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重重地拍了几下门,听到脚步声接近,知道这是白银已经心软来给自己开门了。他脸上又重新浮出微笑。便理了理衣裳。
然而门打开后,除了站在后面的白银,还有对着自己从迎面而来的一盆冷水。
就算阳春四月天,被这冰凉的井水灌了个头到尾,李怀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白银没上面好气地冲他翻白眼。“就你狗嘴里吐出来的鬼话,跟鬼说去吧。”
李怀金到底是个摸爬滚打的人,反应比一般人速度快。白银冲他泼了那么大一盆冷水,以为能镇住他。却不想他就在门要关上之前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拉住白银的手腕,又是迅速地把他拉向自己怀中。
“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真有什么大病啊?放我下来!”
白银还是很轻,跟得要两个成年男人扛得动的牵引榴弹炮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把白银拦腰扛了起来,向屋里走去。白银拼命用手捶着他的背。
“别!你……”
他那卧室他是轻车熟路的。虽然挣扎得不行,但李怀金不敢真下重手。像捧着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把白银在床上轻轻放下来。
“你听我说,我那时候,以为你…以为……”他望着他依旧水灵的眼睛,有些语无伦次。
“以为什么?”白银冷笑一声,“以为我跟廖东成睡过了是么?”
他确实被戳中了内心的想法,因此不得不低下头来,没几层脸皮再去看白银。
“只有你这么满脑子都是龌龊的人,才会这么想。就算真睡了又怎么样?我是你什么人?还什么都不是呢,凭什么只能跟你一个人睡?”
“我不是那意思,白银,我呢……”
“够了,我是真不想听你说话,你走行吗?别压在我身上了。”
李怀金是很小心的,纵然还想再靠近一点,但只敢两手两脚都撑在白银身侧,就是怕碰着他肚子了。他久违地离他这么近,白银身上的味道又愈发地浓厚,令他想起很多美好的事情。
所以他得抓着这个机会,打死也不敢再放弃了。
“我娶你。”
深吸一口气后,把这段时间在脑海里做出无数次肯定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娶你,真的,我…不是为了别的,哪怕没有那孩子,我也……娶你,白银。实在不行……我,我入赘也行,我改姓!我改姓…只要你能……”
他这话发自内心的,只要能跟白银在一块,什么形式都无所谓。
白银沉默着,只盯着他的脸看。过了很半天,
“入赘?你别逗我笑呢,我招人入赘,不会选比自己年纪小的,精力又好的吗?”
李怀金知道他是在说谁,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怀玉也是喜欢你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决定带他回安庆。”
白银在那个“他”字上加重了音,李怀金听得胸口堵得慌。
“那你介意再带一个人吗?”他侧了身,在他旁边躺了下来。知道有些事情不把面子厚到最大程度,是真的拿不下来。这辈子都拿不下来。“弟弟…弟弟我也交给你,我什么都给你。只要你能把我带上。”
“……怎么?我就非得栽在你们两兄弟手上吗?”
“那不然呢?”
李怀金紧张地望着他,生怕他又说出来个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况。然而白银也愣住了,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天,怀金心里有了底。便不顾后果地凑近他的唇吻了上去。
“你……”在他只发出一个音节的时候,嘴巴就被堵上了,吻得很深,唇齿被一下子探进来的舌尖侵犯了。白银在他胸口推了两把,动作却渐渐没有了。
他也很久没有这样过,松下来的手情不自禁地抓紧身侧的床单,从后脑勺的传出的酥麻感,一路顺着背脊向下来到腰椎。
还好这是躺在床上,否则白银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两人分开的时候,依旧藕断丝连。看着对方,又难得是一齐涨红了脸。白银更是轻轻地喘着气,臊得脸红得都快破了。
“……滚。”
半天,他才吐了这么一个字。可对方完全无视他的话,温和而谨慎,没有什么压迫感的阴影将他的身体所覆盖了。
作者有话说:
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和感谢大家的黄灯!这是俺更文动力5555其实本来说好要上月底或者月初完写文,但结尾比我想得要麻烦一些……现在还有三四章的样子。结局其实是我最先想到的。
第51章
【成婚】
五月底的这个季节的清晨,不冷也还算不上不热,正是最宜赖床的机会。然而白银一大早就被那哥俩从床上拖了起来,李怀金望着坐在床边的他,那过了一夜乱糟糟的蓬发,睡得有些浮肿的眼睛半睁半闭。又擅自拉开了白银的衣柜倒腾起来。
他左右翻了半天,最后翻出来一件自己从没见过的洋服,这是种很清爽的淡红色,有点像前阵子大面积绽放又才凋谢来的海棠花。
他把衣服一把塞进白银怀里,“你稍微整理一下,就穿这个,颜色适合。”
白银望着手里的洋服蹙眉,“……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我十几岁时穿的玩意,你觉得我现在还穿得上吗?”
何况白银其实并不喜欢,从小被迫隐瞒真正的性征,甚至说心里某种程度是很抵触自己去做强调女性的打扮。但前那么穿,也只是为了讨好李文卿罢了。
“怎么穿不上了?”
他望着冲自己满怀期待地笑着的人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小腹。“要不你再想想?”
怀金看见了他的动作,话这才卡了壳。
“呃……”
“这么一大早的,把我拉起来是做什么?”
白银的语气是极其不好的。他最近开始有些控制不了脾气,还嗜睡,尤其是起床气十分严重,谁把他从睡梦中硬拉出来都免不了一顿冲。李怀金只能尽可能小心地护着他的情绪。
“噢,我请了人,来家里给咱仨个拍照。要办大事……总该留个念想对不对?昨晚去联系了怀玉,把那小子喊回家了。”
他想得是好的,白银没有理由继续闹不快了。
“……行了,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好了就过去。”
“那你穿什么呢?你柜子里的衣服,我望着颜色都是很素的,只有这件看得过去。”
白银把那衣服抖开,藏在衣柜深处许久没拿出来过的衣服,摸上去有一种发霉的潮湿感。然后站起来,无奈地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先试试看还能不能套上吧。”
他在白银解着衬衫纽扣前,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白银拿着枕头砸他才终于退了出去。自己也是要整装一番的,于是先回了家,恰好看见一身笔挺黄绿色军服的李怀玉仆仆赶回来。
李怀玉听了是要跟拍照,节骨眼上被长官骂了个狗血淋头也硬是请了假回来。他一回家,还没进门就看见院子里摆着支起了棚子,按照家那边的习俗,是为了办事才搭建的。而大门框上则是贴着两副醒目而喜庆的红色门联:缔结良缘,玉成佳偶。
而院子里头摆着好几张雕花长桌,桌上摆着茶壶茶盏,还有一些果脯点心。两家在南京都是没什么亲戚的,因此请的都是平日里打照面的街坊邻居。到婚期那天为止,这茶台都是从早到晚地持续摆着,目的是为了充场面。
办的什么事他心里有底得。前几日怀玉也回家了一趟,哥哥和白银都在,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件事,来求问他的意见。
李怀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这两人怎么又突然和好了?心里自然是一万个同意的,或者说这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心中所想。大家把窗户纸捅破,也就不存在什么隔阂。
反正白银来到他家,都是一家兄弟,睡在一张床也是无妨。并且在往常,好生育的坤妻被做这种安排确实是常有的。只不过是维新结束了封建制之后,新社会人更讲究起那一份从一而终了。
他唯独有几分难过的是,这回明面上白银和哥哥才是伴侣呢。那昨日才拟好的婚书上,写的只有他俩的名字。他只能对自己说,我是新社会的青年了,是不在乎形式的……
李怀金倒不是舍不得白银这点。白银跟谁结婚,他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另外担心,要是娶白银这样比他大又是二婚的对象,弟弟肯定会在军务里头遭人闲言闲语。
他也是在那里浑水里头蹚过的。都说女人爱凑一块多嘴,但他知道男人的嘴巴更碎。
他见了怀玉回家,立刻笑逐颜开。弟弟确实是挺拔的身材,这身军服尤其衬得他显得俊俏。自己今天也穿着制服,但弟弟只是站在那,就是十分惹眼的。
他上前,伸手整理了怀玉有些微皱的领口。
“……你小子,还好没白把你拉扯这么大。”
“你拉扯了我什么呀?”
“我拉扯你什么?”他哼笑一声。“你都八岁了还要我帮你洗尿了一大摊的床单呢,不帮你洗号了藏起来,你不得叫大姐把你屁股打开了花。”
怀金说到这里,却一愣。兄弟俩结婚这么大的事,他却没办法告诉姐姐。这每年,他都无时无刻不托人在天津打探姐姐的消息。却连个影子都没了。想来,也已经是……
怀玉也因他的话低下头。李怀金见状,连忙拍拍他的肩。“办喜事呢,就不说这个了。你后天假请好了吗?”
“请了。”怀玉说着,跟着哥哥一起进了院子。两人不停地拱手应付着来的零散客人。“我差点没被骂死……陈团长骂我,说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紧要关头吗?你哥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那我家里就这么一个哥哥,又能怎么办呢?”
“嗯,那他人还不错,到底是放了你回来。也确实难为你了,这席子本来,是要像咱们搬家那回,去饭庄子里办的。可现在白银身子脆弱,时间又紧,你抽不开身,还能回家我就心满意足了……这说不好,哪天就突然要把你们往前头送了……你要不真的别干算了,咱俩带着白银走吧。”
“走?走又去哪呢?”怀玉咳嗽了两声,他哑着嗓子。“哥,往前,我是打算真的不干的,想干脆直接跟白银走算了……可如今,你怎么能让我临阵逃脱呢?”
他骂道,“臭小子,人到了你手了就不管他了吗?”
“哥。”
正说着,白银也从对门走了来。然而他没换上李怀金选的海棠,而是一身月白色的男款斜扣长褂,本细碎的短发抹了些许发油别在耳后。
李怀玉是头一次见到白银这种打扮,不禁傻了眼。甚至开始都没认出来他。只是这么一看,还以为是哪家没见过的玉公子来送份子的。
白银什么也没说,见到怀玉后,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最近总这样,总不似过去热情了。兄弟俩都有错,因此没人敢吱声什么。李怀玉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答应嫁来自己家做什么,总不能真不是因为孩子吧。
厅堂前的院子那,已经摆好椅子,照相的师傅也早就候得有些时候了。李怀金扶着白银在太师椅上坐下,自己跟弟弟分别站在他旁边。拍照的进了黑幕里摆弄了很久,又左右调整三人的姿势,才举起一旁的镁光灯。
“好了,三位请保持啊,坚持一下,别动,准备好了,一,二——”
灯闪过后,三人都不约而同眨了下眼。像是各自人生谱写的芳华,从此又翻过去了整整一篇。
白银还记得自己跟李文卿成婚时的细节。当初他算远嫁,可是那回娘身体就不好,不用说坐船长途跋涉了。爹更是很久都懒得看他一眼,白银是从住的宾馆被接去李家的。
如今还好阮冬青赶来了,虽然他知道他来多半是为了骂自己。果不其然,同样的话,从阮冬青昨晚到家开始,已经听得白银耳朵快起茧子了。
“我那日走,就知道你要坏事…我以为你是个理智的,你怎么还跟你弟弟学呢?”
这日一大早天都没亮,白银就又人被拖起来按在梳妆台前,跟拍照那日打扮不同,他今天换着银丝白的绸缎旗袍,这回是量身定做,赶工了两天终于赶在昨晚前送来的。衣摆处依旧是织着垂丝海棠,这回的海棠是红色的。
同样来的人居然还有廖婉婷,她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不但剪了短发,连过去爱穿的裙装也都换成了衬衫西裤,整个人显得干练又利落。今日不同往日,白银的卧室也只能放着人随便进的,来来往往全是替他忙活的。都是昨晚阮冬青从家里带着一起来的仆人。
“我这不是……也好歹定下来了嘛。”
他任由灵芝给自己梳着头发,几次疼得嘶地吸着凉气。他的短发费了好大劲才编到脑后成一团发髻。女仆在那发髻上别了珍珠排钗,又在旁边夹了朵绒花。
“那连儿跟婉婷的事情什么时候办呢?”
“他们?”阮冬青没好气地看了眼在自己身后徘徊的廖婉婷,故意放大了声音。“再说吧,等连儿那孩子生了再,我考虑要不要给他认这个母亲。”
“可那婉婷人家都跟爹娘断了关系,只要连儿呢。爹,您也适当地松点口,连儿是那么小的,”
“他知道自己岁数小还乱来呀?我看他根本不知轻重。”
“我当成结婚接得比他还早呢,这一晃眼半年再过去,他也要二十岁了。何况,人家婉婷跟连儿一样大的。少年夫妻,看着多美好啊。”
“就不是你说得那么回事……”
阮冬青看了眼身后的廖婉婷,他趴在白银身边,小声嘀咕。
“那姑娘,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所以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她父亲那边。”
一提到廖东成,白银下意识般停止了呼吸。阮冬青没见着他那脸上的表情变化,垂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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