯她几秒,抬手,轻轻拉扯了她的头发。“钟导,那你知道……”周思游笑着问,“在你面前的我,又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吗?”
钟情不解:“什么样子?”
周思游答:“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黑料咖。”
语气还挺骄傲。
“大众对公众人物总是有一定期待的。规定女星该是什么样的,规定男星该是什么样的。”周思游继续说,“要安静,要沉稳,要审时度势,要避嫌,要字斟句酌,要说话动听,要阳光漂亮。”
“可我不想做被规定好的瓷娃娃。”
“我想看到真实的自己。我不骗别人,更不想骗自己。”周思游说着,捉起钟情的手,轻轻拽了拽,“可以无所谓别人,但总要对自己诚实,对吧,钟导?”
钟情任她拽着,却说:“要怎么无所谓别人呢?人在这个世上……总是寻求共鸣,太诚实了,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周思游思索几秒,换了个问法。“如果你的作品被曲解,你会怎么想?”
“这样的问题,大概每一个创作者都被问过,”钟情有些恍然,“米蒂亚老师的第一课就和我们说,‘作品被丢到尘海,一定会听见别人大放厥词,又或者在吹毛求疵,但你要记住,创作者该讨好的第一个观众,是她自己。’”
“行为也是一样的。”周思游说。
话音落下,她挽住钟情,指尖猝然一顿,沿着对方手心纹路摩挲。
“钟情……”五指伸进指缝,周思游重复地说,“行为也是一样的。”
“如果实在拘谨,你就当身边只有我。只有我在看着你。”
周思游低垂了眼,在钟情耳边轻轻说:“能接纳你所有样子的我,在做你唯一的看客与观众。”
十指相扣时,钟情明明也顺从。
可开了口,她却苦笑着移开视线。“哪有人……会真的接纳别人所有的样子?”
“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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