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仰着脑袋:“……”
一米七八。
啪!
江序面无表情地接过衣服,走进浴室,并一把重重反锁上了房门。
长得高就了不起啊!
那你这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最后不还是得靠他这个一米七八的真男人把那些彪形大汉吓跑吗?!
这个陆濯狗嘴里怎么就吐不出一句象牙!
江序愤愤不平地拧开花洒龙头。
亏他今天还千里迢迢地从山上淋着雨跑下来帮他,真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好在他做这些事本来也不是为了要图陆濯多感激他,只是想尽力弥补一下自己之前说错的话,做错的事,顺便再伸张一下正义,勉强给苏幕一个交代而已。
不然还不得被陆濯给活活气死。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刚才震慑跑那群花臂大汉的英勇身姿确实还挺帅。
想当年润发彦祖应当也不过如此。
只要假以时日,给他发展发展,他必能号令山上山下黑白两道,一统棚户区的江山也指日可待!
想着,江序刚才的愤懑之情顿时荡然无存,一边洗着澡,一边嘚瑟地哼起了乱世巨星。
洗完出来一看,正好苏幕打来电话。
他顺手接起,故意拖长调子地“喂”了一声:“苏爱民同志,请问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关心一下我那发消息发到一半就‘正在输入中‘了一万年的哥哥到底死没死!!!”
苏幕那边因为江序发消息半天不回,打电话又不接,已经脑补出了一万种江序跌落山崖或者被半路抢劫的悲惨故事。
结果江序这头却只是悠哉悠哉地窝进了书桌前的一把老式转椅里,说:“盼你哥点儿好,你哥刚可是去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苏幕莫名其妙:“你刚回南雾,还人生地不熟的,你能做什么大事?”
江序二郎腿一跷:“比如保护了你男神。”
“?”苏幕,“你?保护?我男神?就你?保护?我男神?!”
她的语气里全是毫无遮掩的震惊鄙夷与轻视不信。
江序立即不满道:“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
“你说我有什么意见?我男神一米八七你一米七八,他还有腹肌胸肌肱二头肌,就你这小身板,你拿什么保护他!”
“我拿!”江序说到一半,发现自己竟无力反驳,只能如实陈述,“我拿我举世无双的气势保护了他!”
“???”
“你知不道今天有一群花臂大汉去你男神家收保护费,那一个个的,凶神恶煞,膀大腰圆,把你男神严严实实地堵在墙角,逼迫他交出他辛苦劳作了大半年挣来的钱。而我!”
江序重重一顿。
“你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当时正坐在一辆敞篷车上,疾驰于山野之间,一个眼尖,目睹了这一幕,立时二话不说,直接抄起一把武器就直冲而下,大喝一声,‘你们今天谁敢动他,就犹如此棍‘,然后‘啪‘的一声劈向大树,百年老树应声而断,那群混混当即吓得屁滚尿流,坐着五菱宏光逃之夭夭,你的男神才得以保住了那笔巨款,所以我,是不是拿我举世无双的气势保护了他!”
江序觉得自己说的百分之百都是实话,只是经过了一些巧妙的艺术加工。
于是说完之后就志得意满地靠上转椅,脚尖用力往地面一蹬,一边飞速旋转着自我,一边等着电话那头传来苏幕顶礼膜拜的声音。
然而电话那头只传来了苏幕音调高亢的一句反问:“江爱国,你确定那五个花臂大汉是在收保护费?!”
江序毫不犹豫:“我确定啊,我亲眼看着陆濯把钱交那人手上的。”
苏幕又问:“那那位花臂大哥是不是秃着头,戴着金项链,穿着花衬衫,体型看上去最少一个顶你俩?!”
江序:“嗯哼,这你都知道?看来那花臂之前没少收你男神保护费啊。”
绝望的停顿。
苏幕咬牙切齿:“那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这种小身板能吓跑那五个彪形大汉吗!”
“那还能有为什么,因为那群人就是欺软怕硬呗。他们就是欺负陆濯孤苦伶仃没背景,但我不一样啊,他们敢打我,我分分钟报警打回去,他们又赔不起。”
江序对陆濯之前给他的解释深以为然。
“而且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中法合资第一大帅哥江爱国,AKA江无敌,AkA江有钱,AKA江腹肌,AKA未来一定长到一米八七的江大帅比!想要在我面前为非作歹,先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百战不殆,不然我就把你撕成八瓣,听你天天大喊再也不敢欺负陆小可爱!skrskr~我就是南雾第一帅!”
伴随着“帅”字铿锵有力的落尾,江序右手高举着rapper惯用的rock手势,一个用力猛蹬,转椅完美卡点,重回最初的方位。
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陆小可爱那张无比冷漠的大帅脸。
“……”
四目相对。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而康桥之上还传来了别离的笙箫。
“一米八七的江帅比个屁!陆濯家杂货店的供应商就是那个花臂!!!”
单押skr。
那一瞬间的江序已经在脑海里走马灯式地回忆完了他这短暂的一生,以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中华民族会创造出两个伟大的成语。
叫做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第4章 可爱
因为此时此刻,江序满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该怎么先杀了陆濯,再随之自尽,最后成功嫁祸给苏幕。
但残存的求生欲让他仍然抱有最后一丝理智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平静开了口:“你刚才其实什么也没听到。”
陆濯点头:“嗯,没听到。”
然后拿着杯子,继续爬上了阁楼。
江序又说:“而且刚才那几个花臂大哥确实就是来收保护费的。”
“确实,没错。”
陆濯面不改色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江序再问:“我刚才也绝对没有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对,没有。”
陆濯把杯子塞入他还举着rock手势的掌心,说,“感冒药,小心烫。”
江序:“……”
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所以陆濯明明知道他是把来收款的供货商误会成收保护费的了,还不给他解释。
不仅不解释,还拉着别人一起演了出戏。
演完戏后,还各种哄他骗他,让他差点以为真的是他把那群彪形大汉给吓跑的了。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还怎么在这一片混?怎么把一统棚户区的江山这件事变得指日可待?!
这个陆濯分明就是想看他的笑话!
还没有朋友?
这不全是配合他演戏的朋友!
还孤苦无依?
这不全是一个顶俩的壮士可依!
还校园霸凌?
这不是分分钟可以打爆全校的校园反霸凌!
骗子!
都是骗子!
一整天的奔波辛劳社死委屈瞬间全部涌上了江序的心头,他终于忍无可忍,仰着头,涨红着脸,用尽全部力气地羞愤大喊道:“陆濯!你别太……”
“对不起。”
“嗯?”
江序还没喊完,就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当即愣在原地。
啥?
对不起啥?
然后陆濯就往他手里的水杯插了根吸管,用一种和背诵元素周期表时一模一样的单调语气说道:“因为觉得你那样可爱。”
“……”
唰!
江序的耳根瞬时从羞恼的浅红变成完全看不见任何其他颜色的极致充血。
可爱?
陆濯竟然说他可爱?
他这种再过两年分分钟就长到一米八的全身肌肉含量超标的超级无敌地下Rapper大帅比,根本可爱不了一点!
而且有用这种像是要灭了对方全家一样的语气来夸别人可爱的吗?
羞辱!
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江序整个人已经羞臊到快要爆炸,然而他仰着头,咬着牙,攥着拳,通红着耳根,死死瞪着陆濯,努力憋了半天,却愣是没有憋出一句发火的话来。
反而是本来应该接受谴责的陆濯就那么垂着眼,淡定又坦然地看着他。
原本锋利冷淡至极的眼睛,也在阁楼昏黄的光晕下浸上了一层近似于温柔的柔和光泽。
以至于看得江序拳头越攥越紧,耳根却越来越烫。
眼看就要从这场事关男人尊严的对峙中彻底败下阵来,手机突然及时响起。
江序立马回过神来,赶紧跟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手忙脚乱地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了他那伟大父亲慈祥的嗓音:“喂,儿子,你在哪儿,我刚到山下,没看见你人,是已经上去了吗?要不我直接回家?”
“别!”江序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觉得江自林的声音如此悦耳动听过,歇斯底里地挽留道,“爸!你别走!你等我!我马上就来!”
说完,江序一口闷掉自己手里的感冒药,抄起椅子上的背包,就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下木梯,再“噌”地一下蹿进了门口那辆黑色红旗车的后座里。
“呼——”
伴随着车门落锁的声音。
江序终于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浊气。
一旁的江自林见状挑眉:“有鬼在赶你?”
“没。”
只有源源不断的社死在追逐着他。
一想到今天一整晚的种种社死,江序就绝望地咬着唇,闭上眼,一头倒在了车座靠垫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在大好年华经历这样的惩罚。
先是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就算了,他还拿着这些坏话去当事人面前求证调查。
求证调查完了也就算了,他还暴露了自己那鲜为人知的曾用名。
暴露了自己那鲜为人知的曾用名也就算了,他竟然还自以为是地帮别人去打跑所谓的混混。
自以为是地帮忙打跑混混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莫名其妙来了段即兴rap被当场抓包。
即兴rap被抓包了也算了,最关键的是抓完包后陆濯还说他可爱!
士可杀,不可辱。
陆濯凭什么说他可爱!
而且经历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同一个学校相处?!
江序光是想想就觉得未来半年的生活充满痛苦。
但是没事。
只是一个学校而已,又不是一个班。
实外这么大,只要他每天闭门不出,不和陆濯产生半点交集,再彻底拉黑苏幕,那今天的事情就可以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
他就还是那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江爱国。
对,就是这样。
想着,江序攥紧拳,深深吸进一口空气,睁开眼睛,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然后他爸就得意无比地递过来了一张崭新的学生证:“来,儿子,别生气了,爸爸没去接你不也是因为白天要去给你办转学手续嘛,你看,还是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你明天早上就可以高高兴兴地拎包入校了。”
而那张崭新的学生证上赫然写着十五个大字。
[南雾实验外国语学校]
[高三一班]
[江序]
江序攥着拳:“……”
他突然觉得,他爸或许是打定了主意想要白发人先送走黑发人。
·
但在那之前,也一定是他先送走苏幕。
[哥!你怎么把我好友删了!]
[哥!你快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哥!我错了,我昨天晚上不该明明听出了陆濯的声音,当时还不提醒你!]
[哥!但陆濯真的是无辜的,你就不心疼心疼这个一米八七的小可怜吗!]
小可怜个屁!
一张嘴还会夸人可爱,简直可怕得很!
江序狠狠地戳下了拒绝申请的按钮:[你做梦!从此以后你的世界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戳完,头顶正好传来一句:“不是,江序,我说你至于嘛?”
江序顿时想都没想,直接抬头:“怎么不至于?你都不知道苏幕她昨天晚上有多过分!”
“谁问你苏幕的事了,我是说你这副打扮至不至于。”江自林上下一打量,实在没忍住,“我寻思着我们家也没欠债啊,你这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是怎么个事儿?”
翻来覆去失眠了一整夜,然后凌晨五点就从床上爬起来把自己全副武装好的江序:“……”
理不直气也壮:“你懂什么,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暗黑酷哥风,你们老年人不懂就憋说话!”
“嘿!”江自林作为当年驻法大使馆里出了名的一枝花,当即不服,“你爸我当年走暗黑酷哥风的时候,你还在穿宝宝尿不湿呢。而且酷哥风我见过,但你这种在大夏天的早上六七点,非要穿着长裤长袖连帽卫衣,卫衣帽子里还要戴个棒球帽,棒球帽下面再戴个墨镜,墨镜下面再塞个口罩的抢银行型的酷哥风,我还真没见过。知道的你是来转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转世的。”
他和来转世历劫的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昨天要不是因为他爸临时毁约,没有按时来接他,后面也不至于发生那么多丢人的事情,江序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至于……”
“诶,有真酷哥来了。”
“嗯?”
江序话没说完,他爸就突然来了这么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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