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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穆已死，简风白被杀，裴瑜病重，顾景林的心愿一个个成真了，自然也到了离去的时候了。
宋元耀甚至等不来一个告别。
可他还记得自己和顾景林的契约中还包含着一样东西，那样东西，顾景林还没来找他取。
但他又想到，若是顾景林真的来找他取了，他恐怕也不会轻易放人走了吧。
“不似曾经了。”
在漫长的沉默中，宋元耀眼眸沉沉，道出了内心阴暗的一角。
“他将我利用了个彻底，我自然也不会对他留情。”
后面的话，他没有对裴意阑说。
——“若能找到他，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他留下，”
“我会让他偿还那份虚伪的爱，我会用更牢固的锁链拴住他的手脚。”
“我会让他全心全意地看着我一人，只能看着我一人。”
第68章 暗潮
半年后，一场规模盛大的科举落幕，由圣上钦点的三甲被分别封赐官职，仿佛一根根锐利的钉，插.入了裴家的势力之中。
明眼人都看得出，新帝并不打算纵容裴家的**，这半年多来，他励精图治，借由各方博弈发展自己的势力，如今已然能在朝中压裴家一头了。
而裴家家主裴瑜，自半年前清醒过来后，行事风格便不似从前那边激进了，有人说是大病一场令他变了性子，有人说是受了情伤所以难以振作。
是了，自从那场变故后，裴夫人便突然消失了，裴家也曾派人找过，但一直都未曾有消息。
有人传，裴夫人原本是不愿嫁给裴瑜的，此前裴瑜以其重病为由软禁着她，她最终趁着裴瑜重病之时逃走了。
外头流言纷扰，但“裴瑜”却不为所动，也不澄清。他并不在意外头的传言，他唯一烦恼的，只有圣上的一次次质询。
这日，他来到了勤政殿面见宋元耀，宋元耀再次试探起了他：“裴瑜，如何了？”
在知晓自己身份的人面前，裴嘉泽摘下了人皮面具，获得了难得的轻松。
但对上宋元耀不耐的目光时，他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道：“回陛下，裴瑜还在昏迷着。”
宋元耀皱起了眉头，又问：“还没有顾景林的消息吗？他的离开，裴家难道没有半点风声？”
裴嘉泽稳了稳心神，回道：“回陛下，顾公子的失踪似乎并非裴瑜安排的，大抵，是他自行想办法离开了。”
宋元耀怒起：“那当时看守他的人呢！还没查到吗！”
“陛下息怒。”裴嘉泽连忙跪了下来，深深一拜，“臣已经找到了当时的守卫，但……他们已经死了。”
宋元耀猛然站起了身，冷冷地盯着裴嘉泽：“裴嘉泽，你别以为救了朕的命，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若是朕发现他的失踪与你有关，朕不会放过你。”
“陛下何必执着于他？”裴嘉泽忍不住劝道，“陛下身上的毒已解，他虽与陛下有过节，但帮过陛下，过往那些事总归都过去了，陛下就让他安然离去吧。”
听到这番话，宋元耀眼神一凛，立刻阔步走到了裴嘉泽的面前，拽起了他的衣领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他的踪迹对不对！”
“不……臣不知道，臣只是希望陛下能解开心结。”裴嘉泽长叹了一声，“顾公子想必是希望陛下能忘掉他，莫要为往事所扰。”
“忘不了的，我会一直找他，直到找到他为止。”宋元耀轻笑一声，“所以，别让朕发现你和他的失踪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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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勤政殿后，裴嘉泽没有立刻回丞相府，而是命人驾车前往裴府。
今日是裴瑜父亲的寿辰，他如今占着裴瑜的身份，礼数上自然得周全。
当然，他也确实有要来这里的理由。
酒过三巡后，裴嘉泽才得以从宴席上脱身，来到了自己的卧房。
房门关上，他的双目恢复了清明。
他的酒量很好，不曾醉过，但多少喝了点，身上沾染了些酒气。
一想到待会儿要见的人，他命人抬来了热水，沐浴焚香过后，又好好地整理了衣着。
做好这一切后，他离开了卧室，绕过长长甬道，走到了裴府深处的一间厢房门前。
门前上着把重锁，裴嘉泽用钥匙一打开，这才能将沉重的木门打开。
门后，又是一扇门，他锁上了前一道门，然后才开始开下一道门。
过了两道门后，他才终于走入了屋内，看到了沉睡在房间中央的人。
——那是昏迷着的顾景林。
顾景林躺在一张玉石打造的床榻上，身上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衣，披散的长发落入指缝，丝丝缕缕地缠着葱白的手指。
房内引了清泉，裴嘉泽用锦布浸了水拧干，动作温柔地擦拭着顾景林的面庞。
自从那日顾景林救活了宋元耀后，他就开始调查顾景林的身份，与尉迟骁做了交易，答应帮忙照管顾景林后，他知晓了顾景林的来历。
——灵族之子，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听母亲提起过，但也仅仅是当作故事来听。
在母亲口中，灵族的人受了仙人的点化，生得十分美丽。
可他觉得，顾景林的美貌已经是仙人都难以企及的了，尤其是沉睡之时，长睫低垂，仿佛诉说着欲语还休的情意，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轻吻他玉白的面颊。
可裴嘉泽没有这么做，他的目光只是在顾景林的脸上流连了会儿，就匆忙挪开了。
“尉迟骁心还真大，为了找个靠谱的大夫救你，居然将你放到了我这儿。”
“也是，若他将你放在身边，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还有啊，你若是再不醒，宋元耀可就要发疯了，他已经怀疑到我身上了。”
裴嘉泽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着，一边脱掉了顾景林身上的衣物，为其擦拭着身上每一寸肌肤。
“你叮嘱我的事我都办到了，你快些醒来，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宋元耀迟早会找到你。”
然而，在裴嘉泽擦拭着顾景林的手指时，他忽然注意到一瞬间的颤动。
“顾公子？”
他愣愣地唤道，声音中压抑着激动。
可顾景林依旧是那副安睡的模样，面上没有露出半分波澜。
最终，裴嘉泽还是落寞地离去了。
-
尉迟府内，尉迟骁收到了部下送来的信，信中的消息令他一震——裴瑜醒了。
他立刻起身要往裴府赶，但还未踏出尉迟府，他便改变了主意，往丞相府赶去。
等他到时，丞相府的密室中，已经站着裴嘉泽和宋元耀了。
刚苏醒的裴瑜虚弱至极，他半撑着身子看着来人，咳嗽着问道：“他呢？”
宋元耀问：“这正是朕要问你的，说，他逃去哪里了？”
裴瑜看了看裴嘉泽面上与自己一样的脸，心里大抵猜到了些什么，但此刻，他还是最担心顾景林。
“我不知道。”
他注意到了裴嘉泽复杂的眼神，选择了对宋元耀隐瞒下了自己的猜测。
“宋元耀……你当皇帝了对吧？抱歉啊，我睡了这么久，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元耀眼眸一凛，厉声威胁到：“不知道？！裴瑜，如今你已然不是从前那个手握大权的裴家家主了，你若不交代顾景林的行踪，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裴瑜忽地大笑了起来：“哈，陛下说笑了。陛下就没想过我为何会突发恶疾吗？都是他的手笔啊！我本以为……本以为他与我成为夫妻这么久了，多少对我有些情分。可你们也看到了，他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将我利用个彻底，陛下啊，你也不会是最特殊的那个？找到了他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对他摇尾乞怜。”
“朕不会像你一般。”宋元耀轻蔑地俯视着裴瑜，“朕能找到他，能拥有他的一切，可你，只能被囚于这不见天日的地牢，失去从前的一切，包括裴瑜这个身份。”
听到这话时，裴瑜的眼神放空了一阵，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自嘲一笑。
“这，不会是景林的主意吧？”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喘息着，随即倒在了塌上，“他是想让我尝尝他曾经受过的苦吗？失去身份、失去自由……”
这话一出，宋元耀猛然想到了什么可能性，缓缓看向了裴嘉泽。
——裴嘉泽将裴瑜扮演得很好，这其中，会不会是顾景林帮的忙？
那顾景林的离去，会不会又有裴嘉泽的安排？
他从前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裴瑜和尉迟骁身上，却忽略了裴嘉泽这个看起来和顾景林没有什么牵扯的人……
前几日他才注意起了裴嘉泽，手下的人说，裴嘉泽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昨日去参加的裴家老爷的寿宴。
“陛下。”尉迟骁适时开口，打断了宋元耀的思绪，“裴瑜既然已经醒了，还是得让他交出裴家暗部的分布，以免夜长梦多。”
裴嘉泽伪装得确实好，但也有一部分东西是顾景林挖不到的，如今裴瑜醒了，刚好能逼他亲自交出来。
不过宋元耀并没有打算亲自掺和这些事，他将行刑之权交给了裴嘉泽和尉迟骁后，便匆匆离开了。
待宋元耀离去后，裴瑜终于问道：“景林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尉迟骁沉思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是，但既然你醒了，他大抵也快醒了。”
“我想见他一面。”裴瑜说，“你们想要裴家暗部的布置，我可以给，只要你们让我见他一面。”
尉迟骁拒绝道：“不行，宋元耀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得尽快把他送走。至于你，已经没资格见他了。”
当天晚上，尉迟骁的人便偷偷前往裴府，准备带走昏迷未醒的顾景林。
尉迟骁打算近些日子申请调任，带着顾景林去远些的地方，然后再做打算。
然而，也正是这夜，他收到了宋元耀的传召。
同样被传的，还有裴嘉泽。
宋元耀没打算掩饰，开门见山道：“朕的人突然告诉朕，裴府似乎来了些不速之客，未防两位爱卿从中作梗，便请二位前来一叙。”
裴嘉泽浑身都僵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早就被盯上了。
第69章 报复
漆黑的意识浮沉着，牵扯着摇摇欲坠的梦，梦欲碎之时，顾景林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声，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睁开了眼。
熟悉的无力感从脚尖一直蔓延至全身，他轻轻喘息着，好不容易抬起了手腕，却又支撑不住落了下去。
看来，他真的昏迷了很久。
随着视野的恢复，他很快注意到了自己的处境——他躺在一个马车中，车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了一角，从那道缝隙中，他看到了马车前交手的两波人。
刀光剑影间，血液四溅，双方势力相当，死伤惨重。就在这时，其中一方的人似乎想闯到马车这儿来，可突然一道银光闪过，精准利落地割开了他的喉管。
双方的人皆是一愣，警惕地看向周围，然而，下一刻，一道镖再次袭来，目标却是拴着马车的马！
“吁——”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马儿受了惊，失控地带着马车朝着林中冲去。
马车颠簸着，马儿惊慌地跑着，凛冽的夜风呼呼作响，飞扬的沙砾几乎要刮伤顾景林的皮肤。
顾景林张开手脚躺着，才能勉强保持平衡，若非地面不算陡，他恐怕早就要被颠出去了。
然而，他看到前方出现了悬崖，若什么都不做的话，恐怕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得跳下马车……
他用尽全力撑起身子，爬向了车门，可马车跑得太快，还未等他积攒出跳车的力，陡崖已近在眼前。
完了……
“求我，我就救你啊。”
戏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顾景林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马车上出现了一人，正眼含嘲讽地俯视着他。
那人生得一双媚气横生的狐狸眼，下半张脸被黑布遮着，但尽是这样，也足够让顾景林认出了。
“简风白……你没死……”顾景林虚弱地吐出这几字，心跳因恐慌而加快。
听到这话，简风白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啧……”
然而，看着逐渐靠近的悬崖，他终究没浪费时间说些久别重逢的问候，而是跳在了顾景林身边，揽住了他的腰，猛地使力，然后一同跳入了路旁的灌木丛中。
顾景林只觉得浑身被木刺刮得生疼，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但他已经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已经马车坠下悬崖的破裂声。
那些脚步骤然止住，随之而来的便是惊慌失措的声音。
“下去找人……”
“不能让他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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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简风白捂住了他的嘴，笑眯眯地盯着他涣散的目光，眼里涌动着惊悚的杀意，“宋元耀和尉迟骁的人都以为你坠涯了，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啊？”
顾景林的身体虚弱极了，根本无力回应简风白，可简风白却没有半分怜惜的意思，另一只手缓缓掐住了他的脖颈。
“我猜猜你在想什么……”铁钳般的手逐渐收紧，夺去了美人的呼吸，“你在想，完了，落到我手里，完了。”
顾景林苍白的脸因窒息而胀得通红，可他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唯一能做的，只有颤抖着眼眸望着简风白。
少顷后，在顾景林以为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简风白忽然松开了手。
他看着几乎要昏过去的顾景林，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确实完了，顾景林，你杀了我两次，我这次从鬼门关捡了半条命回来，就是要报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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