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他出现,村子里的女人警惕的眼神都松了松,然后又齐齐痴痴看向他身边的秦凛。
秦凛一身玄袍,哪怕不苟言笑依旧俊美非凡,足以叫任何女子春心萌动。只是那上位者的气势实在难以遮掩,又叫人不由望而却步。
楚承注意到秦凛身上落下无数视线,出奇有些不高兴,但随即哂然。
他本想找机会让秦凛吃醋,谁知机会还没找到,他先吃起醋来。
有什么好醋的?这些人只能干看着,而他真正拥有着秦凛,不是么?
于是,楚承扬起温和的笑容,走到其中一位挽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身边,清了清嗓子,轻声细语地开口:“姐姐有礼了。”
跟在他身后的秦凛忍不住轻轻抖了抖,后背升起鸡皮疙瘩。
正因为知道楚承的性别,他才感到尴尬。
那妇人抬头羞涩地瞥眼陌生而英俊的秦凛,又很快收回视线看向楚承,语气跟着和煦不少:“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楚承便说:“我与哥哥正在回乡省亲途中,经过此地,打算借住一晚。不知村中可有空房供我兄妹与仆人暂住?”
“哦,有的、有的。”妇人忙不迭点头,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被“男色”蛊惑,警惕心太低,赶紧加了一句:“只是此事还得村长做主,村长现在不在,你们等等吧。”
“多谢。不知村长何时回来?”楚承又问。
“这……我也不知道。”妇人茫然地摇摇头,说着,眉宇间又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担心。
她男人也抄家伙找白上村“理论”去了,也不知打起来没有,有没有受伤。本来天气就不好,要是再受伤耽误了农活,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
“那我们便等着吧。”
说着,楚承便招来齐大,耳语一番。
齐大领命,转身回了马车,不一会儿便拎着一袋糕点走来。
楚承笑道:“姐姐,这是我在上个县城买的梅花糕,据说是店主的独门手艺,味道甜而不腻确实不错,结果一不小心就买多了,这一些就送给您,当做谢礼吧。”
“不不不——”妇人闻言赶紧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您收下吧。梅花糕只我一人爱吃,可惜买多了我也吃不下,不如送您做个人情。您若不爱吃甜的,给家里孩子吃也是极好的。”楚承劝道。
“这、这……”妇人忍不住看向榕树下。
楚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单薄麻衣的小女孩儿正咬着手指头,呆呆望着这边。她头发枯黄但不杂乱,衣着简朴却不肮脏,看得出来很受母亲疼爱。
楚承不由莞尔,朝小女孩儿招招手。
然后,那小女孩儿便眨眨眼,期期艾艾地走过来了。
楚承捻起一块梅花糕递给她:“小妹妹,吃吗?”
小女孩儿舔了舔嘴,却没回答,而是乖巧地看向自己母亲。
妇人见状,只得无奈揉了揉她脑袋:“吃吧,记得跟姐姐说谢谢。”
小女孩儿于是羞涩又懵懂地对楚承开口:“谢谢。”说完,她便接过糕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楚承眉眼越发温和,称赞道:“姐姐孩子教育得真好。”
妇人闻言,忍不住露出骄傲的笑颜。
她脸色枯黄、神态疲惫,但因为母性的光环,笑起来熠熠生辉,美极了。
这时,树下的其他孩子也凑了过来,眼巴巴地望着齐大手里装糕点的手袋。
楚承大方地让齐大将糕点全分出去,果然不一会儿,其他旁观的妇人也笑容和煦地过来跟楚承道谢,然后迅速和他打成一片,几盏茶的功夫,连村里男人消失的原因都解释出来。
秦凛在一边看着,只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但他并未气馁,而是忍不住专注地盯着楚承的侧脸出神。
在他的心中,楚承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但如今,仙人坠落凡间,为了他与他人辗转周旋,劳心劳力。
这非但没让楚承染上俗气,反而显得越发生动亮眼,甚至让秦凛隐隐生出一丝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毕竟,楚承之所以放低姿态与这些村妇交往,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
“为了他”。
多么令人心动的字眼啊。
另一边,楚承倾听着这些妇人对白上村所作所为的抱怨以及对自家男人的担忧,不由同仇敌忾道:“白上村欺人太甚,难道县衙不管吗?”
“唉!蒋县令也不是没来调停过,可是不管用啊!先不说白上村属于群岚县,不归咱们南枝的蒋县令管,更何况,咱们两个村子关于争夺水源的矛盾都绵延好几代了,不是几次调停就能解决的,更何况如今还是大旱……”据说是村长媳妇儿的周大娘唉声叹气。
另一位李大娘则没好气地说:“要我说,都是废太子的错!他要是死了,这旱灾就结束了,老头子他们就没必要为了水的问题争来抢去了!”
“是啊是啊!陛下怎么还没处死废太子?不是已经把人废了吗?”其他人附和。
楚承面上的笑容消失,目光转冷。
虽然知道天下人对秦凛都是这样的态度,但切实面对,他还是替秦凛感到难过和愤怒。
他侧头,见秦凛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不由伸手握住秦凛的手,然后扯开嘴角对周大娘等人道:“既然白河水位下降,水资源匮乏,为何不试着挖井取水呢?”
“挖水井?”一众妇人茫然地眨眨眼。
周大娘皱着眉说:“咱们白下村几百年来都是靠着白河过活的,从来没打过水井,村里也没人会这个啊。再说了,凭什么不是白上村的那帮家伙打井取水?他们生活在上游,根本不差白河水!”
显然,这里的人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
——有白河水取,何必挖水井?
第74章 嫁给废太子的哥儿17
楚承对此不置可否。他聪明地岔开话题, 跟这些妇人谈了谈美白、胭脂的话题,果然惹得她们芳心大悦。
紧接着,他便不着痕迹地问:“周大娘, 村子的空房在哪里?我能跟哥哥先过去看看吗?”
周大娘自然没有异议, 笑呵呵地说:“行啊,我带你们过去吧!”
“谢谢大娘。”楚承勾唇。
然后, 一行四人便在周大娘的带领下, 往村子东边去。
一路上, 楚承都有留意周围,很快若有所思, 然后伸手拉了拉身边的秦凛, 踮起脚尖跟对方耳语一番。
秦凛听着, 默默点头。
一旁的周大娘注意到两人的举动, 倒也没想太多, 纯粹好奇地问:“楚姑娘, 怎么了?”
楚承笑了笑, 没作声。
他身边的秦凛则指着一处平坦的土地,说:“周大娘,我观察了村中地貌,发现挖开那片土地,能出地下水。”
江南本就水网丰富, 地下水的储备更不在话下。只是白下村的百姓习惯了从白河取水, 这才从未考虑过挖井取地下水。
实际上,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旱情, 广挖水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真到大旱严重的时候, 水井的作用便微乎其微便是了。
“咦?”周大娘一愣,随即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们。
——这兄妹俩该不会是想联手骗她吧?
但是骗她村子里能挖出地下水, 也没什么好处啊?
正懵逼着,楚承便笑眯眯地说:“实不相瞒,我兄长爱好广泛,曾随一位老师傅学过风水堪舆,他说那里能挖出地下水,绝对不会错的。不过兄长也就说说,愿不愿意挖就随便贵村了。”
一直面瘫着脸任由楚承发挥的秦凛闻言终于开口添了一句:“算报答贵村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这……”周大娘目光闪烁起来。
之前是没得选择,他们村子的人才只能跟白上村争抢白河。但如今有了选择,只是试着挖一挖,万一真挖出地下水了呢?
她家老头子是村长,要为整个村子的人负责,不得不说压力很大。而且老头子今天还带着村人去找白上村麻烦了,其中还有两人的儿子,这妥妥要械斗的节奏。老头子那身子骨,摔倒一下都得在床上躺几天,万一被打伤,可怎么办哟?还有她儿子,可是家里唯二的劳动力,要是也受伤在床上躺几天,地里怎么办?
更别说这天下大旱,这械斗说不定以后还有!这谁受得了?
她作为贤内助,总该为老头子分忧的。
想着想着,周大娘内心不由坚定下来。
她正要再问几句,忽然一个看起来7、8岁的小男孩儿跑过来,稚嫩的脸上挂满眼泪鼻涕,大喊:“奶奶,不好了不好了,爹爹受伤了!张大叔李大叔他们都受伤不轻!”
“什么?!”周大娘猛地一个激灵,冲到自家孙子面前问:“人在哪儿?伤得重不重?”
小男孩儿哽咽道:“到村口啦!我看到就过来找您报信啦!”
周大娘闻言也顾不上楚承两人,立即朝村子口狂奔而去,她孙子见状也跟在她屁股后面。
楚承于是扭头对秦凛道:“我们也去看看。”
“嗯。”秦凛颔首。
然后,两人便带着齐大齐二,朝村口走去。
他们走得不紧不慢,靠近村口时,远远便看见一群妇人在自家男人面前痛哭流涕,嘴里不断说着什么,眼中写满埋怨和关切。他们脚边,还有一群不谙世事的小孩儿穿着朴素的衣服,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无措地望着自家大人。
至于单身汉子,则挠挠头,面对着年迈父母的训斥手足无措。
楚承一眼便看到周大娘正围着一个年轻汉子急得眼泪直往下掉,嘴里一叠声地让去找大夫来,村子里的赤脚大夫不顶用什么的。她旁边还有一个身形瘦削、形容憔悴的老头在一旁唉声叹气。
而年轻汉子虽然手臂上流着血,反而是最镇定的那个,正苦笑着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楚承上前,压低声线轻言细语:“周大娘,我也是大夫。您要是不介意,就让我给受伤者看一看?”
“啊?这……”周大娘闻声望过来,瞠目结舌。
古代的男女大防可不是开玩笑的。
让楚承一个“女眷”给一群男人看伤,难免要有肌肤接触,这传出去,女孩子家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故此,周大娘顿时犹豫起来。
与此同时,她身边一众年轻汉子闻声也看了过来,甫一触及楚承因化了妆而更显柔美的脸和仙气飘飘的白裙,顿时面红耳赤地低下头,然后有婆娘的,顿时遭遇一顿眼刀。
世世代代生活在白下村的他们,哪儿见过这么漂亮的妹子?
一些单身汉子霎时都心跳如鼓、春心萌动了。
秦凛将这些都看在眼底,一丝难以言喻的不悦不觉涌上心头。
但他很清楚楚承想做什么,于是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我妹妹跟跟女医学过医术,那位女医曾经是为达官贵人家中的妇人看诊的,医术很是高超。”
他语气凛冽,表情拒人千里,却莫名令人信服。
周大娘闻言顿时眼睛多亮了,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立即迫不及待地说:“这样的话,就麻烦楚姑娘给我家大牛看看吧!”
楚承朝她笑了笑:“大娘不用担心,若是小伤无需触诊。”
周大娘听不懂,却反而对楚承更信服了。
紧接着,楚承便扭头,吩咐齐大齐二将他的药箱拿来。待两人离去,他便和秦凛走入村民中,为他们看诊。
两个村子间的打斗还算克制,楚承看了一遍,发现虽然青青紫紫不少,但都是小伤。唯有赵大牛伤势最重,流了不少血,但对楚承来说问题不大。
他便拿出自己调制的外伤药,交给周大娘,让她分发给众人自行涂抹。
周大娘登时千恩万谢,连声说要付诊费,但被楚承拒绝了,只道村子今晚能收留他们,便算报酬了。
周大娘闻言立即跟自家男人说了,对方自然也答应下来。
周大娘的丈夫,便是白下村的村长赵有田。他愁眉不展时,脸上的褶皱宛如蜷曲的菊花,看着就很苦。
周大娘给儿子赵大牛上完药,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推了推赵有田,气冲冲说:“老赵,还不说说你们走后发生了什么?大牛怎么受的伤?谁打的?”
“唉!”赵有田仿佛一尊忧郁的雕像,叹了口气,说:“还能是谁?白上村那群人呗!我本来是想着人多势众,他们总该愿意跟咱们村儿好好谈谈,谁知道他们根本不想谈,抄起家伙就打了过来。大牛是看到我差点被偷袭,冲上来替我挨了一锄头的。要不是他,我这老骨头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那儿了。”
周大娘茫茫然:“白上村那些家伙疯了吗?”
赵有田闻言又叹息一声,说:“这事儿看来还是得请蒋县令出面调停。蒋县令肯定不会让白上村独占白河的。”
周大娘却不看好:“蒋县令虽然是个好官,可人家是南枝县的县令,可管不到群岚县下辖的村子。你看他跟群岚县县令商讨过多少次了,呵,人家听了吗?我听说群岚县的县令韩竹是有名的贪官,给钱才办事,难道村里拿得出钱来贿赂他?”
“那你说怎么办嘛?”赵有田不满地一拍手。
周大娘一时语塞,忽然余光里看到秦凛,顿时眼前一亮:“有了!”
没等赵有田反应过来,她就满脸期待地看向秦凛,开口说:“楚公子,你刚才不是说,咱们经过的那片地里能挖出地下水么?”
楚承是“楚姑娘”,他的哥哥自然也得姓楚了。
所以对于秦凛冠上夫姓,楚承表示完全没毛病。
秦凛颔首:“嗯。”
“要挖多深哪?”周大娘问。
“大概60尺。”
1米约为3尺,所以20米即60尺左右。
这些均是楚承告诉他的,秦凛不过是复述罢了。
而之所以让秦凛告知周大娘,则是因为楚承现在是“女子”,在这个古代,女性地位不及男子,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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