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得轻而易举,乱得莫名其妙。
身为医生,稳定的情绪是必要的,想起之前面对病人,我也是这样看他们,真正的交流靠的不仅仅是嘴巴,还有眼睛。
久而久之,我的情绪也形成了很少波动的状态,几乎不会像现在一样,把心电图画在脸上。
“下周我们要举办运动会,原医生会去看吗?”收拾好一切后,吉羌泽仁从身后抱着我。
下周的时间倒是没有在工作计划内,可依旧还是得看情况,不过这似乎并不能引起吉羌泽仁的重视,在他那里,我的来去才是第一。
正当我要点头答应时,他又小心翼翼地说:“以原医生的身份。”
我心口一闷,确实,这样或许会显得更加明亮一些。
“好。”
不得不说,我的这场初恋,谈得真是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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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在渐渐转暖,平日穿个稍厚的卫衣就足够御寒,早晚随着温差增减衣物,如果不出门,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也是够的。
可是,吉羌泽仁会从四面八方抱来,把衬衫都烫得满是窟窿,他身上的火苗从窟洞里钻进来,沿着我的脊背往上燎,烧得我难受。
说不想要,是假的。
过分点,疯狂点,吉羌泽仁每次抱我,我都欲壑难填,可他却相反,他安安静静地抱着我,仅此所求。
我对这方面的好奇,不亚于十几岁的少年对烟酒的好奇程度。就好比装满水的石头,又冷又硬,一旦被晒出缝隙,就会无法控制得往外渗水,总有一天,石头会四分五裂,里面的水会倾泻而出。
现在已过凌晨三点,窗外的风声和吉羌泽仁的呼吸一样轻,他的脚缠着我的脚,没有别的意味,就是单纯地给我暖脚,一点都没有嫌冷。
以前我总对自己脚的冷没有具体体会,但是现在,我感到吉羌泽仁有多热,相对的,也就能感受自己有多冷,那是我自己都会嫌弃的冷。
吉羌泽仁满心温柔地给我渡温,我却在他怀里心猿意马,如果那些梦是一本本书,怕是早已经被我翻烂。
在梦里,我们什么都做过,什么姿势都试过,他的温度我都有一指一指丈量过。
也是在梦里,我没有伤,我完整,我用双手抱过他。
也只有在梦里,一切都很好,我是他完全的俗人。
我抬头看他,月亮似的睫毛安静地睡着,整个人显得格外乖巧,身为一个人,多少是有些恶趣味的,而我的恶趣味,就是在吉羌泽仁看不见我的地方看着他。
就在我正被吉羌泽仁的睡颜泡得七荤八素时,却听见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哀怨又痛苦。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你会只喜欢我吗,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们会见家长吗,会......结婚吗?”
“你说话啊!”
这些话,为什么那么熟悉?
我恍然想起,这字字句句都是多年前问宁子恒的话,现在怎么变成了吉羌泽仁的声音?难道他要拿截图上的话来质问我吗?
可是,他明明在我面前睡着,怎么会说话呢?我有些慌,却感到额头生出一点湿润。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吉羌泽仁就在我眼前睡着,但那声音却消失了,我想靠他近一点,浑身却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我急得差点哭出声。
突然,吉羌泽仁睁开眼,黑黑的眼睛里挤满了愤怒,就那样看着我不说话。
不对,他从来不会这样。
还未等我反应,吉羌泽仁一把掐住我脖子,直到我目起黑斑,眩晕失重,他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这些话,为什么不问我?”
我眼里的泪夺眶而出,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这句话难过,还是因为身体痛苦的反应。
这个时候,我甚至都不敢正眼看着他,生怕他又从我的眼神里看出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原医生?”
一个激灵打遍全身,我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吉羌泽仁的怀里,躺在一片火烧云似的灯光里,没有质问的声音,更没有怨恨的眼神。
我喘着气向他身边挤进一分,他伸手擦拭我脸上的冷汗,担忧地问:“做噩梦了?”
“嗯。”我把脸埋进吉羌泽仁的胸膛深嗅,他身上有我从未闻过的香气,淡淡的,就像草原上的风。
是我的良药。
第28章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事情并没有随我以为的方向发展,宁子恒没有将事情曝光,也再没有明里暗里要挟我,起码目前没有。
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但不论怎么说,运动会是可以安稳度过了。
四川的四月,比我想象中要来的暖和。
这边早晚温差比较明显,到运动会那天早上,风还是有些凉,看了眼天气预报,今日最高温度会达到二十七度。
我刚套上一件适中厚度卫衣,吉羌泽仁就抱上来,低头给我早安吻,片刻不够。
还没等我捋顺呼吸,他便湿热着唇问:“原医生,你喜欢大山吗?”
目光灼灼,深情款款,是他说情话的模样。
早起的听力本就有些迟钝,加之一吻缠绵,便越发听不透彻,但过近的距离容不得我听不清。
“大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我眼里,大山无疑是个危险又美丽的存在,但它和城市的繁华喧嚣一样,会各自记录并陪伴不同人的一生。
“嗯。”吉羌泽仁似乎还想说么,但最终只简单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我谈不上知根知底,但这么多天以来对他的脾性,也算是有一定把握。本来,我以为他所谓的大山,就只是巍峨四季的大山,可我突然又怀疑,他意不在此。
更像是在问我—原医生,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心害怕得咚咚响,几个呼吸,他的踌躇就变成了我的犹豫。直觉告诉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要是不回答,必然会显得我心里有鬼。
“嗯?”眼前耸兀的喉结里发出一声轻柔疑问,打碎我的多疑。
“喜欢啊。”我愣了愣,几乎是把这三个胡乱丢出口,像是什么烫人的铁,多含一秒都会后患无穷。
吉羌泽仁轻吟浅笑,热切地用吻回应,“我也喜欢”四个字融化在唇齿之间。
而我心头偷偷滋生的危机感,被这一笑涤荡,整个人顿时像过了遍冷水,总算清醒过来。
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又何必那么多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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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蓝的天幕上,一颗炫目的太阳毫无保留地在奉献自己。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还氤氲着湿润,偌大的操场上飘散着很浅淡的塑料气味,上头的大学生倒是被折腾的热汗淋漓,有人往阴影下钻,有人迎着骄阳笑,好不青春。
我戴着棒球帽,同几十个同学合过影后,坐在看台的中高位置,看下面各个学院的方队意气奋发地走过主席台,或盛装出席,或奇装趣服,很有专业特色,一眼看去,就能分辨出是哪个学院。
这些画面是我人生中缺失的一部分,大学时候我极少参加活动,去过人最多的活动或许就是寝室聚会,这也导致许多人都认为我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欣赏新一代年轻人的热血快乐,感觉他们每个人都可爱得像精灵。
在一场青春活力的齐舞后,比赛正式拉开序幕。
据吉羌泽仁发我的竞赛项目单来看,早上进行的是各项预赛,而吉羌泽仁所参加的项目有男子径赛100米、3000米以及接力赛。
很快,男子百米预赛开始。
轮到第八组时,我挺直背在操场上飞快锁定吉羌泽仁的身影,他戴着我买给他的护膝,正在热身。
周围逐声高昂的欢呼声帮助我掩饰,其实,我好想加入观众,喊他的名字,但最终还是只能以沉默代替。
千万要注意安全,有时候运动造成的伤害也是终身的,出门之前我千叮万嘱,相信吉羌泽仁一定会听话。
随着一声撕天枪鸣,青年们的身影如脱弓之弹飞出,呐喊声与脚步齐飞。百米比的便是速度,此刻的吉羌泽仁更是如同流星赶月,拿下第一。
我的目光,我的镜头,自始至终只紧锁着他。镜头里,他缓步停下,转身面向这边看台,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号服,上面写着“13”,又是13,我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含义?
我下意识往自己身上联系,寻思了半会儿,才想起,原来……是我的生日。
一月三号。
生日,一个好多年都没提起过的日子了。
心头突突跳着,又看见他用手臂比了个大大的心,如果他有翅膀,一定在飞快扑腾。
只有我清楚,这个心是给我的。
三场预赛,吉羌泽仁顺利进入决赛,但高密度的强度运动让我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尤其是三千米。
到了下午,气温节节拔高,决赛如期将至,回到看台上时,看到了应校方宣传邀请前来拍摄的陈列,我们心照不宣地点头示意,没有多说。
百米冠军拿下得比较轻松,但让我最担心的是3000米。
赛前,吉羌泽仁把我圈在厕所隔间里,一边深吻我一边要我答应在终点等他。
风阵阵吹过去,吹动他细碎的头发,张扬的笑里充满了势在必得。
枪响划破观众紧绷的神情,跑道上部分男生如同脱缰野马般向前方跑去。
场边呐喊声此起彼伏。
有人一开始用力过猛,到了后半段就落到了最后一名,然而就在其中有一个高挑身影,从一开始就保持着匀速,是吉羌泽仁。
最后一千米时,所有选手肉眼可见的体力不支,身上的号服也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到最后两百米时,我下了看台,走向终点不远处,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等他们所等朝自己飞奔而来,我默着声加入他们,站在最后面。
没人知道我在等谁。
“卧槽!!”
“快看!!”
突然,周围人声轰然沸腾起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凝神看过去,发现有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奔跑过来,将本紧咬身后的第二名瞬间甩出十来米。
肌肉紧张虬结,T恤在疾风中拉扯高呼,他就像一匹恣意张狂的骏马,驰骋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
吉羌泽仁……
我着魔似的向前走去,突然,我看见他从裤包里抽出一片红纱,飞快盖在头上,纱上的金线绣纹闪着灼人的光。
那片绯色像烈焰,把我的世界映得火红。
第29章 吃掉他闪着玻璃碎片的唇。
红线拦腰卷住青年鲜活的身体,欢呼声顿时把我淹没。
旁边的陈列叹了一气,有些遗憾的声音像蛇一样钻进我耳朵,“年轻人就是会玩儿,不过,可惜了,这盖头掀不了。”
可惜了,这盖头掀不了......
可惜了......这盖头掀不了。
我很清楚,我和吉羌泽仁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我总感觉,他在乎我比我在乎他更多。
他的真诚热烈让我后知后觉得害怕,用枪林弹雨来形容也不过分,他仅凭勇气就能冲垮我曾经的世界。
但是,他不是用来弥补我残缺的存在,他对我的感情过分热烈,,我不完整不能接受他,不够爱不能接受他……他能去做我所做不到的很多事情,他能义无反顾,可是我的时间与空间只够我赌一次。
时间太仓促,我还没准备好,没有,没有准备好和他结婚,我没有准备好爱他。
可我不能不喜欢他。
再等等,再等等吧……
“……快跑。”
“啊?”陈列把镜头从我脸上移开,眉头一皱,像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来不及跟他解释,身体已经先一步实践想法,转脚准备逃离。
“原乂,你要是跑了,会后悔的。”陈列说着又将镜头对准我,语气那么肯定,肯定我身后就是死路一条。
我怔松地收回后撤的腿,仿佛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一步,一掌,一指,那截红影与我擦肩而过,留下一团团重影。
“我爱你。”
虔诚,坚定,热烈却隐秘的......我爱你。
粗沉短促的呼吸从耳边掠过,那三个字乱麻似的缠上我脖子,和僵直的汗毛红眼撕扯,紧紧一绞,灭顶的无力让我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晕厥过去。
身体深处传来剧痛,痛感急遽蔓延全身,所有感官开始变得模糊,我只听见心脏一声重于一声的悲鸣。
他说的爱,是什么?
是抽象的,还是具体的?到底是什么,寂寞的产物,黑暗的危险?
一定是黑洞。
可黑洞里又是什么?
我想不通,想不明白,只知道它现在,要命的,泛滥的挥之不去。
正当我惴惴不安,胡思乱想时,吉羌泽仁走过来,捂着小腿,煞有介事地说:“原医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腿,感觉有些不舒服。”
“泽仁,那边有校医。”有位男生似乎觉得不好麻烦我,上前将吉羌泽仁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确实,校医就在不远处的棚下。
“没事,不用麻烦。”吉羌泽仁摆了摆手,扯下自己头上的红纱攥在手中,然后抬头看我。
他装的,但他知道我不会拒绝。
“没事。”我藏好情绪,上前一步接过他手臂,“找个空教室先坐着。”
转角进入教学楼避开视线后,吉羌泽仁一把将我拉进厕所隔间。
他反手锁住门,把我抵上去,然后用红纱蒙住我的头,连同理智也被一概裹住,他抓着红纱两端卡在我身后,红纱被迫紧贴在我脸上,像极了一张捕鱼的网。
莫名的窒息感袭来,我急忙调整呼吸,却被吉羌泽仁凶狠吻住。
唇与唇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纱触碰,舌与舌抵尖搔/痒,如涸辙之鱼隔着玻璃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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