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杀?
秦凛战功彪炳,哪怕魔神之名传遍四海,军队之中依然不乏他的拥护者。万一秦凛揭竿而起、登高一呼,皇帝可不觉得朝中有战将能敌得过他!
所以,只能剥了他的兵权,让他慢性死亡!
楚承以为,秦凛最终恐怕还会如楚含上一世那般,被皇帝秦观海贬去南越!
南越乃蛮荒之地,瘴疠弥漫,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吸虫病,以及不服管教的南蛮子。这三样在皇帝看来,已经足够弄死秦凛了。
想着,楚承收敛心神,说:“我乃殿下正妃,殿下亲族亦是我之亲族,殿下为亲族守灵,我岂能坐视?王公公,麻烦您备车,送我去大报恩寺。”
“这……”王公公一愣,顿时吃了一惊。
他知道这位太子妃……呃不,废太子妃嫁进来是身不由己,是权贵角逐下的牺牲品。没见他刚入府就吓得病倒了么?
不曾想大病初愈后,对方竟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不见一丝黎庶出身之人的唯唯诺诺。
楚承不待对方拒绝,便继续道:“另外,还要麻烦王公公吩咐家仆去城中医馆买些药材回来。具体有哪些药材……芍药,取笔墨纸砚来。”
“喏。”芍药虽也惊讶自家主子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但也没多想,乖乖出了正厅,吩咐下人去取笔墨纸砚来。
王福这才反应过来,优柔道:“主子,药材好说,但看望殿下……那里已被禁卫军包围,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尚未说完,楚承便微微一笑,打断他:“我是闲杂人等吗?”
王福噎住,竟无言以对。
“好了,你去安排吧。”楚承低而婉转的语调仿佛有股奇异的力量,令人不自觉信服:“你便留在府中,安抚下人,等我与殿下回来。至于那些药材,你有多少便买多少,然后将其中一半送到大报恩寺即可。”
王福无奈。
他本便优柔寡断,秦凛不在,便没了主意。
最终只得答应:“老奴知道了。”
恰好此时芍药归来,楚承便写下一堆药材名单交给王福。对方接过,恭谨地退下安排下人去了。
于是,享用过早膳,楚承便坐着宽阔的马车,在十数个护卫的保护下前往大报恩寺。
——如今流民四起,京城郊外亦不太平。
马车因为有废太子府的标识,一路上竟被许多百姓丢了臭鸡蛋,让楚承一阵无奈又好笑。
古人对于鬼神之说向来是深信不疑的,更别提其中还有楚含的煽风点火,因而,如今全齐国的百姓都相信,秦凛是魔神蚩尤,如今遍布国境的大旱便是秦凛引起的!
想要破除这种迷信,殊为艰难。
而且楚承和楚含都知道,这场旱灾还将持续一年有余!
一年后,北方继续大旱,而南方则会被滔滔洪水淹没;届时,将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楚承知道,这其实是小冰河时期反常的气候变化,但关键是,古人不知道。
灾情越大,他们只会越发憎恨秦凛。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憎恨的对象;朝廷为了维持稳定,也需要他们有一个憎恨的对象。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出了京城。
楚承手捧着暖袋,掀开两边窗帘,只见十多个士兵正在驱逐流民,衣衫褴褛的流民们或是哭嚎着被驱逐,或是睁着一双双萎靡的眼睛,期望着往来的车马里有好心的贵人赐给他们一粒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楚承蓦然想到这句诗。
也许,往北方重灾区去,还能看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想着,他的心情便沉重起来。
星际时代没有穷人,只有懒人;而前两个现代世界,楚承所处的国家同样国富民强,一派盛世安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得如此卑微的百姓,一时竟感同身受,有些喘不过气来。
“咳咳!”楚承蹙眉,捂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一旁的芍药吓得赶紧捂紧帘子,说:“主子您小心又着凉。”
“嗯……”楚承并未阻止她,而是冷静地问:“外面那些流民,朝廷似乎并未安置他们?”
“是的,听说朝中大人们正在商量如何安置他们,已经商量半个月了。”芍药叹息一声。
楚承表情不善:“那赈济灾民的措施呢?”
“呃……流民太多,朝廷的粮食不够,只能赈济少量灾民。不过楚妃娘娘娘娘心善,带头捐了不少银两,前阵子还被陛下嘉奖了呢!”芍药说着她知道的情况。
楚承默然不语,垂首思绪万千。
芍药见他心情不佳,便不敢再言语。
少顷,马车骤然停下。
一个严酷的声音响起:“前方止步!尔等何人!”
“我们出去。”楚承淡声吩咐。
“喏。”
下一瞬,车帘打开,楚承在芍药搀扶下慢吞吞地下了马车。
他鸦羽般的长发被一根檀木簪子高高束起,露出清艳冷绝的面容。一身素雅的狐裘与眉间鲜红的哥儿胎记如冰里包着火一般,复杂又和谐地糅粹在一起。
他仅仅站在马车上,便仿佛夺尽日月光辉,令人不忍逼视。
楚承食指抵住下唇,轻咳两声,这才抬首,黑珍珠一样的眸子望向为首的禁卫军将士,道:“……”
不好,卡壳了。
【111,废太子的正妃,该怎么自称?】
让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星际人搞懂古人的各种称谓,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111绝倒:【这个……臣妾?本宫?哦!我查到了,对上称臣妾,对下称本宫!】
【很好,多谢。】
111:?!!!
震惊!教授居然感谢他了!
心念沟通不过一瞬,楚承维持着娇弱的模样,开口道:“本宫乃前太子正妃,今来与前太子一道守灵,望这位……将士禀报上峰,允……本宫通过。”
说完,楚承自己都松了口气。
第一次做古人,哪怕他有原身的记忆做依凭,咬文嚼字上依旧有些不熟练。
这里提一句,原身是识字的。
他的母亲李芳最是敬仰读书人,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于是早早便给原身交了束脩,请先生教他识字读书。再加上家里还有不少楚方墨考举时购置的书籍,原身虽称不上文采斐然,但好歹肚子里有些墨水。
只是到底是农民出身,受身份限制,又怎会了解高门大户、皇朝贵族里各种条条框框的称呼呢?
幸好也只需在外面做做样子,等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楚承才懒得咬文嚼字呢!
他正想着,忽觉周围一片寂静。
他凝眸四顾,只见面前两排禁卫军皆是一脸呆滞地望着他,就好似被人点中了穴道般,一动不动。
“咳咳……怎么?有何不妥吗?”楚承又轻咳两声,淡淡询问。
111替那些禁卫军回答道:【教授,您可能误会啦!在这个世界,哥儿可是比女子还珍贵的存在,所以他们的待遇跟女子差不多,都养在深闺,甚少抛头露面。再加上您长得太美,所以这些人都看呆啦!】
楚承:……
好家伙,直接把他干沉默了。
楚承竟是人生第一次有想狠狠吐槽的冲动——这所谓的哥儿身份,实在让他浑身不舒服!
嗯,不管了,等药材一到,他就要让秦凛绝嗣!
正在此时,那为首的将士也如梦初醒一般,恍恍惚惚道:“请娘娘稍后,我等这就去请统领来。”说完,便扭头一溜烟跑了。
楚承于是抬首望向不远处红墙金瓦的大报恩寺。
可惜他来晚了,不然必能救下秦凛的母族。但事已至此,只希望他的到来,能慰藉秦凛千疮百孔的心……
片刻,禁卫军的统领到了。
他看向如谪仙般翩然欲飞的楚承,抱拳道:“这位娘娘,抱歉,没有陛下手谕,我等不能放您进去。”
第60章 嫁给废太子的哥儿3
楚承挑眉, 淡然一笑:“那还请将军禀报陛下,我在此等着便是。”
禁卫统领顿时噎住,一脸为难。
楚承又轻咳两声, 轻声细语道:“本宫亦非要为难将军, 只是将军想想,本宫乃陛下钦点的前太子妃, 有安抚殿下躁郁之心之责。本宫至前太子府邸有两日, 却未见其人, 实在于心不安,这才赶来大报恩寺, 欲与殿下同甘共苦。此事您大可禀报陛下, 想来陛下闻听后, 亦会同意本宫的要求。”
“这……”禁卫统领闻言, 果然犹疑不定起来。
只须臾, 他便招来身后一个禁卫军, 朝其耳语一番。少顷, 那禁卫军便跨上一匹马飞驰而去。
“多谢这位将军。”楚承微微一笑。
那禁卫统领失神了一瞬,不由老脸一红:“娘娘不必道谢。”
楚承:……
哥儿难道是天生的万人迷?
此时恰好一阵清风吹来,楚承不由自主抖了抖。
芍药见状,眉心蹙起:“主子,可要回车内休憩一会儿?”
“也好。”楚承确实不想面对这群目光灼灼的士兵, 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于是, 他便和芍药躲回车中。
大概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先前那个禁卫军终于回返, 向禁卫统领禀告情况, 紧接着,那禁卫统领便带着轻松的表情, 朝马车帘帐拱手道:“娘娘,陛下已许您入内,但只能您一人入内。”
芍药闻言,顿时担忧地望向楚承。
楚承笑了笑,早有预料。
他拉开车帘,说:“本宫知道了。只是我今日方方病愈,身体尚有不适。府中的下人这些日子会送些药材过来,届时还需麻烦将军的手下将其送进来。”
“这个自然没问题。”禁卫统领想了想,便爽快答应。
只是送药材今来而已,只要没其他人进来就行。
“多谢。”楚承笑了笑,又说:“对了,我的衣物也要麻烦您找人帮忙运进去了。”
“好。”禁卫统领满口答应。
于是,楚承便下了马车,与芍药道别,然后慢步踏入大报恩寺,身后还跟着两名负责搬行李的禁卫军。
楚承的衣物其实不多,都是知道楚承要嫁给秦凛后临时购置的,大概有十几套。也不知负责购置的人是什么心思,这十几套衣服,其中一半都是那种或红或绿,繁复艳丽的款式,看着非常俗气。
楚承不太喜欢,所以只挑了剩下那些素雅点的衣物带过来。
说到这个,楚承忽然就想吐槽一句。
齐国贵族阶级使用的枕头都是玉枕,楚承仅仅睡了一晚,就觉得脖子酸痛,很不适应。
等条件允许,是不是可以用舒适柔软的鸭绒做枕头呢?
楚承一边走,一边默默想着。
他走得很慢,走一会儿便歇一会儿,身后两个禁卫军也不急,就这么跟着。
但即便如此,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楚承就累得额上冒汗,胸口起伏不定了。
呼……
这也……太虚了……
楚承心中无奈。
不过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他现在已经不太冷了。
他穿过山门,正见两位比丘路过。他上前,双手合十,神色恭敬:“两位师父,请留步。”
两位比丘一愣,随即驻足,朝楚承回礼,问:“这位檀越不知有何事?”
“不知废太子居于何处?”楚承单刀直入。
“这……”两个比丘面面相觑。
楚承身后的士兵见状,介绍道:“这位是废太子的正妃。”
两个比丘恍然。其中一人这才道:“秦檀越前日心魔发作,已自囚于寮房三日矣!”
心魔???
楚承愣住一秒才反应过来,所谓的心魔,应该是秦凛的躁郁症病发了。
他心中无奈。
没想到连寺庙的僧人都相信了秦凛是蚩尤转世的说法,还将他躁狂发作时克制不住的攻击倾向看做是心魔。
Emmm……
居然还挺合理?
楚承问:“可否带我去?”
两位比丘自然应下。
楚承便在这两人的带领下前往香客暂居的寮房,一路上为了配合楚承的速度,大家也随便聊了聊。
两位比丘一个叫明净,一个叫明心;主持则叫空性。
大报恩寺已经不接待香客,所以寺中只剩下秦凛以及他从边关带回的三个亲信:武威、贺宁晨和季云杰。
这三人之所以也被囚于此,自是因为皇帝的忌惮。他们均是边关武将,当年跟随过秦凛的舅舅齐耀,后来又跟随秦凛叩关斩将杀敌。只要这三人中随便一人回到北方边关登高一呼,边关将士恐怕就要立即哗变。
若非他们跟在秦凛身边,从未犯错,皇帝早就将他们斩草除根了。
大报恩寺随处可见点着香的香炉,以及浮在水缸中的翠色钱叶。
所谓钱叶,是种藕发芽后萌发的第一片叶子。待到夏日来临,水缸里便会开满粉白的荷花,想来景色会更美。
北方凛冽的寒风刮过,送来幽幽檀香,将这佛门清净之地点缀得格外与世超脱。
然而身处其中,楚承却蓦的想起那些被关在城外的流民。
一路且行且看,即将抵达寮房时,众人却听到一片激烈的争吵声。
楚承抬眼望去,却是秦凛的那三个亲信正站在他居住的寮房前,吵得不可开交。
原来,随着年龄增长,秦凛的躁郁症越发严重。抑郁之时会有自残倾向,而躁狂之时有天生神力的加持,更加恐怖,会失去理智一般疯狂攻击周遭一切事物。
若在边关,还能让他去跟胡虏作战发泄精力,可回到京城后,只能用玄铁牢牢将其捆住,等待他的病自行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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