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游望过来,好似有些诧异:“哪种方式?”
钟情关上房门,靠在门背后,挺直腰板。她直言:“改戏,加亲吻,和多萝西走得过近,让她说出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来……”
“啊……”周思游笑得好淡然,“钟导因为那些事情,感到不愉快了吗?”
她走近,靠在门边,似笑非笑问:“小钟导,我拿这种眼神去看别人,您吃醋了吗?别人语焉不详地开我玩笑,您生气了吗?我和别人走得过近,错位亲吻,让您觉得很介意吗?”
她问完,也不给钟情回复的时间,只稍显苦恼地再说,“可是……之后还要在戏里做·爱呢。这可怎么办呀。”
钟情咬牙切齿片刻,终于放软态度。
“周思……”她压低声音,“周思游,我错了,好吗?我那天是真的说错了。但你别拿这种方式激我。我很在意,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周思游的神色没太多变化,此刻只居高临下地再问:“在意什么?”
钟情被她的阴影拢住,稍垂下眼。“在意……后面的戏份。”
周思游咄咄逼人:“什么戏份。”
“床戏,吻戏。亲密戏。”
“……”
房间里,气氛停滞几秒钟。
某一刻,周思游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钟情……”
她恢复平时语气,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吃醋就直说,不开心就直说。情侣之间,有独占欲很正常。这真的不是……不专业的表现。”
周思游喃喃:“那天你对床戏完全不在意,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啊!”钟情立刻反驳,“我这辈子都不会不喜欢你。”
意识到周思游态度的变化,钟情佯怒:“等一等,你刚刚又在演戏?你这几天都是故意的……”
周思游卸力,在门边抱住她,懒洋洋反问:“不然怎么看到小钟导这么生动的一面呀?”
钟情皱了脸。
沉默些许,又想到什么似的,她问:“那你是怎么……为什么之前还有些不入戏,和我冷战的时候,反而入戏了?我记得你说,自己是靠体验情绪去演戏的……那你算不算对多萝西……”
“——错了,小钟导。”周思游打断她,“模拟情绪有什么难的?还要真情实意投入进去?‘假如每一段戏都要真枪实弹地上演,说明这个演员根本没有演技’——小钟导,这可是您说的。”
钟情问:“所以,怎么做到的?”
周思游:“复刻眼神罢了。”
钟情云里雾里:“……什么眼神?”
“就是……我们做·爱,亲吻的时候,看向彼此的眼神啊。”
话音落下,周思游捧住钟情后脑,一俯身,猝然吻下来。
屋里的风声戛然落静。
窗外海风轻拂,都撞在林中。
是落雨的前兆。
两个人在房间里,头磕脚碰,倒在一旁的沙发边。
周思游的唇擦在钟情脖颈。
于是整齐的上衣、纽扣、领结之外,一抹暗红的唇印格外显眼。
窸窸窣窣,地毯上西裤绊脚。
——周思游的手摸索向钟情身下时,钟情显而易见地颤了颤眼睫。
随之,她将手按上周思游的肩,与她面对着面。
她们坐在沙发上。
周思游愉悦地笑了一声。
视线下滑。
周思游好喜欢钟情现在的样子。一半严肃,一半欲·望,分割在腰线。
身前,钟情也在俯视着凝望着她。
眉眼,鼻骨,朱唇,钟情垂下的视线缓慢逡巡。
最终停在那乱得一塌糊涂的口红上。
这是古驰最新款的颜色,雾面,薄红,却被吻得有些花了,绽放一种颓败的妖冶。
周思游靠坐在侧边,钟情的手扶在她肩上。
却是手指才要触碰到纽扣的一刹。
“——这个房间,有人在用吗?”
一个年轻的陌生声音响在门外,持一口法式卷翘音的英语。
咚咚咚——“有人吗?有人吗?”
敲门声轻快富有节奏,屋内二人猝然一愣。
这是一个无主的会客室,用时挂牌,室内无人便可占用。
——现在居然有人也想进来!
钟情立刻回应:“有、有人在用!”
再转头,怒视周思游,小声问:“你怎么不锁门?”
周思游无辜说:“……是你最后进来的。是你没锁门。”
同一时间,门外女人不依不饶再问:“是谁在用呀?也是剧组的吗?”
这次用的是法语。
——是钟情编导那组的小助理!
遇上认识的人,钟情难得几分慌乱。她下意识侧了身,向外望去,法语混在口齿间,什么也听不清楚。“是我……是Belle,这个房间我在、我在用。”
即便中间隔了距离与一道金属的物质的门,钟情却觉得自己已经暴露在外人眼里了。
简直羞愤欲死。
窗外开始落雨了,滴滴答答,窸窸窣窣。
雨滴小得看不见,却能听到声音,触到水汽。
海屿的雨便是这样。
急切,潮湿,沉闷,来得快又走走停停,一片接着一片,比白色海岸那涨潮退潮还要难以捉摸。
行人不站在雨下,也要被雨雾浸染,如同在肌肤上蒙一层月色和纱,眉上开一朵雨的花。
屋里,周思游忽而屈起膝盖,抵住她。
抵住一片下雨的湿地。
钟情的眉微不可察一皱。
屋外人还和钟情说了什么,法语急促。周思游法语会得不多,只能听个大概。
助理热爱工作,听屋里是钟情导演,便更想要进来,或者搬着电脑就地办公。钟情言简意赅地应付,话里话外赶她走。
钟情的法语很好听,优雅又从容。
可眼下状况却不怎么从容。
周思游坐在她面前,像是有些累了,忽而将腿向前些许距离,膝盖再次抚过滑腻的潮。
“啊……”
钟情咬紧牙关。
她与门外人的对话停顿片刻。
片刻,钟情怨怼地回瞥一眼,眼底在生气。“周思游,你……”
周思游望着她,垂了眼,作无辜状态。
“小钟导,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呀?”
钟情咬咬下唇,稳下声音,有些苦恼地用法语驱赶门外的人。“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我需要休……工作了。我还有些别的事情在忙碌。”
“——可是,”对方有些犹豫,却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追问,“我还是认为……”
这人也太烦了,周思游想,热爱工作是好事,可没有眼力见也是遭罪。
听着雨声,周思游闭上眼,心想,门窗分明关得紧密,屋内却渗水了。一滴,一滴,打在不经事的沙发边缘、地板、纹着海浪的天花板上。
窗外,风吹起薄薄的窗帘。
雨渍浇在玻璃窗上。雨声沉沦又摇曳。
烦躁被水声抚平了。
意识回拢前,她已经抬手,握住钟情的腰肢。
碰撞。
面对门外喋喋不休的询问,钟情终于爆发了:“我说我很累,需要休息了——你是听不懂吗?!”
“……”
周思游心想,啊呀,露馅儿了。谁在会客室‘休息’啊?
但门外的人显然被钟情的怒气唬住了。
她匆匆道了歉,脚步声渐远。
“走了?”
“……我不知道。”
周思游于是靠近钟情的耳,“那姐姐等下就叫得轻点儿。”
钟情陡然一愣。
姐姐——周思游很少这么叫她。
也许只有十几年前初见,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时,周思游犯了什么错,落了作业或者压根儿没做,为了让钟情不去告状,或者让她帮忙完成,才软着嗓音姐姐长姐姐短,一边撒娇一边耍赖。
后来长大了,也不愿叫了。
但现在再捉起这个称呼,竟让钟情有一种错觉,就好像……
即将和她欢爱的,是尚且稚嫩的“周佳念”,而不是眼前成熟的“周思游”。
她看向她,眼里有欲望涌动。
钟情扶着周思游肩膀,以对方的膝盖为支点,稍稍向下坐去。
海屿的雨落得好大。
声音起伏,雨声和室内的人声一起,成了小小音乐盒里、发条驱动后的音乐。
音乐声隐约压抑,落出的“叮咚”是音乐声也是水声。
某一刻,音乐盒的发条倏尔止住,再无余力演奏出音乐声。
月色与夜色里,海屿的雨声还在继续。屋内人却不住地颤抖。
周思游抱着钟情,左手环着她,安抚她的失神。
片刻后,周思游把下巴抵住对方肩膀,用气音呢喃:“姐姐,吃醋了,不开心,很介意,很生气……这些你都要说出来,我才会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番外一
钟情与周思游结束冷战的后一个月,是万众瞩目的床戏。
昏暗的房间,风声水声凌乱。
少年们身子紧贴。分明都穿着衣服,却是要露不露,更惹人浮想联翩。
两双眼睛迷蒙水雾,有生怯,有退缩。也有欲望。
青涩又色·情。
大监视器后,莱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她侧身,向钟情戏谑发问:“钟导,看着自己女朋友和别人假亲密……是什么感觉?”
钟情直言:“不开心的感觉。”
——如果周思游在现场,也许会由衷感慨:今天的小钟导,有变得坦诚一点点呢。
但再不开心也没法儿暂停拍摄进度。
调整情绪以后,钟导满面冷漠地进入工作模式。
南棘和苏潘的故事终结于一个雨夜。
那是杀手组织给南棘下最后通牒之后,再一个月。
冷情的杀手最不能生出人性。
杀手组织无法容忍脱轨的下属;在她们眼里,爱上猎物的猎手无疑是最愚蠢的。
而愚蠢的惩罚,是死亡。
要么是南棘死亡,要么是苏潘死亡。南棘下不了手,就派别人去做。
雨夜里越野车飙驰,从车流量庞大的市区,一路驱向海港。
一路惊险震撼人心。南棘要疯不要命地驾驶,副座是不断瞟视后视镜的苏潘。
暴雨,海岸,白色浪花。
粗糙的钢筋水泥,望不尽的悬崖峭壁。
——她们的逃生之路。
但即便再拼命,到底寡不敌众。
最后车辆疾驰出峭壁,轰动一瞬,完全报废在大海。
这一段是莱拉导演在拍摄。
莱拉导演坚定认为,一部没有飙车戏、打斗戏的电影,绝不是一部好的电影。
尔后画面一转,白浪之后,岸口海岛的月色沉寂。
冬夜樱花寥落,大雨瓢泼。
死里逃生的少年环抱彼此。
哪有什么猎物与猎手?此时此刻,只有两个少年相爱时惴惴不安的心。
错乱的脚步响在身后。南棘的所有逃生伎俩都由组织里的人教导,她们很容易预判南棘的行为。
找到南棘与苏潘,对她们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而在脚步声渐近时,南棘也决定了。
她决定去死。
死气沉沉的、满手鲜血的杀手。高贵优雅、前途无量的财阀千金。
南棘相信,如果她们的死亡是一道选择题,所有世俗的人物,都会毫不犹豫保全后者。
保全苏潘。
南棘于是回过身,迎向组织里人的目光。
也迎向她们的子弹。
可是子弹,并不如意料之中那样,射穿她的生命。
眼前,杀手组织的人也错愕地瞪大眼睛。
她们在看什么?
有什么东西抵住她的太阳穴。冰凉的触感,是南棘最熟悉的——
枪口。
金属枪口。
是苏潘持枪,抵在南棘——护在苏潘身前的南棘——的太阳穴上。
倘若扣动扳机,一击致命。
南棘唇齿翕动:“苏潘……你在做……什么?”
苏潘不理她,只对组织的人扬声说道,“——放过我。”
“要多少钱都可以。你们杀手组织,看中的不就是金钱吗?既然追到这里了,该知道我家很有钱。她们很宠爱我,你们要多少钱,她们都会给。”
组织里的人只笑:“现在可不缺钱。我们要的是你们两个人的命。”
“错了,”苏潘说,“你要的,是我和她其中一人的命。”
“……”对方轻笑,“苏潘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苏潘:“我杀了她。你们放了我。”
被牵制住的南棘,闻言,扬了扬眉毛,神色微动。
57/64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