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康很想破口大骂,却见服务员热情地将佳肴端上了餐桌,便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白隳知道他不会再骂什么了,眼中满盛着笑意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
只是,刚刚碰到椅子的一瞬间,白隳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周围瞬间染上了血色。
与此同时,遍身皮肤倏然变化,犹如熊熊烈火包裹全身,灼烧的刺痛刹那间席卷大脑皮层。
糟了……碎荇发作了……
近乎滚烫的触感让他全身无意识痉挛,他用几乎克死的意志,才强行压抑着自己坐在那里。
全身肌肉的痛感宛如滚烫的热水淋在皮肤一遍又一遍,又拿刀趁热一片片地削着血肉。
直至神经末梢,直击最原始的欲望。
他扣住桌子,翻滚的冲动让他几乎要跪在地上。他死死地压抑,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好热……好疼……
他已经分不清哪种感觉更胜一筹,那一刻,他甚至很想利落地拧断自己的脖子,结束自己失败的一生。
但他不能。
铁三角的另外两个人还躺在仇恨的火海,等他复仇。
“江池……”
他本应惨白如纸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色,肌肉纹理清晰,紧紧地绷起。颤抖的白隳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服务员,血红的双眼让那服务员不寒而栗,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手中滚烫的热汤也一股脑倒在了白隳胳膊上,海浪般虚假的疼痛中,这一丝真实宛如石沉入海。
很快又被十倍凌迟般的痛苦覆盖。
“白鹰!”
江池猛地站起,一手扒拉开服务生,将轻微战栗的白隳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肩膀,转头对邵康说了句:“我带他去处理一下。”
他的声音冷的吓人,没等到任何人的回答,江池已经带着他往卫生间去了。
身后传来了邵康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服务生不断道歉的哭腔。
……
“给……我……江池……”
“……”
草。
江池心里暗骂一声畜牲。
而半昏半醒之间的白隳立刻意识到了碎荇的作用。
碎荇除了它独特的春药作用外,似乎还可以不断复现宿主内心最恐惧的死法,正如他最怕烧死和凌迟。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蓝鸠银雀正是这么死的,他亲眼所见。
银雀在烈焰中起舞,蓝鸠被放干了鲜血,活下去的只有失去了一切的白鹰。
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他被人鄙夷也纯属活该。
胡思乱想里,隐隐听到江池几乎算得上温柔的一声:“乖,回家。”
下一秒,白隳几乎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感知。
只有江池冰凉的皮肤和冰冷的不断往烫伤处拥挤的水流,让他下意识得依靠。
但他无法完全相信任何人,于是又条件反射般的警戒,保持着最后每隔几秒的冷静。
江池:“白隳,清醒点!”
江池紧紧握着白隳无数次想通过伤害自己来保持清醒的手指。
这苦,本应是他江池应该承受的。
江池将白隳轻扶进驾驶座,刚想关上车门,被白隳抓住了胳膊。
白隳:“药……给,给我……我……药……”
下一秒,白隳又收回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不……不能要……不能给我……”
趁着白隳松手的当儿,江池快速回到驾驶座,随手给邵康发了句“烫伤严重,去处理”。
下一刻发动机点火,车犹如离弦箭般冲入了黑夜。
江池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抽出了手机,打给了个熟悉的号码:“姐,帮个忙。”
第6章 发作
“你说这人毒瘾犯了?少骗你姐,他这样子分明是中了春药吧!”
江郜女士,江池的亲姐姐,一名医生,当真是倾城之姿,秀丽的短发短小精炼,飒爽英姿。
她穿着高跟鞋,一脚随意地侧搭在另一只脚旁边,习惯了承载白大褂的肩膀不肯放松。
她的衣柜里面大多都是风衣,淡色系,现在即使深冬也不例外。
现在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满目狼藉的屋内,原本整齐的被子瘫在靠床的地面,床单七扭八歪,蔓延着杂乱无章的褶皱。
江郜:“不是,你们……”
江郜又看了看几乎是毫无形象坐在地上的江池,冷漠的男人此刻怀里有个陌生的男人安然睡着,两个人衣服凌乱,甚至有些地方撕裂开来,江池的胳膊更是被刮出几道深深地血痕。
白隳倒是被保护的不错,除了胳膊上有块伤口,江郜医生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烫的。
刺激。
精疲力竭的江池抬眼看了眼自己张着大嘴的姐姐。
江池:“你来晚了,毒瘾已经过了。”
江郜:“不是,毒瘾的话送去戒毒所啊,没有抑制类药剂会死人的!而且,你和他这么乱搞,他父母不嫌弃你吗?”
江郜瞪大了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相处还算融洽的两个人。
保护了三个小时防止白隳伤到自己的江池显然没力气扯皮,他随手铺了两下床单,下一刻一用力,将白隳平稳地抱到了床上,转头看向了江郜。
江池:“有药么?”
江郜惊掉的下巴还没安装上去:“什么?都疼成这样了还想折腾!我可告诉你啊江池,别没个分寸,做出毛病来可是一辈子的!”
江池忍无可忍:“烫伤药!少看你房间那本《他看上了他的前男友》!”
江郜又瞪大了眼睛,自知是误会了,却好像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哒”地走远,又"哒哒哒哒"地回来,递给江池急救箱:“药都在这里了。”
“姐,家里不要穿鞋进来。”
江池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打开急救箱,拿起烫伤药膏挤出了点沾在棉签,轻轻地靠近了白隳的伤口。
江郜仔细确认江池的动作无误这才抬起头:“你懂什么,你姐我可是医生,一旦有急救患者送来需要我怎么办?那个时候再穿鞋?麻烦死了。”
江郜又看了眼白隳:“话说你对他也太上心了吧?”
江池很冷淡:“他救过我,我欠他的。”
江郜:“……感恩之情啊?”
江郜挑了挑眉,看着对待白隳伤口比对待他自己的伤口仔细了好几倍的江池。
江郜觉得他在放屁。
江郜又靠近白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脸上的面具:“呦,这人恐怕是个卧底之类的吧?瞧这面具,可延展性轻金属,高级货,这么看来警衔还不低。江池,我不隐瞒了,我觉得你配不上他!”
江池:“闭嘴,出去。”
江郜连忙辩解:“唉唉唉唉,你别推我啊,你知道烫伤后续怎么处理吗?你知道怎么包扎吗?而且你的胳膊也需要……”
门被无情的关上,隔绝了一切声音,江郜泄愤般地塔了塔高跟鞋,只听咔嚓一声,棕色的地板划出了一道白痕,江郜动作顿时一顿,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悄悄地溜了。
门内,江池心累地捏了捏鼻梁,看向白隳不断叮叮当当的手机。
他本是不想看的,奈何白隳连密码都没设,一个个文字宛如活了一般拥挤进江池的眼底。
消息来自出入平安,邵局的微信名。
而白隳自己的微信昵称很简单,粗暴直接的二字:白鹰。头像则是他本人带着白鹰面具的侧脸,光影没有顾及到这边,显得低沉阴郁。
个人签名只有短短一句:我是白鹰。朋友圈封面是黑底金字的“千纸鹤”。然而,真正点开封面,隐藏在下面的,是四个血红的小字。
“屠空之战”。
江池自己毫无察觉地蹙了蹙眉,看着邵康不断发来的信息。
出入平安:“我没记错的话你山药过敏,三人独木桥是蓝鸠最爱吃的菜,你为他点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连我都不肯告诉么?值得你信任的人其实很多。”
江池看向白隳,即使处于昏睡状态,他的肌肉也下意识紧绷,那是绝对的防御动作,显然,他信不过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处于警戒状态。
江池点开白隳微信右上角的加号,添加了自己,然后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三年前的屠空之战震惊中外,而真相就连当年的围剿者都不知道。
内网里大概率也是极其机密的信息。
果不其然,江池用自己的权限进入内网,搜索栏中输入“屠空之战"后,出现了一行鲜红的小字。
您的权限不足查阅。
江池冷哼一声:“正处级的权限都不够。”
江池倚在椅子靠背,慢慢阖上了眼睛。
或许,白隳只是看不惯任何人和他一样堕入地狱,却也没给任何人靠近他内心的机会。
再或许,他当初选择一枪击毙火烈蝎,只是他不愿意让他自己的背后处于危险境地。
当年屠空之战的谣言究竟为何而来?当年的法医必定验了尸,又为什么没有揭穿流窜的谎言?是因为高层有叛徒吗?
铁三角之后他无人可信,那他当初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又是多么的绝望?
所有人都在探求真相,没人探求他的孤独与痛苦。恐怕比铁三角另外两个人的任何一个家属都歇斯底里。
那失去了一切的孤鹰张开血痕累累的翅膀,众叛亲离地保驾护航。
……
一夜无话。
清晨,鱼肚白漫上天际,余晖照亮巷尾的刹那,白隳猛地睁开了眼睛。
看清了周围后,他的肩膀也没有放松,站了起来,手却悄然攀上了后腰。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换了,整整齐齐地叠在枕边。
很快,白隳的目光被桌子上的字条吸引。
“早饭在桌子,吃好来刑侦支队,邵处找,钥匙在桌子上,记得拿。江池。”
白隳挑了挑眉,打开了房门,只见一碗温热的粥和一份三明治摆在那里。
白隳连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肩膀顿时放松了不少。
他轻笑一声:“也不怕我半夜来,做点什么。”
……
原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此时正值上班高峰,大厅内嘈杂一片。
只见一个中年大叔胡子拉碴地叼着烟,几乎是滚在地上拽着余春野的裤子不放:“啊我那苦命的阿汪哎,它一声不响的走了,让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怎么办……阿汪啊,它从小陪我长大,有一次被劫匪绑架还是它冲过来救了我,我不能没有它啊警官,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它啊,不然我只能去死了啊警官……”
余春野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被同僚的目光追随着,让她有些恼火,却只能好声好气:“您去前面报个失踪,但是不超过24小时,我们不予立案,您可以先回家看看,也许他只是出去玩了,或者您多打几个电话,再耐心等等。”
那中年大叔名叫车建:“我刚刚去报失踪,你们就说不给立案,它身上可有三万的意外保险,它如果死了,你们给这钱吗?拿不到保险钱,我干脆上吊死了算了!你们警察不就是为民众排忧解难的么,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到?你们吃着公家的粮,却不干事,可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活呀?”
余春野叹了口气,自知这么闹下去没完没了:“那您把他的照片给我看看,我帮您上报。”
早已准备好的车建赶紧拿出了照片:“警官,它可是我的命啊,我当初花了3000才买的,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找不到的话你们把三万元保险金给我报销了也行!”
余春野看着图片上的那条土狗,凭借毕生教养才维持住微笑:“对……对不起先生,这事我们的确不管。”
车建脸色骤变:“我呸你们这群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们妈不知被多少野狗草过才生出了你们这些窝囊废!披着警察的皮真他妈人模狗样,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么找到狗,要么赔钱!”
余春野:“闭上你的嘴!”
余春野瞬间暴露本性,提着拳头就准备上去了,其他同僚连忙七手八脚地拽住。
“余姐,余姐,淡定!”
“别生气别生气!”
“这有摄像头,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白隳进入市刑侦支队见到的就是这么鸡飞狗跳的一幕,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伸了伸脖子看到是刑侦支队无误,这才抬腿走了进去。
车建几乎坐在地上撒泼:“警官打人啦!!警官打人啦!!没人管管么?”
这时也不知谁喊了一句:“白鹰来了!”
所有警察瞬间老老实实地站好,排成两排,夹道欢迎。
余春野抬头,跟白色面具面面相觑,手也僵在了原地。
白隳:“怎么回事?”
车建一看到其他人的反应,立刻明白这保准是个领导,扒着白隳的裤脚把事情重复了一扁。
白隳仔细地听完,挑了挑眉,缓缓蹲下,满目地笑意,他伸手替大叔整理了整理头发,轻道:“刑侦支队真的管不了这种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出门右转,1162路公交车四站,有个直辖派出所,二,出门左转,5942号公交一站有个市中心医院,你可以去问问那里的神经科医生,他们有没有见过你的狗。”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地笑声,白隳则毫不费力地挣脱大叔的手。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完了,那大叔偏偏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那江支队长不愧是杀人犯的儿子,自己放荡不堪不说,手下的兵一个比一个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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