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时偏开头,去看萧长宁,见她正紧紧拧着眉,眼睛还在闭着。
“你让她看的是什么?”谢凤仪看向玉凌子的目光,依然说不上有多么友善。
不过想到刚才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一幕,她的敌意和防备少了一些。
大概是看出了她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玉凌子又笑呵呵的捋了捋胡子,“谢小友,别担心,老道我是顺应天道修行之人,自然和你是一个阵营的。”
谢凤仪看了眼他手里握着的那把长而柔顺的胡子,还是觉得这么长着太可惜了,不如做一把拂尘来得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谢凤仪看桌子上有个茶壶,手提了提是有水的,再一摸壶身是温热的,她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闷了来压压不太稳定的心神。
“你看的是你想知道的东西,她自然也是。”玉凌子捻须而笑,很有几分超然于物外的出尘缥缈之意,“人之执念,连天道有时都难以干扰。”
谢凤仪没做声,埋首想了想,“阵成后,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山洞最后太黑了,她没看到在场的人情况最后如何了。
玉凌子依然微笑,“人哪里能不死呢,便是如我这般长寿之人,迟早有一日也是要死的。”
“他们心甘情愿死在过去,来换你活于当下。”
“只有你活了,和你有关之人,也才能有另一种活法。”
“谢小友,这对于你来说,并不是负担,而是求之不得不是吗?”
谢凤仪点了下头,“是。”
“这便是了,这也是天道所期待看到的。”
“萧氏皇室帝王之运尚在,但既定圣君却已然亡故。”
“你为逆转轮回而回魂之人,又将一身气运与永安连在了一处。”
“你们需要将已然转世的圣君寻回,将他再次推上皇位,方才算是完成你们的使命。”
“如最后登上大位者,不是天命授予之人,你们最后依然落不得好。”
“……”谢凤仪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她顿了下,“圣君是这一代皇帝的儿子吗?”
玉凌子轻摇了下头,“原本是,再次转生后便不是了。”
“看来你知道具体是哪个啊,来,你告诉我是哪个倒霉……啊不是,是哪个幸运的孩子。”
“我今天从你这出去,立马去将天下间所有有名的大儒都揪来教他。”
“我还会和阿宁拎着马鞭,时时抽着他上进,直到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圣君为止。”
玉凌子抚了把胡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天机不可泄露。”
那你在这啰啰嗦嗦的说个屁。
谢凤仪翻了个白眼,又倒了杯茶水喝了,“那你还能漏点什么?”
她说着话,眼珠一转,“不若这样吧,我不直接问这位孩子是谁,你来回答是和不是行不行?”
“这种方式来问,不算泄露天机吧?”
她也没给玉凌子说不的机会,径直道:“你听好,我要开始了。”
“孩子是正经的皇室人吧?根正苗红是不是?”
玉凌子思考了下,“本着严谨的态度,老道想问一下你所说的不正经,和根不正和苗不红是指什么?”
“当然是偷了人生下的,不是萧家种却当了萧家人的。”
“或者是偷龙转凤,生下的是女儿换回个儿子瞒着夫家人养大的。”
“这样的事可是多的很,屡见不鲜。”
“远了不说,比如当今勤郡王家的那个世子,就这么来的。”
玉凌子:“……”
第173章 萧长宁能当女帝吗?
谢凤仪显然对这个话题十分的有谈兴,“其实你们萧家不光是勤郡王家,我还知道别的两家,孩子也不是你们萧氏子。”
“你想不想知道都是谁家?我可以无偿告诉你。”
望着谢凤仪一脸你快来问我,你问我一定告诉你的表情。
玉凌子沉默了下,“老道早已不理会那些了。”
谢凤仪闻言眼中多了分调侃,“看来你当年绝对是没有儿子的,否则绝不会这么超然物外。”
再是跳出红尘外,不理世俗事,对于自家后代血脉被混淆,也不会半分无动于衷。
除非那些人,和他关系都不太近了。
玉凌子颔首,“老道一生未曾娶妻,自然没有后代子嗣。”
“蛮好的,你们萧家宗室如今乱的很,什么小叔子和嫂子,媳妇和大舅子的。”
“这大概是富贵安宁久了,整日无所事事的通病,开始去喜欢一些刺激又禁忌的东西。”
“有了第一个这么干的,就有第二个,然后后代就会有样学样,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这么来的。”
“是以,勤郡王的亲爹不是老王爷,而是他叔父这种事,也就不足以为奇了。”
“老怪……老道,你和勤郡王关系应该也不算太远吧,你确定不去善意的提醒一下?”
玉凌子摸胡子的频率一分不变,笑容也是依旧,“由着他们闹去,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和命之定数。”
“只要他们不去遮盖天机,影响天道,老道才不耐烦去管。”
看来这老怪物对萧家皇室果真没有几分情分和照拂之意。
之所以会帮他们,大抵还是为了他口中的顺应天道。
谢凤仪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也就不再继续试探他了。
“来,那我们继续刚才的问答,让我猜到你口中的圣君是哪一位。”
谢凤仪说着话时,眼角余光也一直不忘关注着萧长宁。
见她脸上闪过痛楚之色,她话头一停,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心疼不已。
“我说老道,好歹阿宁是你家嫡系后辈,你也不说温和一些,多照拂着点。”
“那些会令人肝肠寸断的过往,何必非要她知道。”
“你看她这样子,多令人心疼。”
“这是她该要知道的东西。”玉凌子语气温熙,眼神也不冷漠。
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股子的无情,“唯有知道这些,才能完成天道赋予的使命,使一切回到正轨之上。”
谢凤仪暗自翻了个白眼,天道天道天道。
玉凌子从她们进来起,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他还没说烦,她都要听腻歪了。
“你是怎么知道天道就是这个意思?万一你要是领会错了呢?”
“如果你这有偏差,我们还顺着你的话辛苦许久,最后发现是错的,那岂不是我们照样落不得好去。”
玉凌子捻着须的手落下来放在了膝盖上,目光睿智,“我能将你送回来,就代表我没有推算错误,领会的意思也是正确的。”
“我之所以能长寿,也是因我所修之道是天道所认可的。”
“人的命都有大限,而我的大限是在这片天地的运行轨迹回到正轨之后。”
“圣君上位之日,便是我得道之时。”
谢凤仪思考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上辈子萧长宁后来扶上位的不是老怪物口中的圣君。
否则的话,这老头早挂了,也不会又活了十余年,用长生牌将她魂魄收入其中。
很好,又排除掉一个可疑人选。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她原本是想将人选的范围放小一些的。
毕竟萧家起事时,萧家的人就不少,也算是庶民中不小的家族了。
等到建国后,萧家更热衷于繁衍后代了。
这几代皇帝下来,萧家的宗室人还真不少。
有成器一些的,也有很不成器的,只靠着宗室的姓氏吃饭的。
是以她本想将他们踢出去,不放在考量之内的,毕竟歹竹出好笋的几率不太大。
萧长宁上辈子扶起的小皇帝,听上去也还是不错的。
她想下一句就问玉凌子这小子是不是的,结果现在也不用问了。
那个小皇帝,父母都是很不错的宗室人。
可以说在宗室内,真的能称得上是一股清流了。
现在好人的儿子不是,那也就代表不好的人里,也可能生出老道要的圣君。
这个可不好排查。
她拧眉想了一会,“人是嫡出吗?”
“是。”
很好,范围又缩小了很多。
宗室内孩子多,嫡出却比庶出的少了许多。
“是居住在京都的吗?”宗室里,也有一些人不太喜欢京都,回去故乡过天高皇帝远的逍遥日子了。
“是。”
谢凤仪点点头,忽的很猝不及防的问了句,“萧长宁能当女帝吗?”
“不可。”玉凌子声音回的很坚定。
谢凤仪心里最后一簇小火苗顿时熄灭了。
玉凌子又缓缓开口,“若她为男儿身,是可行的。”
“之前士族遮掩天机时所布下的大阵,将她与萧氏皇室气运连接到了一起。”
“她若为皇子,会得萧氏帝皇之运护佑,萧氏气运认可他,天道自也会降下紫气赋予她身。”
“奈何她为女儿身,而下一任天道认可的帝皇之人需是男子。”
谢凤仪听的眉头都快拧到一处去了,“娘的,原来天道也重男轻女啊。”
玉凌子微摇了下头,“并不是如此,是萧氏帝皇运都在男子之身,自然天道认定的萧氏帝皇,也都会为男儿。”
“啧,你说天道不灵性吧,他知道拨乱反正。”谢凤仪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抱怨,“你说他很灵性吧,他又不懂变通。”
“什么男儿女儿的,能当好皇帝不就得了,要求那么多麻不麻烦啊。”
“没有帝王紫气,如何能当得好皇帝?”玉凌子对她的抱怨照单全收,脾气依然好的很,耐心的给她解释,“这是打出生起,天道就会自动降下的气运,除非被人为付出大代价夺走。”
“咦,等一下。”谢凤仪手抬起示意玉凌子停一下,“按照你的说法,半夏才是真正的凤命,她凤格被剥去,我看我们四个和她都好好的。”
“那是因为代价被老道我承担了。”
第174章 我谢谢你夸我啊
玉凌子将道袍撩开一些,手按上自己的腿,“这就是代价。”
“我的腿自陈留谢宅出来起,就无知无觉了。”
“这是对我改动凤命的惩罚,原本我出了那道门就该死去的。”
“是你母亲命方士引动谢宅的风水大阵,为我挡了一挡。”
“这份恩情,老道始终记着。”
“故而我看谢小友时,自然也是满心善意。”
谢凤仪目光自他腿上扫过,“你的天道也怪无情的,一边要让马儿跑,一边还死命的虐待马。”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来个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们修道之人不都很狂吗?逆天而行不才是你辈中人该有的想法和做派么?”
“结果你倒是和他人不同,去顺着天道修。”
玉凌子长长一叹,“逆天而行,根本踏不上大道,只会牵连自身与身侧之人。”
“当年天一宫何其狷狂,所谓天道,并不放于眼中,只想逆天修行成就无上大道。”
“然最后结局,别人不知,你出身士族该是知晓的。”
“天一宫覆灭,宫内道人们分崩离析,纷纷各自另起门户,换了别的方法来修行。”
谢凤仪挑了挑眉,“不也有硬骨头死顶着没换吗?”
“所以他们都不得好死了。”玉凌子苦笑一声,“那些没有改成顺应天道之人,早就都死绝了。”
“可他们也并非一事无成不是吗?”谢凤仪靠在椅子上,神情似笑非笑,“他们以盗天机为名号,忽悠着士族与他们一起,埋葬了士族无数人。”
“最终是断了龙脉,扰乱了你口中的天机。”
“还以风水大势,将你的天道从头涮到了尾。”
“此等壮举,如今你道门内,又有几人能做到。”
“之前我与你们萧氏当代的五皇子说,正一道与一元教的名字由来里含着道门的机密,他参悟出来了就离着得道近了一步。”
“你说如果我将你们两家和盗天机的关系和各自做的事都说一说,他会选择哪种修道方式呢?”
谢凤仪的话里,是带着几许恶意的。
她不太喜欢老道口中的天道,总想反着来,和他唱对台戏。
玉凌子只说了一句,就让谢凤仪立时打消了想法,“谢小友,萧韶景是贵妃唯一的儿子。”
谢凤仪一下想到了上辈子在宫里和贵妃关系还不错,还有那个山洞里,贵妃也在。
她祸害谁的儿子,也不好去祸害贵妃的儿子。
玉凌子见谢凤仪偃旗息鼓了,对她露出一个赞赏的神情,“谢小友是心怀大善之人,老道不会看错人,天道也不会看错。”
谢凤仪有点烦躁的拿起杯子在桌子上敲了下,“你能不能别提你的天道了?”
“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听的恨不能立时去遍天下的去寻盗天机的后人,和他们一起去做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叛逆之事去。”
“你不会的。”玉凌子语声笃定,“你们都是有大格局之人,不会为一己私欲和喜恶,去伤害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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