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们也会对萧长宁的忌惮恨意更甚。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极致的偏心后面,也会带来无数祸患。
可要是问谢凤仪,可以选择让要不要皇上宠着萧长宁的话,她还是会回答当然要。
帝王的盛宠,会带来算计和危险。
但若是无宠,宫里的日子也是难过的很,也还未必太平。
还是受宠的好,至少能享受的种种东西,是无宠的绝对摸不到的。
“一会到了父皇面前,让我说。”萧长宁看了看还在没心没肺的在左顾右盼的谢凤仪,捏了下她的手。
啧,公主殿下声线有点紧绷啊,手也有点潮湿。
看来到了亲爹面前坦白这件事,她心里还是很紧张的,远没有面上看着这么平静。
“乖,我这去见长辈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谢凤仪真的不太紧张。
前世她和皇帝不算太熟吧,也是见过许多面的。
她那时心里都没有多少紧张。
今世身边有萧长宁在,她更加轻松。
反正皇帝也不可能宰了她,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萧长宁拉着她往前走,迈步踏上紫宸殿前的玉阶,“我是怕气到父皇。”
谢凤仪嬉皮笑脸着插科打诨,“不会的,皇上可是坐拥天下之人,他心怀四海,胸襟也如海般宽阔,没那么容易被气到的。”
第106章 公主殿下不容易啊
萧长宁不想说话。
谢凤仪不正经劲儿上来了,总是会说一些混不吝和气人的话。
两人拾阶而上,一步又一步。
萧长宁一步比一步走得慢,谢凤仪也都依着她,慢慢的往上走。
但再是慢走,玉阶也就那么长,眼瞅着就要到了大开的殿门前。
这时入宫后就不见了踪影的江公公从门内走了出来,“公主和大姑娘快走两步吧,皇上都等急了。”
谢凤仪能感觉到握着她手的人身子僵了下,萧长宁到底和她是不同的。
她当时带着萧长宁去久堂时,可是一点都没胆怯。
只有满心的欢喜遮都遮不住。
她现在感觉萧长宁望着紫宸殿的样子,活脱脱是在看什么能吃人的恶兽。
公主殿下不容易啊。
皇上再是宠爱,到底也不若她和母亲之间那般无忌。
天家的亲情,本就是无比奢侈的东西。
等正式站在了殿门前,要抬步迈入时,萧长宁深吸了一口气儿,如即将要上疆场的将军般,背脊挺得直溜溜的,拉着谢凤仪迈步踏了进去。
殿内光线很好,一眼进去就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一眼能看到的,当然也包括了坐在书案后看折子的皇帝。
“父皇,我回来了。”萧长宁带着谢凤仪走到书案前行礼。
她在双膝跪下的一瞬时,蓦地想到了谢凤仪见驾礼节和她并不一样。
这也是士族和寒门庶士的不同之处,士族自兴起后,见了皇帝都用的他们士族礼。
双膝落地,额头触地,都是在士族内极大的礼了。
士族子弟一生,都不会用上几次。
这也是她对士族的存在刺眼原因之一,他们只论自己的规矩。
皇室的规矩,和他们无关,用不到他们身上去。
此时谢凤仪为当下士族中最贵重的女儿,她的首次见驾会是什么礼节?
下一瞬,身侧多了个与她并肩跪下的人,无比熟悉的声音落入她耳中,“谢氏阿欢,见过皇上。”
萧长宁紧紧抿了唇,心似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谢凤仪愿意为她一切,她心里是知道的。
可谢凤仪骨子的清傲,她也清楚。
出身谢氏,外祖王氏,身侧的至亲无一不是士族中最有名气的家族。
她对此是骄傲的。
她引以为傲的,不是如今的谢氏和王氏乃至整个士族,是曾经在历史长河中绽放光芒,闪耀了近千年的祖上荣光。
是陈留谢氏祠堂中,高高摆起看不到最上头,一望之下就立时能感受到历史厚重感的无数灵位上的先祖们。
她不屑如今的士族行事,可一举一动无不在昭示着只有顶级士族才能养出来的风华。
她身上的风骨自傲,与王竹身上的如出一辙。
王竹见了皇上会跪下吗?
不,不会的。
谢曦见了皇上会跪吗?也不会的。
那为何谢凤仪跪了。
是为了她。
为她,愿意将一身傲骨尽数收敛起来,愿将所有的疏狂撇开,将士族赋予的尊荣与特殊丢开。
与她一起,规规矩矩的下跪问安。
在这之前,她对着谢太傅都没跪。
她的阿欢,为了她在下跪。
即使那人是天下之主,是他的父亲。
可明明是可以不跪的呀。
她不跪,谁也挑不出理的啊。
萧长宁怔怔的看着谢凤仪静谧的侧脸,心头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
只感觉有点发闷,有点疼,又有点甜,还很暖,却又泛着丝丝缕缕的疼。
她看到她的父皇在默了两息后才说了句,“都起来吧。”
看,她的父皇也是震惊的。
谁能不震惊呢。
萧长宁有点恍惚的被谢凤仪拉起来,听到她的父皇又问了她一句,“阿宁,一出去这么久,有没有想父皇?”
“有想。”她强自回神,看向皇上,“一直挂念着父皇。”
皇上点点头,目光落在她们两个的手上,却没有问。
“阿欢远道而来,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过来。”
他语气很温善,也没有任何的架子,宛若一名普通疼爱女儿的父亲。
萧长宁张嘴欲说,谢凤仪拉了她一下,又对着皇上行了个世家礼,“阿欢告退。”
她抢先说了话,萧长宁自不能拆她的台,非要再说什么,只能也跟着告退。
江公公一脸笑的将她们送了出来。
萧长宁看谢凤仪,“你怎么不让我说话?”
“话什么时候都能说,不急在这一时。”谢凤仪笑着将脸靠了过去,在她耳侧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老神棍在殿里。”
紫宸殿内地上铺就的玉砖光可鉴人,真不是一句空谈,是真的能映照出人的影儿来。
谢凤仪在下跪时,就看到了不远处柱子后有个倒影。
萧长宁眉头皱了起来,“你从哪看到的?”
而且,老神棍又是谁?
她怎么没有听过京都有这么一号人物,还是能进入紫宸殿,让皇上将人藏起来不给她看的人物。
谢凤仪拉着她往下走,身子和她靠的极近,声音也低至不可闻,“老神棍的道袍和宫内公公的制式很不相同,从倒影上就能看出来。”
“更何况,走哪都不将拂尘拿手里,而是一直插在背后晃荡的,除了那个老神棍还有谁。”
拂尘插背后?萧长宁脑中立时浮现出一个人来,她知道是谁了。
当即一言难尽的扫了眼谢凤仪,什么老神棍啊,人家那是国师。
“你与国师相识?”萧长宁发现谢凤仪对于京都有名有姓的人物,基本都是有所了解和认识的。
谢凤仪望了望天,“算是吧,那老神棍去过陈留,他那把恨不得当宝贝一样供起来的拂尘就是我送给他的。”
“你为什么会送他拂尘?”
“因为他原本的让我拆了当引柴生火了。”
“……”
萧长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赔的这根拂尘有什么说头吗?”以前国师还是会偶尔将拂尘拿下来掸一掸蚊虫和甩人一脸的。
自打换了后,好似再也没有那般用过了,一直在背后头插着。
“我告诉他这是谢氏祖上某位先祖入了道门后,师长所赐之物,粗略一算也得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
萧长宁一听内里就有鬼,“实际上呢?”
第107章 他能看出来什么啊
“用来做柄的木头,确实是有千八百年年头的木头了。”
“拂尘上的用的雪羽丝,柔韧洁白,若非神兵利器,轻易损坏不得。”
“将雪羽丝系于木柄之上,再用加厚的牛皮纸包上,掌握好火候烘上一烘,然后找个古朴华贵的匣子装上,最后再撒些灰尘上去。”
“前后用不到一个时辰,一把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珍贵拂尘就出现了。”
“老神棍见之大喜,打开匣子后恨不能抱在怀里亲上几口。”
萧长宁想象了那个场景,说实话她想象不出。
她见到国师,都是一派仙风道骨,面目清和。
谢凤仪嘴里这个,和她所知的国师,仿若是两个人一般。
尤其是,“你这么造假,国师看不出来吗?”
“他能看出来什么啊。”谢凤仪笑了声,“这都过去快三年了,他要是能看出来,他还能背着吗?”
萧长宁默了下才有点艰难的道:“国师他的鉴赏水平,在京都也是有名的。”
众所周知,国师大人为人虽不爱金玉之物,但对于金玉等物的鉴赏能力是非常有眼光的。
“我知道,这个名声也就在勋贵和底层中传的开。”谢凤仪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你看世家的人,不管身份的高低,有一个算一个,承认过他这方面能力吗?”
“我就这么和你说,想要会鉴赏好东西,只有两种人能做到。”
“一种是生在富贵乡里,打落生起见的用的都是好东西。”
“世上的奇珍异宝都见惯了,东西拿到眼前一过眼,就知道是真好还是假好。”
“还有一种是老天爷赏饭吃,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能够身负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就比如司空,他在偷东西方面的天分,是别人苦练多年也是学不来的。”
“再比如石通判天生的亲和力,这都是与生俱来的。”
“可老神棍两样都不沾,他的天赋在于死不要脸和装神弄鬼。”
“哦,还有就是吃了没够,贪图享受。”
萧长宁越发不能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了。
谢凤仪说的是国师吗?明明说的是痞子无赖啊。
她捋了下谢凤仪的话,发现有的地方对不上,“国师大人不是也出身富家吗?因被师父游历时看到与道门有缘,这才收为徒弟的。”
“屁的个出身富家。”谢凤仪不屑的哼了声,“他是山野出身,家中父母本就是无赖泼皮,他小小年纪时有样学样也学了个六七分。”
“后来他师父游历到那病了昏在路边,他爹认出了是正一道的人。就将人给弄回家了,准备挟恩以报敲点银子。”
“回到家和妻儿一说,老神棍蹦起来了,他那时小,还幻想着修道能呼风唤雨呢,就非要跟着修道。”
“他那父母倒是也真宠爱他,还真就依他。”
“等那倒霉的牛鼻子老道醒了后,一家子配合着卖惨,所有手段齐上阵。”
“然后老神棍就一跃成为了正一道长老的小弟子,要说道门真本事,他是真没几分。”
“倒是唬人的花架子,他学了个十成十。”
“当时在陈留还想唬我,让我给挂树上不到两个时辰,就原形毕露了。”
“不知道他回京后是如何和皇上说的,但我猜他绝对没少天花乱坠的胡吹。”
“他刚才躲起来,估摸也是怕我揭穿他真面目。”
萧长宁:“……”
她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复杂难言。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着要偷偷去找国师一趟。
然后在听了谢曦说的关于她命格之说后,她更想要找一找了。
可眼下听谢凤仪将国师老底扒了个精光,她不知道还该不该去了。
她刚想惯性的叹口气,叹到了一半,她察觉到不对来,“你怎么对国师的老底知道的那么清楚?”
能当上国师,皇室中自然是去查过国师根底的。
她所知晓的版本,就是皇家查出来的。
“阿宁啊,你可知道士族为何能历经千年不倒?”谢凤仪抬眼看向前方,语声淡然,“是因为世家人能够把控左右天下大势。”
“那他们又用什么来把握呢?用嘴,用家里的藏书吗?当然不是了。”
她抬起手在空中一抓,“是身安于一室之中,手握着天下间所有的消息。”
“上至王公贵族,豪门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山野村夫。”
“世上事只要只有我不想知道,没有我想知道却无法知道的。”
“我足不出户,只凭一手执笔,寥寥数字放出,便能搅动的整个天下风起云涌。”
“便是皇位上坐着的人,我想要他当个聋子,他就什么都听不到。”
“我想让他看到盛世繁华,哪怕出了宫门便是尸山血海,他照样一分不能知晓。”
“这,就是真正的世家之威。”
萧长宁听的后背一冷,在那样的朝代中,天下算什么,皇室算什么。
说难听些,不过都是提线木偶,是世家豢养解闷的玩意儿罢了。
以前她只是通读过过史料,有所知晓。
如今听谢凤仪说来,才恍然发现她所知的不过十之二三。
谢凤仪看她肃然的脸色笑了笑,“不过盛极必衰是天理循环,如今的世家和那时比起来,真是没的可比。”
“不过破船也有三斤钉,不能天下尽知,可挖一个曾经是世家暗子的后人详细信息,还是易如反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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