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若有这么个姑娘,日子想寡淡都不成。
谢曦深呼吸几个来回,才又恢复了之前的公子风范,揭过了之前的话题,“入宫时,茶白青黛都带上,我再给你带几个人。”
谢凤仪低眉顺眼,语声软软,“此事不劳烦兄长费心了,妹妹身侧有茶白青黛已足矣。”
谢曦眉跳了一下,“好好说话。”
谢凤仪弯身将扔到桌下的纨扇捡起来,拿在手中来回摇了几下,“我手下有青白二员大将,足以谈笑间令敌人灰飞烟灭。”
谢曦懒得搭理她的抽风,容色淡淡,“你是谢氏嫡长女,身俱王谢两家嫡系血脉,入宫去时身侧只有两个人伺候,你是想打谁的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皇之下皆为从属。”谢凤仪把玩着手中的纨扇,很是漫不经心,“一届臣女入宫陪伴公主,排场竟摆的盛大恢弘,我又是在打谁的脸?”
“世家中人都想踩皇室一头我不管,我却是不能。”
“萧氏长宁乃为皇室女,我既心悦于她,便愿在她身前下拜俯首,尊她在我之上,我后退一射之地。”
“谢氏若觉丢脸,逐我出族便是。”
“王氏若觉受辱,斩亲断义即可。”
“世家若觉不堪……”
谢凤仪扬唇而笑,纨扇往下一压,无端多出几分杀气腾腾来,“我等着他们亲自来我面前说,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和一力降十会。”
谢曦运气,别的都好说。
狗仗人势是什么东西。
她能不能好歹给士族留点脸,稍微有点贵女该有的样子。
一路到了太傅府时,谢曦挑帘撩了衣衫下车,回头扶了妹妹下来。
在外面谢凤仪还是很给面子的,扶着他的手优雅的下了车。
然后脚刚落了地便立时回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去扶公主去了。
“……”
谢曦大步往前走,眼不见心不烦。
太傅父子三人上朝去了,还未回来。
谢凤仪拉着萧长宁目不斜视的跟在谢曦后面走,对于仆从的见礼一眼都未多看。
谢曦带着两人去了待客的花厅。
按说谢凤仪入京也是回家,不该在花厅。
但她还带着萧长宁,谢曦也知晓妹妹心思,自然不会将人往后院里领。
到了花厅将将坐下,便有一老者进来,“老奴给大公子,大小姐问安。”
“岷爷爷不必多礼。”谢凤仪嘴上说着不必多礼,实则身子半分未动,结结实实的受了礼。
谢曦眸光闪了下。
谢岷是谢太傅自幼的书童,谢氏累世的世仆,往上几代都是管家,得以赐姓为谢。
对于这样的老仆,主子该有的优待宽容自是不会少。
尤其是小辈儿的见了,态度上更是要和气两分。
除了极为正式的场合外,是不会任由其将礼行全的。
谢凤仪以前在陈留时,也是如此。
这次不知是为何要下谢岷的脸。
谢凤仪见谢岷当萧长宁不存在般,拉过萧长宁的手,“岷爷爷,此乃永安公主。”
“老奴见过永安公主。”谢岷像是才看到萧长宁,又对萧长宁行大礼。
萧长宁等他跪下去了,才说了句,“免礼。”
她不差这一跪,但谢凤仪都不给面子的人,她自然也不会客气。
谢岷身子僵了下才起来,后退两步站到了堂中位置上,“大小姐,老爷与大爷和二爷对你的独身入京都很意外。”
“但老爷说了既然来都来了,便也无需再回了。”
“在大小姐入京前,老奴已然将栖梧院收拾好,事事布置齐全了,还请大小姐移步一看。”
谢凤仪看都没看谢岷一眼,只偏头去看萧长宁,“公主殿下可有什么想说的?”
第98章 你说是不是啊
“栖梧院,凤栖梧桐,寓意不错。”萧长宁漫声说着,“但我永安宫也不差,容得下你这只金凤。”
谢凤仪笑着附和,“公主殿下说的是。”
随即她又去看谢岷,“劳烦岷爷爷费心了,不过我已应了公主之邀,会随她入宫陪伴,栖梧院还是等阿昭来了予她住吧。”
“大小姐不可任性。”谢岷看向谢凤仪的目光满是不赞同,神色也很肃然。
“你乃为谢氏之女,入得京中自是该住于自家,宫内并非你此时该去之处。”
“哦,我却是不知,我该去何处还要听岷爷爷的意见。”
谢凤仪面上含笑,眼中却一丝笑意都没有,“岷爷爷身上背了谢姓,便还当真做起我谢氏主子的主来了。”
“要不要我将岷字去了,对你行大礼叩拜,毕恭毕敬称上一声爷爷啊?”
“谢氏的族谱上,要不要也记上你之名啊。”
“我还这么爱管事,族长的位置,要不要也让祖父让出来给你坐啊。”
谢凤仪的三个要不要落下来,压得谢岷一下跪在地上了,“大小姐为何要说此诛心之言。”
“老奴代代为谢氏世仆,从来忠心无二,一心盼着主子好。”
“大小姐利口如刀,莫非要逼着老仆以死来证忠心不成?”
谢岷语声冷硬,目光烔烔的看着谢凤仪,“若大小姐真想如此,此身之命你收去便是。”
“岷爷爷话说的可太过了。”谢凤仪笑意深了深,语气轻飘飘的,“什么死不死的啊,你说着不觉晦气,我听着还晦气呢。”
“况你也知道,我为人最是良善,待下宽和,如何可能入京第一日去迫人去死呢。”
“这声名便是我背得起,祖父他也不会让我背的呀,你说是不是啊。”
谢岷拳头在身侧握紧,略带苍老的面容上,已然满是难堪之色。
谢凤仪不屑的嗤了声,端起茶啜了一口。
一介老奴而已,在她面前装什么大头蒜。
她便是此时真弄死他,谢太傅也不会让她背负上任何不好的名声。
谢氏的名声,谢氏女的名声,一万个谢岷也不够相提并论。
谢岷也是明白,这才闭上嘴敢怒不敢言了。
谢曦神色不变的坐在一侧,看向谢凤仪的目光中多了两分探究和疑问。
谢凤仪看到心里就堵得慌。
她以为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可当真的看到谢岷和谢曦同在一室时,她就想立时弄死谢岷。
前世时,谢太傅活的比皇上久多了。
作为他身边第一人的谢岷,自然也极有脸面。
于是纵的儿孙胆大包天,敢怀了龌龊之念。
趁着两方斗法,谢曦故意示弱时,竟敢对谢曦起妄念,还差一丁点便成了事。
谢曦当时为了做戏做全套,真就是将自己处于危险边缘。
谢岷明知道孙子的心思,也知道他在做什么,却还任由孙子去做。
此人该死。
士族子弟可杀之不可辱之是牢牢刻在骨中的,若是真让谢岷的孙子做成了,谢曦当会如何,她都不敢去想。
上辈子是谢曦亲自动的手,就在谢太傅面前。
清雅若上弦之月的公子,素来只执笔的手,首次握了利刃将谢岷之孙谢树斩于谢太傅主仆身前。
这一次,她会提前除了谢树,绝不给他分毫的机会。
想到此,她对着谢岷粲然一笑,“岷爷爷为我谢氏累世的世仆,诚叔在我父亲院中是极得看重的,阿树也去了兄长院听使。”
“如此忠骨,我想给阿树个更好的未来。”
“我随公主入宫,身边还缺了伺候的人,欲带阿树去,让他见见更大世面,多涨涨见识。”
“不知岷爷爷可愿意从我这个谢氏主子的愿,将孙子割爱于我?”
谢岷气的脸通红一片,看向谢凤仪的目光满是冷意。
入宫是什么好未来?当太监的未来吗?
谢树是他唯一的孙子,真跟她去了,他岂不是无后了。
谢凤仪胆子不小,初入京想要在太傅府中立威,就挑中了他。
她倒是贪大,想拿他这个总管来一下立住她的威名。
但她当这里是陈留,也认为他是吃素的不成?
“主要奴从,奴不敢不从。”他身子一屈跪于地上,“能跟去伺候大小姐,是阿树的荣幸。”
“老奴自是不敢违逆,待大小姐入宫时,奴便谴阿树同去。”
随即他又去看谢曦,“老奴祖辈都与世代的谢氏公子跟前伺候,从未跟过谢氏小姐,阿树自是也认了公子为唯一之主。”
“今时大小姐看上阿树,愿予他造化。奴厚颜请大公子亲自与阿树分说两句,亲断了阿树与大公子的主仆缘分。”
“否则依着阿树那个牛性子,怕是舍不下大公子。”
谢岷话说的悲愤中带着压抑,到了后面已然有了哭音。
周侧伺候的下人们,虽然依然守着规矩,身子未动一分,脸都半垂着,似是不存在一般,眼中却俱都浮现出怒意来。
谢曦不知道谢凤仪在闹哪一出,可却不会在下人面前拂了妹妹的脸面。
谢岷再是世仆,他往日也是给着脸面的,但也无法与自家亲妹妹相比。
哪怕妹妹好似是在蛮横胡闹,他也不会去打妹妹脸。
他的妹妹他清楚,性子或许与寻常闺秀不太相同,却不会是个无缘无故就去找人麻烦的。
她如此对待谢岷,事出必有因。
他垂眸扫了跪在身前的谢岷,手指摩挲了下杯壁,浅声应了句,“好。”
谢岷眼睛睁大,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凤仪从亲兄长院里要人,要的还是世代的管家接任者。
这不光是在打他谢岷的脸,也是一巴掌挥到了谢曦脸上啊。
在整个谢氏内,谁会不知道他们三代人,分别在三个主子院里意味着什么,他还特意点出来了,他不信谢曦不懂。
他也知道谢曦自来疼爱妹妹,可居然连这个也纵着谢凤仪?
谢岷口中发干,他只是以退为进,想要谢曦出头,从未想过真让谢凤仪将谢树带走啊。
谢凤仪适时的开口,“岷爷爷放心,我会好好调教阿树的,以后也让他当大总管,保证比你不差。”
比他不差的大总管?后宫的总管?
谢岷一想到那个场面,心口的气血都逆了,眼前也直冒金光。
“大小姐的抬爱,老奴替阿树谢过了。”
第99章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界上了,不谢又能如何呢。
哪怕牙根都要咬断了,心头也生了恨,却还是要谢过恩典。
这便是主仆之别。
主子给你脸面,你就得接着。
哪怕所谓的脸面背后,是比砒霜还毒的东西,也容不得仆从说不和违逆。
谢岷手指蜷缩起来,心头痛得要滴血。
他很清楚,若是谢凤仪执意要谢树,谢曦也肯给的话,谢太傅最终还是不会拂了两个孩子的请求。
至于他,大抵是给予许多补偿,还会为他再过继个孙子放到谢曦的院中吧。
谢岷越想越憋屈,胸口也是一阵烦闷欲呕。
“兄长和岷爷爷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谢凤仪声音中带着点疑惑。
“阿树伶俐的很,我是要他随我入宫看看皇家天威,待得以后再回到兄长身边,想是会更得用。”
“做下仆管家的也要多点见识和经历才好,阿树有过这么段经历,想必未来帮扶兄长时比岷爷爷你更能青出于蓝去。”
谢凤仪的话落在神思都有点恍惚的谢岷耳中,懵懵然之间竟是听不大清她在说什么。
愣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谢岷望着对他柔婉浅笑的谢凤仪,身上恢复了气力的同时,也知道他被谢凤仪结结实实的涮了一把。
谢凤仪之前那半分不给他脸面的做派,摆明了是想要将谢树带走。
结果话风一转,嘴皮子上下一碰,又成了带着历练历练,回头还会送回到谢曦身边来。
从逼世仆净身入宫伺候,成了真给谢树脸面,带他去见世面和磨炼。
不过多费了几句话,谢凤仪的威名也立起来了,好处也真切的给他了。
让他纵然想恨想怪,都不知道从何去说起。
谢凤仪从他进来起,给他脸了吗?
没有。
反倒是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让多年没有真跪在地上过的他,此时还结结实实跪在这里。
可真的是在打他脸吗?也没有。
相反还在抬举看重他的孙子,记挂着提携,能让主子费心想着的奴仆又有几人。
你能说出谢凤仪一句不好来吗?
不能。
别人是一个大棒再给个甜枣。
谢凤仪是把刀都架在你脖子上,下一秒就要杀人了,突然又将刀拿下来塞到你嘴里,笑着告诉你这是你梦寐以求,暗中馋了好久的糖浆熬制而成的,口感真的好极了。
你吃是不吃?
不吃吧,糖都塞到嘴里了,念想了那么久的甜味都在嘴里化开了。
吃吧,刚才被刀架着的憋屈愤恨感还真切的存在着。
谢岷心中都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了,谢凤仪手掌一翻一覆,便将于他而言的最大坏事变成了最大好事。
他确实是担心谢曦对于谢树不似谢太傅和谢之年对他们父子亲厚。
谢曦自小是在陈留长大的,身边的人是宗子夫人王竹一手安排的。
别姓主母若是嫁进来,自然得从夫家之言,子孙教导亦是如此。
没看谢之年与谢之乔兄弟二人都是落生后没多久便被抱走到太夫人院中养么。
可这个规矩到了王竹这里,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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