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阁不对。”兀颜也走来,察觉出端倪,“支撑它的柱子有些变形,是一栋……陛下!?”
话音未落,陛下已经不管不顾地冲出去了,手一撑长腿一跨,转瞬就在百步之外。
兀颜一惊,连忙准备追随。
“等等!别慌!”于渺一把拦住他,飞快道,“救人有陛下就够了,我们再去除了添乱和碍手碍脚外没有其他作用,去干点别的让陛下能心无旁骛地打死齐王那畜生才是正事。”
兀颜的神经给这一段话拉了回来,点头:“对,所有人,一半去疏散那栋高阁内的百姓,另一半随我去外围支援陛下,一旦出先不对劲立马行动!”
“是!”
鬼戎亲卫军一分为二,飞掠出去,身形如鬼魅。
于渺脑袋盘旋着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我去把卓大人叫来。”
“好。”兀颜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之屿没有如齐王的愿乖乖睡觉,原本血色退尽的下唇被他自己重新咬出血来,以痛为警,达到了短暂清醒的效果。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下面人群不断地进进出出,他感觉到这栋高阁正在发出垂死的挣扎,只需一个不大不小的动静,就会彻底撒手人寰。
不能睡。
万一元彻真的找来了,得提醒他注意……
齐王见他竟肯不惜做到如此,一把抓过香笼砸向沈之屿,形如疯狂:“闭眼!叫你闭眼啊!你在挣扎什么?本王对你这么好,为什么总是不按照本王的安排做事?为什么非要和本王作对!”
更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沈之屿浑身一颤,用力更深。
不能睡。
又是一次从模糊中睁开眼。
喘息着,坚持着,铁链剧烈晃动着,叮叮当当,这感觉像是有数不清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四肢,拖着他潜入水底,同时,又有一束光照射进来,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沈之屿在心里苦笑,自嘲都出现幻觉了么?
齐王沉浸在莫大的愤怒中,扭曲又狰狞,也正是如此,他没能及时察觉到一个人影从后骤然靠近。
紧接着。
“咚!”
不对。
不是幻觉。
真的是他!
沈之屿瞪大眼睛,脑子里嗡地一声,刹时空白了那么片刻,难以置信地看着元彻从天而降,破窗而入,先一脚踹翻了齐王,然后两三步跑来,靠着臂力哗啦一把粗暴地扯断了铁链。
直到这时,元彻那被自己强行封锁的三魂七魄才裹着风极速归位,一口气吸入肺腑,有种自己终于活了过来的错觉,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刺疼了他的眼,特别是那手腕,元彻当即骂了一声,恨不得立马转身去把齐王大卸八块,他小心翼翼又力道极稳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护着脑后和腰这些位置,搂进怀里。
随后,发现怀中人反应不太对劲。
“离开……这里。”沈之屿在元彻胸口上无力地推了一把,“快,快走!”
齐王从地上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拿起准备好的弩指向元彻,阴翳地笑道:“真感人啊,不过来了就想走?当本王死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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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清野 第五十六
大辰,彻底干净了
话音刚落, 恍如地动山摇,他们脚底的地面轰然往下陷了一块!
开始了。
楼下的兀颜倏然抬头!
这栋高阁的茶客已经疏散了大半,但还是有小部分人困在其中, 陷落来得突然,一块牌匾横砸而下, 刚好挡在门口位置, 百姓们顿时吓得抱头尖叫起来本就是游玩赏乐的楼阁, 其中大多数都是女人和老人小孩, 自救艰难。
兀颜带着亲卫军刚冲上楼,就听见了求救声,私心和责任反复挣扎, 最后一咬牙,掉头吩咐:“先救百姓!”
“是!”
齐王扶着墙柱稳住身形, 同时不再多言, 扣动板扣,一箭射出。
元彻霎那间理清前因后果, 再次进入防备的状态,二话不说抱着沈之屿就地一滚,箭羽插身而过,侃侃穿过了他的衣摆。
齐王暗骂一声, 再次插\\箭瞄准:“你不是很厉害吗,躲什么躲!”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横进我们之间, 本王自家的事哪儿惹你了!你一个外人瞎掺合什么!?”
“你他娘,”元彻怒吼盘旋在喉咙,他抱着沈之屿, 动作却无半分受限, 就地取材, 长腿一脚勾起木桌,一个转身直接冲齐王飞踢出去,“谁和你是我们!?”
轰隆!
飞尘铺天盖地地扬起。
陷落的动静越来越大,就这样一眨眼的功夫,墙面已经歪斜了,从外看去,整栋高阁恍如被一把大刀拦腰折断,一分为二,上五层的阁间脱离本体,正在向地面滑落,下五层大堂则一层一层地下塌。
屋内,家具装饰齐齐倒向一侧,哗哗啦啦的,精致昂贵的花瓶瓷器碎了一地,以免跟着滚倒,元彻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拉着房梁将他们二人吊在半空,沈之屿使不上任何劲儿帮忙,一来是因为那药物的作用,二来则是腕骨折断,全靠元彻横在腰间的胳膊搂着才没摔下去。
沈之屿皱了皱眉,嘴唇微动。
“不是拖累!”元彻立马截断,双目微红地柔声道,“朕马不停蹄地回来不就是找你的吗,好好的,什么也不要担心,好不好?”
“……”
这声音让沈之屿心神一动,想要冲对方笑一笑,以示误会了,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但可惜这个笑压根没能提起来,无处不在的疼让他近乎筋挛,冷汗热交替浸满全身,面色白得让人害怕。
元彻心如刀割。
窗户口外的京城场景仿佛倒置,天空与地面左右分割,可想而知现在的倾斜有多么严重。
这么吊着绝不是办法,元彻不敢耽搁,目光往下一扫,找到一处还算比较平坦空旷的角落,不远处就是被方才踹开的窗户,快速地在心里粗略估量了一下距离,低头道:“大人,咱们跳过去赌一把。”
沈之屿艰难颔首。
咣当!
放手的一瞬间,元彻立马抱着沈之屿一翻身,把自己当作肉垫放在下方,毫无任何缓冲地砸下让人眼冒金星,霎那间耳朵都是鸣声。
但元彻没空去数星星,几乎是本能地翻身而起,奔向窗户。
平日里十来步就可以抵达的距离,在此时变得格外遥远,途中,不仅仅是地面的歪斜寸步难行,还要躲避时不时落下来的重物,以及沈之屿的意识也越来越差了,即使近在咫尺,呼吸声也低得难以察觉。
“别睡,不要睡,睡着了你会不知道疼的!”
失去知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特别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一个人的注意力定然有限,而意外随时都在发生,万一途中有什么东西磕绊到了沈之屿,就算没法闪躲,至少可以示意提醒元彻自己的不适,哪怕只是一个小声的闷哼或者挣扎。
“你坚持一下,和朕说说话,”元彻好不容易跑出了几步,因为地面的断裂,又被逼回原点,前功尽弃,“对了,朕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又糊弄朕,要不是朕反应快现在估计还在北疆和元拓对骂吧,要罚你……罚你第二日起不来!”
“咳咳咳……”
“好好好,不罚。”元彻顿时心软,脚底改道从旁绕去,“说其他的,弟弟和师兄之间应该没事了,等回去后我们把就弟弟丢给师兄,免得他一天在府里晃悠碍眼,想做点什么都得先看看他在不在,烦死了。”
“……”
而这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块碎掉的木板微动。
.
兀颜背着最后一位老爷子从窗户里跳出来,他们前脚刚落地,后脚那窗户就轰然倒塌,巨大的冲击力推着他们往前倒去,老爷子被亲兵们接住,于渺及时赶回来,扶了一把兀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镇压了叛乱的百姓们正是空前团结的时候,见此,纷纷前来帮忙,有力的出力,没力的就维持秩序指引方向,将周边可能被殃及的地方腾了出来,让亲卫军们有一口喘息的功夫,不至于被累死。
元滚滚和牛以庸等人赶来,一打听发生了什么,顿时吓得失色。
“派人进去救啊!”牛以庸道,“都杵着干嘛!”
“进不去了。”一名亲卫压着声音回答,“哪怕是多一个人的重量都可能会加速倒塌,适得其反,我们要么在外面候着,等着陛下自己逃出来,要么等它彻底垮塌后再进去搜寻……”
牛以庸一听,脚底一软,差点当着众人的面一屁股坐了下去。
兀颜大半边身体的重量都是于渺替他撑着,好几次都快要倒了,卓陀立马调了些药给他灌下去,再掐人中,好半天,人才缓过气来。
“你得休息会儿。”于渺早有准备,在他醒的瞬间立马一把按住,正色道,“不要硬撑。”
“是我……”兀颜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高阁,哽咽道,“是我没有及时救出陛下和丞相大人……我要是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太阳依旧还在缓缓往头顶攀爬,全京城,就它依旧不紧不慢。
人们站在地面,仰望着这栋高阁,神色肃然。
忽然,一身惊呼传来。
“快看!是陛下!”
“另外一边是不是还有两个人?嘶,怎么有点眼熟?”
“啊啊啊!”
不待人们看清其他,一位小女孩的失声尖叫骤然响起,把小脸埋进父亲的肩膀里,不敢再看。
只见元彻刚刚差点就从高处落下来,人心骤然提到嗓子眼,但还好有惊无险,只是翻身滚了好几圈,就稳住重新站起,陛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像是被愤怒吞没,每根血管都在叫嚣着厮杀,血丝布满眼眶。
于渺也随声抬头看去,下一刻,呼吸一滞。
时间倒退回一炷香之前
元彻终于在第三次时成功带着沈之屿来到了窗户边,幸运的是沈之屿没睡着,时不时地会微弱地回应他的滔滔不绝,不幸的是这里太高了,十层,他一个人还勉勉强强,但不能带着沈之屿直接往下跳,情急之下,元彻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内,脚下这块地最多还能撑两柱香左右的时间。
“陛下……”
元彻一团浆糊的脑袋一顿,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是沈之屿在说话,话音嘶哑,像是堵在喉咙里的,他一边继续思考,一边回答道:“没事啊,没事的,你别管其他的。”
“陛下。”沈之屿喃喃道,“大辰……干净了,彻底干净了,谢谢……”
“谢什么谢!不许这样说,这是你自己的功劳!”元彻咬牙道,“咱们好日子在后面呢,等你修养好,长胖一点,朕就带你……!!!”
沈之屿骤然咳出一滩血来,身上开始发冷,元彻鼻子一酸,再也顾不得其他,跪在原地轻抚着前者的背。
“不难受,不难受,”声音破了音,麻木地重复着相同的字眼,元彻已经分不清这是在安慰沈之屿还是自己,“吐出来也好,这是淤血对吧,压在胸口不舒服而已。”
身后传来脚步声,元彻像是受惊地猛兽,一把将沈之屿塞去身后。
来者是齐王。
“蛮夷人,”齐王也很狼狈,胸脯仿佛被方才的木桌砸得凹陷进去,血从头顶蜿蜒而下,染红了大半张脸,“本王今天一定会带走阿屿,这天下你可以赢,但他不行。”
下一刻,齐王猛地扑上来,元彻也毫不示弱地迎接上去,可就在这时,齐王低声一笑,故意凑去挨了元彻一拳,然后借力滚去沈之屿身边。
糟了!
“住手!!!”
齐王抓着沈之屿一跃而下。
元彻连忙紧跟而去。
地面。
“想起来了!那个人不是前朝的丞相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有人惊呼,“难不成是他设计害的陛下?”
“不对,”另一人回答,“好像不是这样。”
“陛下在做什么?这楼快要塌了,都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跳下来?”
“陛下在救那个丞相!”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藏了数年的秘密骤然被拉至明面上,好一群人都纳闷,在他们心里,沈之屿就该是最大的前朝余孽,那些谋逆的事情就是他的指使,他该不得好死。
可现实似乎不太一样。
“拉弓拉弓!”兀颜一个激灵,不敢怠慢,大喊,“掩护陛下!”
亲兵反应迅速,脚步声整齐,不出片刻,便有无数支冷箭指向上方。
但他们不敢随意放手,一来晃动太大了,二来他们三人距离很近,特别是元彻和齐王,这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无法挽回的后果。
几方就这样达成了一个僵硬的持平,谁也不敢先下手,找不到突破口。
而时间亦步亦趋。
好疼……
好吵……
发生了什么?
沈之屿侧躺在屋檐边,半边身子都悬空在外,稍微一动就有可能会落下去,天上的太阳刺得他感觉自己正在缓缓蒸发。
打斗声,很近,很激烈,招招都是冲着要命去的。
是元彻和齐王,元彻想要来找他,被齐王阻止。
得帮陛下想个办法。
沈之屿一侧头,看向地面的人群,他们的脸上或惊奇,或担忧,或紧张,紧接着,视线忽然和兀颜碰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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