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的心意很好,但换作是谁都招架不住这种善意,但一想到或许换作谁都一样的待遇,我就觉得头疼。
躺回床上后,我在手机上向陈列简单地说明了一遍刚发生的事,久经情场的他可比我这个新生蛋子见解全面,然而他直接了当地回了我三个字—他不直。
我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虽说不能一眼辨直弯,但我是如何都没有将吉羌泽仁与自己的性取向挂上钩。
我皱着眉打字,指锋不由自主凌厉了起来:【为什么?】
陈列:【你懂什么,这叫男人的第六感。】
我有些无语:【你一个直男,直觉鉴性取向也太草率了。】
但他说的却不无道理。
最起码,直男应该不会对我这等关系的同性做刮鼻子的亲昵动作,更不会为了对方的伤而想出这些暖人心窝的小点子吧?但这些行为如果放在吉羌泽仁身上,性格使然倒也完全说得过去。
思来想去,我也拿不准。
陈列:【这你就不懂了吧,附图(不屑一顾),这还用鉴别取向吗?别有所图的言行旁观者门清,跟直不直弯不弯有什么关系。】
【我跟你直说吧,那喃浜油喜欢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反正是看上你了,他对你上心上得都让人家小兄弟吃醋了,小脸儿气得跟个兔子似的,哄不好还差点咬我。】
【你记不记得你那个都算不上初恋的初恋?两人都还没确定关系呢就掰了,你就是想太多,还没开始就把以后都要问清楚,这样谈恋爱两个人都压力山大,所以你这次不要去想那么多,走一步是一步,要谈以后你总得踏出第一步吧。】
这番话陈列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我说,我的前任也就是我的初恋,可能那都算不上什么感情经历,高中时期隐晦又青涩的情意。
我犹记是那位男生先表的白,当晚我就刨根问底,如同一具干尸,急需血泥的浇筑,一字一句都在索取承诺,生怕对方一个答不上来甚至反悔。
我问以后两人一起上哪所大学,如果异地会不会熬不过去,如果家里人不同意……如果如果,一切如果。
对方最终只说了一句:你真的好吓人。
然后就把我删了。
那段感情也就不了了之,陈列知道后把别人堵在巷口,劈头盖脸地上了一节思想品德课,回头又对我苦口婆心地唠叨。
后来我也才想明白,并不是谁生来就属于我的未来,然而教训归教训,这个毛病我到现在也没改,唯一的变化也就是不会再说出口,而是换作默默观察,若有不对,立马抽身,主动离开,而不是把别人吓跑。
可遇到别人主动,我也是慌的。
我不知道陈列是怎么得出“吉羌泽仁看上我”这个结论的,默下心来越深究越烦躁,索性掐死了这个话题:行了,休息。
陈列:别困扰了,这不正合你意吗,趁机来段露水情缘多好。
我盯着那一句话,迟迟回不过神。
是吉羌泽仁能够喜欢男生合我意,欢迎加入药物而二起屋耳爸以追更还是如陈列所说看上我而合我意?那我又该怎么办?
露水情缘稍纵即逝,与我初心背道而驰。
我很清楚陈列所说的看上,是“想要和你睡在一起”的意思,这种冲动在各个年龄段都比较泛滥,倒也见怪不怪,没相恋并不能代表没有“在一起”过,可我总觉得吉羌泽仁不会是其中之一。
冥想至深夜,我越想反而把自己绕了进去,最终选择不去相信,我不相信吉羌泽仁看上我,更不相信他是一个以此为乐的人。
次日一早,吉羌泽仁替我穿好藏袍,我站在镜子面前看向里面的自己,蓝袍白腰,头发已经很久没剪,感觉已经足够扎小辫儿。
蓝袍显白,不但让没有让我看起更羸弱,反而多了几分活气,竟真让我看出了几分别人口中所说的矜贵清冷。
而吉羌泽仁身姿卓越,一身白袍蓝腰站在我身后,笑吟吟地看向镜子中我的眼睛。
光看模样,很容易让人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我垂眸避开,生怕自己的那点情愫从眼睛里跑出来让他抓住。
“原医生穿我的衣服就是好看。”吉羌泽仁伸手理了理我的领边,神情格外满足。
自昨晚那一茬后,我对他的发言更加敏感,然而吉羌泽仁的话如同烫手山芋,没有最难接,只有更难接。
他明明可以单说我穿藏袍好看,然而他不仅模糊衣服的概念,还偏偏要在那之前加个意味不明的定语—我的。
丝毫不避讳。
只有我感到为难又心动。
“呦呵,换新皮肤了?”
刚出门就被全身防寒武装的陈列调侃了一句,“你们三个都穿了,我也想穿藏袍啊。”
邓尕泽旺后脚跟出来,愤愤地接了句:“我给你穿你自己穿不上怪谁,有本事缩骨去!”
说完又看向我旁边的吉羌泽仁喊了一句:“a zhe,na ni mu gai shi!(哥哥,我不想去!)”
吉羌泽仁神色肃下来,他“啧”了一声道:“ dou dei gei ni ge zai wai ,ga zhu ma ni?(都答应别人了,怎么能不去?)”
邓尕泽旺听后哼了一声,扭头下楼。
他们说的,应该就是白马藏语,我听不懂,但细心体会了一下他们方言的语调,也是很有韵味,而且,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吉羌泽仁说白马藏话。
好听。
“a zhe。”吉羌泽仁歪头看向我,说了一句邓尕泽旺刚说过的藏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边走边问。
吉羌泽仁眉梢一扬,笑意在脸上漾开,他弯腰凑近,以很轻的声音说:
“哥哥。”
第14章 我喜欢他
“原医生要是不介意,我以后就这样喊你?”
“不,不用了。”我连忙摇头。
虽说被自己单方面喜欢的人喊哥哥,到底还是占便宜,但我们并非两情相悦,这种暧昧过度的事情,我无法理所当然地接受。
我甚至怀疑吉羌泽仁是故意的,但我没证据。
见我这样,吉羌泽仁像是被逗到了一样,朗声一笑:“逗你玩的原医生。”
都说老牛吃嫩草,我还真是没见过爱咬老草的嫩牛。
吉羌泽仁是我遇到的第一个。
谁会对一个27岁的男人说这种话?算了,不过无心之举。
我们从天堂口出发,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景区入口,也就是那天吉羌泽仁所说的沟口吧。
我爸妈在九寨沟相识相知,相恋后也故地重游过,由他们拍摄的照片可以看出那时是秋季,彩山彩水,不过现在那些照片早就被我爸带走,一张没留给我,不过也算是见过了秋季的九寨。
现在居然也有机会感受冬季的九寨。
我完美地错过了旺季,景区并没有想象中拥挤,天下着大雪,隐隐约约透来阳光,为这冰天雪地添一抹暖色。
我第一次离自然这么近,或者说,第一次在自然中感到轻松。
如果说秋季的九寨是一幅油彩画,那冬天的九寨就是一幅水墨画,我们踩着新落的雪,向水墨酽处走去。
陈列装备齐全,毛衣、卫衣、防风外套、帽子样样到位,由于景区无人机禁飞,所以他只好带上单反。
他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来旅游的,再看看我们三个,蓝白金一道走着过于惹眼,看来更像是打卡的网红,不对,或许只有我显得不伦不类。
“那个……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旁边突然冒出一个男生,看起来同吉羌泽仁年龄相仿,我以为是要问吉羌泽仁的联系方式,但那人目光越过他,落在我身上,目光殷切得好似能把雪化开。
我一愣,虽然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但在有好感的人面前,还是第一次。
我第一想法不是去怎么拒绝,而是在想吉羌泽仁会如何看待我被同性搭讪这件事情。
会讨厌吗?
会觉得恶心吗?
就在我想着如何拒绝时,吉羌泽仁伸手揽住我的肩膀,状作亲昵地与我头碰着头,耳朵贴着耳朵,笑着对着那位男生说:“不好意思啊,他有对象了。”
男生有些惊讶,似乎并没有从我们两个人身上看出属于恋人的氛围,但还是留下一句“不好意思”,然后失落地离开了。
“……谢谢。”
我很惊讶,吉羌泽仁为了帮我解困,竟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没事,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拿我当挡花牌就行了。”吉羌泽仁一脸风轻云淡地松开手,表示自己心甘情愿。
可邓尕泽旺却没法淡定了。
“同,同性恋?”他一脸复杂地掠了眼那位男生的背影,然后皱起眉说,“吉羌哥,你牺牲可真大,还装同性恋。”
我听着有些难堪,伸手挡住陈列从刚才就开始拍摄的镜头,转身上了观光车。
车窗外吉羌泽仁和邓尕泽旺面对面在讲话,神情都不太好看,语气算不上平和的交流声清晰又无解,两个人的氛围怎么看,都是在吵架。
“泽旺,na zhua li mo da wei。(我不是装的。)”
“qi ku dai ai you?”(你不会看上他了吧?)”邓尕泽旺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一天两天了。(ne yi tian liang tian ma liu。)”吉羌泽仁的神色和语气都一样的严肃。
“ji ge lei bei ri mao shi,bu zai bu zhi gei de ?(你神经病吧喜欢一个男的?)”邓尕泽旺神情陡然凝重,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的话,就像小朋友长大发现奥特曼并不存在。
“因为我吗?”听得见却听不懂,我有些烦躁,皱起眉头转头问陈列。
陈列眼神往外探,毫不犹豫点头:“多半是的。”
“泽旺也喜欢泽仁吧?”
面对小自己将近十岁的竹马情敌,我是真没有一点胜算,不过看那小孩儿对于同性恋爱的态度,又似乎并不像。
陈列呵呵一笑:“小旺仔那态度,怎么可能喜欢男的,小孩子嘛,占有欲比较强。”
“话说回来,这白马藏语是真难啊,一个字都听不懂,你的唇语也不管用了。”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继续静耳留意着窗外的交谈。
“你是我兄弟,我不瞒你,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就是个神经病的话,那就是吧。”吉羌泽仁语气生硬。
瞒什么?神经病?我隐约感觉他们聊得很严重。
“qi zu zu zi de mo si cai ni mo?(你这样不觉得脏吗?)”疑惑渐渐覆盖邓尕泽旺的脸。
“a ku ji gei de ne se chuai shi。(我喜欢他这就够了。)”吉羌泽仁面露坚定的情切,仿佛在郑重地宣布什么。
我心中疑窦与不安油然而生。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对话结束后,我看着吉羌泽仁走上车,然后径直坐在了我的旁边,而本该在我旁边的陈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跑去过道对面了。
吉羌泽仁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冰凉的耳骨瞬间烧了起来,然而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反而十分自然地说:“原医生你耳朵又凉又红,早知道就戴上围巾和帽子了。”
我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睃了他一眼,“……驼色围巾和这衣服不搭配,影响感觉,也没有特别冷,没事。”
吉羌泽仁笑着说了声“好”。
还是找个机会说清楚吧。
他做者无心,我受者却有意,这样相处下去,总有一个人是困扰的,而我是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人面前这么手足无措。
/
早就听说九寨沟是人间仙境,是童话世界,是中国最美的地方之一。
当初本打算高中毕业就和家人一齐来的,可还没毕业,家就散了。
如今我带着我妈的照片来,也算和她一起了吧?
望着窗外的大雪,怀中照片温热。
我看了眼手中提前复印好的景区地图,所有景点呈现着大大的Y形,上边清晰标注着停车点,路程,以及海拔等信息,很直观地就能感受到景区的辽阔。
观光车导游和吉羌泽仁都推荐由远及近,从上到下的游览,最大限度的饱览美景。
“今天我们先欣赏日则沟风景线。”导游手里举着一小面红旗,站在过道里向车内的游客介绍。
“就是右边这条。”吉羌泽仁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的右支,轻声向我提醒。
我点头嗯了一声。
随后,我们便坐着观光车直达原始森林。
古木遮天蔽日,云蒸雾腾,天地一片清净,冰雪还未消融,万物已然复苏,沿着林间栈道往上走,雪越深,环境愈发深幽,但却让人止不住想要探索。
随后,我们在箭竹海下车步行,箭竹海四周长满箭竹,水面寂静无波却波光粼粼,绿得高贵又惊艳,如同一块翡翠,许多古木沉睡水底,无言哺育着新的生命。
顺着环形栈道看过箭竹海瀑布,又停在熊猫海拍了几张雪景,随即到了五花海,青绿倒映着枯苍雪山,温暖朦胧的阳光打在蓝色海子与白雪上,美得像一幅油画。
“这里是86版西游记片尾的取景地。”到了珍珠滩瀑布后,吉羌泽仁说了一句,我恍然大悟,难怪我看着觉得格外熟悉。
金色细蛇穿林而来,点点闪耀溅入空中的水珠,像是一片洒满钻石的沙滩,这让我想起了苗族那繁丽的银饰。
碎玉叮呤间,我们又到了九寨沟的标志性景点—诺日朗瀑布。
雪里,风里,有许多旅客排队拍照,还有穿着藏服的女孩儿们在拍写真。
陈列逗着心不在焉的邓尕泽旺,而我耳边响着吉羌泽仁的声音。
“原医生,小心台阶。”
“原医生,你高反吗?”
“原医生,你走得累不累,要不我背你?”
“原医生,你饿了吗,渴了吗,这么冷,伤口会不会不舒服?”
……
这已经不能用热情来形容,简直就是热恋情侣之间的照顾。一路问候下来,我甚至有点懵,只能囫囵回应,总感觉他有点说不清的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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