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与谢氏齐名,从家世上来说,两家家世相当,谢氏还算是压着王氏一头。
可王竹在闺中时便很是有名气,一句王竹之后再无女郎之言,便可见她的不俗。
相比之下,谢之年便不大出彩了。
虽说谢氏嫡子即便是不出彩,也比世上的儿郎不知强过多少去。
但要看与谁比,和谁论。
单以人而论,王竹嫁给谢之年,委实是下嫁。
当年是老太爷亲自去王氏祖籍足足三次,才换来王氏点头嫁女。
是以王竹嫁入谢氏时,腰杆子硬的很。
她又不负盛名,极快上手将谢氏上下都打理的极好。
谢曦落生后,她说亲自教养,太傅便允了。
她为谢曦安排伺候的人,谁也插不上手。
他的孙子按理说本该自小就去谢曦身侧伺候,如此才能用的趁手和结下情分来。
王竹一手拦了,硬是等到了谢曦入京,才被送入谢曦的院中。
人是去了,却并不得用。
谢曦身边的人早就是用惯了的,谢树根本融不进去。
他也在担忧未来管家之位的延承该怎么办。
谢凤仪想必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故意涮了他一遭后,又抛了个让他无法拒绝的饵出来。
不光让他怨不起,恨不成,还要感激她给谢树的机会。
谢岷还能如何,只能再次对谢凤仪行了个大礼,真心实意的说了句,“老奴替阿树谢过大小姐看重。”
“岷爷爷不必如此多礼。”谢凤仪端坐在椅上,气度高华,面上挂着浅浅的笑,一派娴雅婉和。
“你家世代为我谢氏尽忠,谢氏的主子们都是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的,高看一眼也是应当的。”
“只要你们做奴从的忠心,做主子的自然不会吝啬。”
谢岷再次俯了俯身子,心底沉沉叹了声,他不得不承认,宗子夫人王竹教养出的一双子女,当真是极为出色的。
若是换做别人,怕是养不出来。
谢凤仪踩着谢岷的底线涮了谢岷一把,就让人先下去了。
谢岷一走,谢曦也没问谢凤仪缘由。
这里是太傅府,不是他谢曦的府上。
兄妹两个彼此心里都清楚,有些话在这里是不能说的。
对坐着喝了两盏茶,小食也吃过几道后,谢太傅父子三人终于在下人的唱喏中回来了。
若是没有萧长宁在,谢凤仪自当该去门口迎接长辈和见礼的。
但公主殿下就在这坐着,谁敢扔下公主先跑了。
谢凤仪当然不能了。
不光不能,谢太傅还要过来带着儿子先给萧长宁见礼。
“老臣见过永安公主。”
“臣见过永安公主。”
父子三人对着萧长宁行礼。
萧长宁起身虚扶了下谢太傅,“太傅不必多礼,我乃晚辈,受不得全礼。”
谢太傅顺水推舟的站了起来,越过萧长宁看向她身后的谢凤仪。
笑得很是和蔼可亲,还招了下手,“阿欢,来祖父这里来,让祖父看看。”
谢家的人素来都生的好,谢太傅也不例外。
即便已然上了年纪,依然身姿板正,面容不掩年轻时的风华俊朗,看上去一点威吓力都没有,慈眉善目和气的很。
谢凤仪过来盈盈下拜,“阿欢问祖父好,祖父大安。”
第100章 你高不高兴?
“好好好,阿欢长大了,成大姑娘了。”谢太傅看向孙女的目光,都是满意。
谢凤仪起身笑了笑,再次婉身下拜,“阿欢问父亲好,父亲大安。”
“阿欢问叔父好,叔父大安。”
今生首次见面,无论如何礼数是要全了的。
谢之年对女儿点了点头,“你母亲在家中可好?”
“劳父亲挂念,母亲一切皆好,安堂内井井有条,陈留百姓安居乐业,族中一片祥和。偶尔有些淘气的族人,母亲也都妥善的解决了。”
谢凤仪说起场面话来并不怵,这些话纵是她不主动说,谢之年也是要过问一句的。
并非是真关心,而是作为谢氏宗子,王竹的夫君该是过问的。
“很好,你母亲是个好的。”谢之年夸了句,便不再说了。
谢凤仪也不意外,更不觉失落。
谢之年心中并不爱王竹,不过是应着家中要求娶了罢了。
初初说要为他求娶时,他也并不反感。
可在议亲过程中,闹了好大的别扭和不愉快,直至如今,谢之年的心气儿都未能平下去。
因当年谢氏太爷上门求娶时,王氏太爷放下话来,若娶王竹者,需终身不纳二色。
这对于世家郎君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的笑话。
谁家不是正妻的体面会有,可身边红袖添香,温柔小意伺候的人也必不可少的。
漫说那时他与王竹并不太熟悉,便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绝没有只守着一个人的道理。
谢之年那时身侧已然有侍妾,因着这一句话,便将人谴走了。
旁人也就罢了,其中一人是自小在他身畔侍奉的大丫头,生的俏丽可人,还知情识趣。
不管是与她谈论谢氏之俗务,还是论风花雪月都很是契合。
他还许了她将来等正妻过门后,便可为他绵延子嗣。
可这议婚还未成呢,先妒的让他身侧没了侍候的人,当真娶进来还能了得。
谢之年曾反抗过,可最终还是与王氏将亲事议成,将王竹娶进门来。
他待王竹冷淡,王竹也不在意。
他宿在书房,王竹当没看到。
他夜不归宿,王竹当不知道。
最后他就狠挨了一顿收拾,被压着给王竹该有的体面。
背过长辈,王竹私下与他定了七年之约。
两人只需要扮演一对好夫妻七年,之后他想如何,王竹绝不过问一句。
谢之年应了,心中的屈辱感却是更多了。
未到七年上,王竹先后生下了儿子与女儿,在女儿落生后被赐名后,她直接提前结束了契约,自此再不许谢之年近身。
一晃十八年过去,夫妻两人分居两地,即使期间有到过一处,彼此也是冷淡的很。
因着这份憋屈,谢之年甚至对谢曦与谢凤仪这对儿女都淡淡的,并不热络亲厚。
谢曦和谢凤仪也只是面上敬着他,对他并无太多感情。
如此也算是两相安好。
谢之年反应是冷淡,谢之乔就热情许多了,他笑吟吟的看着谢凤仪,“阿欢,阿昭也要来了,你们姐妹以后还能一道作伴,你高不高兴?”
“阿昭来了,我自是高兴的。”谢凤仪对着谢之乔和婉的笑,“不过我无法与阿昭作伴的,我在入京途中已然应了公主所邀,与她入宫去作伴。”
谢之乔脸上闪过惊讶,“这如何使得,你身份尚未定下便贸然入宫,不妥当。”
谢凤仪笑而不语。
萧长宁适时开口,“没什么妥当不妥当的,我喜爱阿欢,想要她与我同住。”
她视线扫过谢之乔,“莫非贵府还怕我会欺了她不成?”
“公主说笑了,臣并无此意。”谢之乔对着萧长宁一揖,“只是臣这侄女自陈留远道而来,多年未曾承欢长辈膝下,臣等一家做长辈的都想念的紧,故而想留她在家享一享天伦之情。”
“公主与皇上父女情深,想必也能理解体谅。”
谢之乔语气是客气的,话里意思是不太客气的。
我要留我家的姑娘在长辈跟前,你便是公主又如何。
还能拦着人不在父辈身前尽孝不成?
萧长宁神色不变,不急不缓的扔出了一句,“今日我要是不想理解体谅呢?”
没等谢之乔再开口,萧长宁又继续道:“天下文气谢氏占一分,文之一道除了孔氏无人能出其右。”
“谢大人也是文采极佳之人,敢问可曾学过为臣之道,可知晓君为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又可知皇上乃万民之主,而谢氏是否在民之中?”
“谢大人,若今日你要身边伺候之人女来与阿欢作伴,他可会可敢以一句要共享天伦来推拒?”
“谢氏上下要是这般规矩,今日我便留阿欢在你身前孝顺你。”
“毕竟在谢大人心中,皇上乃至龙子凤女,到了你谢氏面前,也大不过你去。”
萧长宁一句接一句,说的谢之乔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谢凤仪差点出来拍掌叫好。
不过一想她此时还在装似水的女儿家,只垂下头去高高翘起了唇角。
身份压制什么的,最是令人爽快了。
萧长宁的身份在面上,除了皇上谁也压不住。
便是那几个皇子都不成。
世人重嫡庶分明四个字,萧长宁一个嫡字就足够压他们一头。
萧长宁公主气势满满的,谢之乔也并不惧,甚至之前的客气都想撕掉。
谢太傅恍若没看到已然难看起来的场面,面上依然挂着慈善的笑问向了谢凤仪,“阿欢,你看叔父想留你在家,公主想要你入宫。”
“你来告诉祖父,你怎么想的,是想在家和亲人团圆,还是和公主入宫?”
团圆?谢凤仪差点笑出声,母亲不在算哪门子团圆。
哦,谢昭和二婶儿也没在,更不能说团圆了。
她抬起脸,轻声细语的开口,“阿欢虽然想和家人团圆,奈何更记得身为臣女的本分。”
“皇上是主,公主也是主,阿欢不能违逆。”
看着谢太傅笑容淡了些后,谢凤仪声音也放轻了些,“更何况祖母牌位是供在陈留祠堂中的,京中并未有她的牌位。”
“祖父说团圆,祖母不在如何能算上团圆呢。”
第101章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着在场的父子三人脸色齐齐一变,谢凤仪唇角扬的更高了,真当她回来是和他们父慈女孝的啊。
她眸光一转,又去看谢之乔,“二叔,阿昭与我在陈留相伴多年,我没什么好赠与她的。”
“栖梧院便让给阿昭住,顺势我再送她一场大造化。”
“凤命女身份,我也一并让予她。”
“侄女只愿常伴公主身侧,助谢氏上青云之路,便让阿昭来做吧。”
“阿欢不可胡闹。”谢之乔先未说话,谢太傅已然沉声开口,“你是谢氏嫡长女,栖梧院该是你所居之处,怎可相让。”
说罢,又去看萧长宁,“公主,老臣这孙女有点淘气,贸然入宫怕是会冲撞了宫中贵人,我欲留她在家教导一番。”
“还请公主先行回宫,待过得几日她性子平顺了,再让她入宫陪伴公主。”
谢太傅说话的力度比之谢之乔不知强过多少去。
不光是祖父的身份,还有当朝太傅的威压。
便是在皇上面前,他也是言色从容。
萧长宁站在谢太傅身前,主动拉起了谢凤仪的手,“太傅此言,本宫原本应了便也应了,如今却是不成。”
“本宫就喜欢阿欢这活泼泼的鲜活劲儿,不喜京都许多姑娘如同一个模子框出来的性子。”
“我要是将她留下让太傅教导过,岂不是会和其他姑娘一般无二了?”
“我喜爱的阿欢是独一无二的,可不能让太傅变成呆板无趣之人。”
谢凤仪看向萧长宁的目光充满了柔情蜜意,满眼依赖,“世上也只有母亲与公主殿下最爱我这调皮性子了。”
听到她的话,谢曦手拢在袖子里,摸了摸冰凉的黄铜戒尺,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
糟心妹妹是故意择开他的,嘴上说的不代表心里想的。
这笔账且先记下,翻过头总有机会找她算。
萧长宁从不是外放之人,但想着和谢凤仪的情意和之前与谢曦之言,她有点僵硬的抬手点了下谢凤仪的鼻尖,“世上唯有一个谢欢,不爱你又爱谁。”
谢凤仪被公主殿下惊呆了。
如果她没记错,她今世是不是第一次从萧长宁口中听到说爱她?
天哪,她们为什么会是站在这里对着谢太傅的老脸,而不是在花前月下,情浓意好时?
公主的第一次说爱诶,就这么说了?
她原本还给准备了一份礼物,想要等到了宫中后送给她,然后顺势哄着萧长宁说点情话给她听的。
她恨这气氛实在是太差。
谢曦也很意外,看向萧长宁的目光,也多了点温情。
是不是真心心有一人,愿和那人共进退,从不是嘴上如何说,而是要看如何做。
萧长宁之前信誓旦旦说的许多话,他并未全信。
当风雨未来时,人无忧亦无惧,自是可以豪情万丈说一句他来任他来,我自岿然不动。
但真当狂风暴雨袭来时,当真稳稳站在原地容色不惊的又有几人。
胆怯,躲避,求稳是人之本能。
萧长宁与谢凤仪之情将要面对的,比之狂风暴雨打于身上不知严重多少倍。
当面对前所未有的压力时,还能否坚守诺言不退不避,谢曦其实并未对萧长宁有多少信心。
因为他懂人心,也看得透人性。
哪怕萧长宁回京就退缩,他都不会多意外与失望。
最多不过叹息心疼妹妹一腔心思空负。
可眼下萧长宁如她之前所言一般,勇敢的站了出来,站在谢凤仪身侧乃至身前时,他或许可以对萧长宁开始有真正的信任与试着接纳了。
“公主厚爱,阿欢无以为报,只愿以此身来服侍公主。”
哪怕心里扼腕,该给的回应也是半分不能少的。
谢凤仪手指插到萧长宁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抵住,“公主,我们回宫去吧。”
听到萧长宁说了爱字后,她连对气谢家人都没心情了,只想回到永安宫中抱着她的公主好好耳鬓厮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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