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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故奇怪：“怎么了？”
“......好酸。”
“......”
温故严肃地评价道，“你的表情就像吃了小时候那种超级酸的零食‘秀逗’一样。”
“秀逗没有这个酸。”那人面露无奈，反驳道。
温故却很喜欢在林止醒脸上看见各种不同的神情，忽然被他惹笑了，极难得的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
林止醒看着这人的笑容，停顿了片刻，旋即有些怀念又有些感叹地微扬嘴角。他忽然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儿，别再跑这么快了。
慢一些，再慢一些。
他们似乎一点点找回了当初作为朋友的感觉。
第82章 孤单的人
当天晚上，温故睡得很好。
梦里没有出现任何让他惧怕的事物，只有一只、一只白云般的小羊羔。
八廊街，扑面而来的就是香火味儿。
停好车，整顿好行李，一行人来到了大昭寺和布达拉宫附近。一路上都是小店，买各种冰箱贴或是手串。
温故看见有很多朝圣者在虔诚的祈祷，一步一跪一长叩，额前嗑出一片灰色的痕迹，他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感到深刻的敬佩。
他们一行人先去用餐。店名叫玛吉阿米，以特色藏餐出名。黄色和红色这两大暖色调相撞，店内也是木质装修的，环境很舒适，有不少人在。吊灯是圆柱形状的，镶嵌着彩色玻璃，有点像苗族姑娘头顶上的发饰。
藏式奶茶、石头烤牛头、烤天然蘑菇......这边的上菜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桌面就被餐盘挤满。
“哇哦，这也太多肉了，打劫打劫。”旅行团里那个来自一家三口的女孩，夸张惊叹道。
来自一家四口的男孩对她语重心长地道，“拜托，我们要斯文一点。”
两位小朋友的对话，惹得桌旁的大家都笑起来。来自各个省份五湖四海的陌生人们，此时坐在同一张桌上，听着导游絮絮叨叨地讲故事或是闲聊。
温故同样被喷香流油的牛肉所吸引。这里的牛肉和城市里的极为不相同，份量大了几乎两倍，被煎的外焦里嫩，烹饪的方式比较粗犷，但很符合这边的风情特色。
天然蘑菇也香香嫩嫩，他严重怀疑里面悄悄放了奶酪。
林止醒坐在他身旁安静地用餐。
一群人忽而闹起来要碰杯，于是在胡岳大叔的大笑声里，十几个玻璃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小朋友的身高不够，为此还特地跪在凳子上，咕咚咕咚把饮料一饮而尽。
碰杯后温故收回手，看见旁边这人只是拿回被子抿了一口，没有过多的反应，于是他单独与林止醒撞了一下雕花玻璃杯，小声道，“干杯。”
冰块撞上杯壁，发出一记清脆的“当啷”声。
林止醒薄薄的眼皮撑起，修长的睫毛一颤，随后对他道，“嗯，干杯。”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谈，却也感到很舒适，就这么悠悠闲闲地吃起这一顿饭。
布达拉宫位于玛布日山，这座宫殿式的建筑群与山岗融为一体，气势恢宏，是藏传佛教的四大圣山之一，被誉为“天上之城”和“世界屋脊的明珠”。
红白色的建筑庄严肃穆，楼梯的距离很宽，比较陡峭。不少游客拿着氧气瓶，在慢慢往最高点走。
殿外的紫外线由于高海拔，还挺强烈的，虽然阳光找过来不烫，风也是冷的，但时间久了仍会有种刺痛感。走到殿内，光线一瞬间就变暗了，四周墙壁挂着有近万张典藏唐卡，几乎每张的主题都不一样，特色鲜明。
这座圣地，这座光明之城，每天都有千百万人向这里虔诚的朝拜与祈祷。
一炉藏香飘出，柔和地弥漫在空气里。
那一柱棕色的香缓慢烧着，亮起微弱的朱红火光，留下一截灰色香灰。
“好闻。”温故只觉浑身都变得放松，莫名感到清幽宁静。
林止醒点头表示认同，解释道，“里面有雪松花，沉香这类的药材，可以舒缓精神，起到安神的效果。”
“说的不错，这个《维摩经》啊里头讲了，‘菩萨各坐香树下，闻斯妙香，即获一切德藏三昧’，藏香的工艺在08年也被列入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导游胡岳做了进一步补充，“你们要是喜欢，也可以购买藏香或是香塔带回去。”
隔壁有红袍僧人一齐诵念经文。旅行团里欣小薇和朋友，一位家长和男孩随着导游的指示，准备去购买布达拉宫特色香塔，和独具藏族特色的外方内圆底座，想带回去在家里使用。
胡岳提醒大家别掉队，继续低声讲解着先关的历史文化与风俗故事。
林止醒正欲起步，却发现温故仍然站在原地，仰头望着一缕缕飘向殿堂顶端的藏香。
他没有在参拜，只是双手合拢十指交叠，抬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身侧是朱红色墙面，面前燃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描摹出他的侧脸与修长的睫毛。
旁边分明有不少香客或游客在穿行，但不知为何，他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孤独。
林止醒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没去打扰。可他的心脏骤然一缩，随后荡起一阵汹涌波涛。
一步步爬上布达拉宫的后遗症就是，回到酒店后浑身疲惫，小腿又酸又痛，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有高原反应，否则太遭罪了。
但布达拉宫不愧是信仰圣城，温故坐在酒店的床铺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望向外面已然变小的宫殿，仍然沉醉于灵魂都被洗涤的心灵震撼之中。
夜晚的雪山就像嵌在深蓝深黑画布中的白雪，渺远、圣洁。拉萨的大气稀薄，抬头居然还能看见星空，不是那种零散的一颗一颗的，而是一片又一片的漫天星辰。
像儿时和妹妹温归一起坐在乡下院儿里，伴随着晚风仰头时看见的那样多。
现在是晚上12：10分，明日的行程就是“珠穆朗玛峰”，不算太满。
温故套上那件冲锋外套，连拉链都没来得及拉上，就抓着脚架和相机匆匆出门，离开酒店。
他们今晚休息的供氧酒店在半山腰，虽然酒店外本身的视野就很好，但温故仍然往山顶的方向稍稍爬了一些。
这个角度没有任何遮挡，拍摄出来的画面清晰干净，他对准雪山、夜空与星星调试了半天数值，随后设置了自动录影模式，伸手想拿手机再简单拍几张照片。
“手机呢？”
温故摸了两遍口袋，却只摸出一张房卡。
他真是出门太着急了，生怕错过外面的景象直接跑了出来，忘记了手机还扔在床头柜上充电，没拿出来。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酒店就在几百米之内，他又明白旅行中最好不要擅自单独行动，他有经验，不会走远的。
想到这里，温故干脆坐在地上，手臂随意地搁着膝盖，仰头望向浩瀚无垠的天空，就这样静静地发起呆来。
深黑、遥远、无边无际......真不知道宇宙的尽头会有些什么，银河护卫队还是三体文明？
干脆现在此时此刻地球爆炸世界毁灭好了，这样就再也不用离开西藏回去工作。最好UFO的光束可以打在他身上，末日飞船直接拉着他飞向外太空。
温故兀自笑起来，却突然一愣，有些诧异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他曾经是个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内心却是一个无情的吐槽机器。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萌生出吐槽的冲动了。
果然远离喧嚣城市的旅行，是会改变人的，让人一点点卸掉伪装，能安安静静地活成自己。
他坐在摄像机旁发了很久的呆，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几乎要与野蛮的自然融为一体。
“温故——！”
熟悉却语速偏快的声音突然传来。
温故被吓了一跳，在雪地窸窣的塌陷声中扭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猛地林止醒一把抱住。
他整个人后仰下意识撑住地面才没有向后摔倒。
雪风萧瑟的夜晚，他按在地面的双手冰凉，身体却陷入了异常一个温热的怀抱，这衣物的洗衣粉的清香，柔顺却痒人的发梢是这般熟悉，这般久违。
温故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这人难得的着急。
第83章 走丢的人回不去
“林、林止醒，发生什么了？”
温故重新恢复平静，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却没有要强行挣脱开的意思，“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抱歉。”
但林止醒似乎会错了意，连忙松开抱住他的手，头发和呼吸都有点乱，平日淡漠的眼眸里淌过一抹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担忧。他揉了揉额头，隐去方才的情绪波动。
他们就保持着这样靠的很近的距离，坐在雪地上，两对大长腿交错着抵靠，莫名略显亲昵。就像两人相爱的人情至深处，双腿相靠，方便凑近对交换呼吸似的。
既没人挪开，也没人发现不对劲。
林止醒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想去敲你门的时候，在打扫的阿姨跟我说里面没人，你大半夜离开，联系不上快两个小时了。”
半晌后他又扶了一下前额，“吓我一跳，以为你迷路了。”
温故错愕地睁大眼睛看他，没料到这么一个原因，林止醒大晚上跑出来是为了找人，随后他突然眉眼一弯，捂住脸笑起来，“噗，哈哈哈哈哈哈。”
林止醒的双手搁在膝盖上，有些无可奈何，又有点被自己愚蠢到了，“导游说这一带比较偏僻，夜晚不安全。况且现在已经快两点半了。”
“不好意思哈哈哈，我第一次听你讲‘吓我一跳’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种奇特的感觉。”温故觉得特逗，笑话他笑的脸都痛了，他也懒得起身，伸手打开锁定键，把相机拉了下来，“我一个二十好几的人，怎么可能走丢啊，之前的旅行经历都白费了么？我只是想出门摄影，拍个雪山和星空。手机落在房间里，忘带了。”
他切出存储画面，给对方欣赏，“怎么样，拍的很不错吧？高原区的星空特别美。”
林止醒接住相机，点头，“嗯，很厉害。”
“对了，你大晚上找我什么事？”温故问他。
林止醒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想与他说说话。
那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他的脚踝上，因为坐在地上，裤腿被往上扯了一段，两只蜘蛛纹身露了出来，一只金色，一只黑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栩栩如生。
“你的纹身，原来还在。”林止醒本以为这两只蜘蛛已经被洗掉了，此刻再次看见，记忆霎时间涌上心头。
温故拽了一下裤腿，“一直在，平时都会遮起来，不会影响到工作。”
雪风刮过来，温故忽然看清了林止醒根根分明的睫毛，黑发被风撩的凌乱，偶尔会挡住那一颗小小的泪痣，他发现林止醒竟然连外套都没有穿，同时意识到自己靠的太近了。
温故撇开视线，将冲锋衣领口拉到顶抵御寒风，站起身抓起三脚架，随口道，“太晚了，回去吧。这里昼夜温差太大，冻死个人，感冒就不好了。”
林止醒跟着他站起身。
两人重新回到氧气充裕且温暖的酒店，他们乘电梯上楼，准备回房间温暖一下四肢，但温故刷卡推门时，发现林止醒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
“......”
“房卡没拿出来，在房间里。”
“……”
温故又一次忍不住笑出声，他就连小虎牙都露出来了，好久没有被逗的这么开心，没想到向来严谨，一丝不苟的某人还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他强行控制住调侃的表情，提议道，“你先来我这里暖和一下吧，给前台拨电话问下怎么做身份认证，现在这个点还是不麻烦导游了。”
林止醒沉思片刻，说：“谢谢，麻烦了。”
温故推开门，把挡道的行李箱挪到角落，手机果然丢在床头。房间很整洁，丝毫看不出，屋子主人曾经是个习惯不太好，总是到处乱放东西还找不到的人。
林止醒拨通电话和前台交谈，而温故趁这时间，把冲锋外套脱掉，坐在床铺的另半边看手机。
前台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解决，林止醒只能暂时先待在这里。
“你等着吧，我太冷了，先去洗个澡。”温故不太在意，让他随便坐，自己进了淋浴室。
林止醒点头，靠墙站着休息，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忽然看见这人的行李箱里丢着一本kindle，没想到亚马逊都暂停服务了，这人还是这样念旧的舍不得换，平板里头的视频虽然处于暂停状态，但他也能认出这是哪一部电影。
他忽然想到了高中运动会的时候，两人因为跑三千米发生意外，都被送进了医务室，在那充斥着淡淡消毒水味儿的狭小房间里，第一次发现共同爱好时的兴奋，不由得哑然失笑。
后来他读了临床医学当了医生，他经常会在大学实验室里或是医院里闻到类似的气味，然后想起当初慵懒惬意的午后。
那时候他坐在病床上看一部，15年的《误杀瞒天记》，而温故单手托着电子书看着，有细碎的日光透过窗帘缝隙偷偷洒进来，一切都是那样静谧与美好。
吹风机的嗡嗡声停止了。
温故刚好从浴室出来，他的发梢潮湿，抬头略微奇怪地问：“怎么了？”
林止醒忽然说：“你好像没变。”
温故听到这话，抓着毛巾的手僵硬地放下了。
他低头咬住了下唇，呼吸忽然有些急促。
片刻后他走上前，抓住林止醒的手腕，再次开口之时，声音竟然发哑的厉害，“那你呢？你什么变了，又什么没变。”
他的内心被这一句话掀起了波澜，像是伤疤被揭开，泡进盐水里。
两人都因为情绪起伏，略为混乱地纠缠在一起。
林止醒的心一阵发酸，他低头，把温故抵在墙角，忽然想吻他。
那吻中似乎带着当年缱绻与暧昧的温度。
可温故却在吻即将落下之时，猛然推开了他，不带丝毫的犹豫。
就像八年前，林止醒漠然消失在视野里，头也不回的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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