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优礼貌地笑了声,“少来了,国内可没几个认识我的。”
韵春平静地说:“认不认识不重要,好看的人总是人群焦点。”
这不是一句谄媚的话,而是事实。
祝优弯眉:“这句话我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
“青雪姐?”
“嗯。”祝优,“她是我见过的人中,不能用最好看形容,是最有韵味的人。”
韵春接话:“就像湖泊?虽然淡泊,但其中的美好只有站在湖边的人懂。”
祝优看向韵春,默默不语。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
很快走到了街前的红绿灯处,无视周围的人的注视,祝优弯腰,将花放到了路边的树下。
韵春见状跟着俯身,将手中的白菊轻轻放下,插在了雪中。
白菊的花瓣颤动,依靠到树根寻到了避风处,花瓣停止了颤。
韵春起身时视线紧紧盯着白菊,几秒后抬眸扫视了一圈这个十字路口。
出声问:“这就是她出事的地方?”
祝优:“嗯。”
她的双手插在衣服口袋中,望着左行转弯的车道,缓缓说:“据我了解,是一辆酒驾的车撞上了她的车。”
韵春的手在寒风中冻得蜷了起来,可她感觉不到冷,她望着车水马龙的路口,无法想象路青雪就是在这里遇到的意外。
这里看着,是那么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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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路口聊了几句后,祝优抬手看了眼时间,问韵春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韵春点头说好。
祝优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附近有家西餐厅,不然就去那里吃吧。”
“嗯,有多近?走过去还是打车?”
祝优笑着一指:“就在马路对面。”
顺着祝优所指的方向,韵春看到了二楼某个西餐厅的标志。
她稍稍一愣。
心里升起了一抹怪异。
原本只当是她自己大惊小怪,虽然心里有抹说不出的感觉,但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是等她们到了餐厅,一进门听到店里小提琴般的圣诞歌、看着店中央的大型圣诞树,韵春心头一震。
怪异感越浓,她也清楚地意识到是为什么了。
而当服务员带着她们到了某个座位后,陌生的熟悉感让韵春的脸在一瞬间刷地白了。
店里的暖气很足,身上的大衣也没有脱,韵春额头和后背却冒了层冷汗。
胃里绞痛。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将她的胃拧成了麻花。
韵春扶着桌子坐到座位,头埋进臂弯中,身子似虾躬了起来。
祝优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问:“怎么了?”
韵春嘴唇发干,忍着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微微抬眸说:“没事。”
随后偏过头问服务员,“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吗?”
她的声音虚弱,一听就知道不是她口中说的没事。
祝优起身到了她的身边,手抚上她的后背,问:“用不用去医院?”
韵春睫毛快速地扇动,“没关系,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
见韵春手压着胃部,祝优:“胃病?”
韵春点点头,“嗯。”
“怎么弄的?没好好吃饭?”
“……可能是,这段日子饮食不规律。”韵春忍着疼,笑着坐起身,拍了拍祝优,“你坐过去吧,我没事。”
“有事你就说,我带你去医院。”
“嗯。”
服务员给韵春送来了热水,她抿了一口后,胃里才好受一些。
两人点了菜,可上来还没一会儿,祝优接到了一通电话,说是采访对象那里出了些问题,让祝优赶过去处理。
祝优挂了电话,还没说什么,韵春持着惨白的面色对她一笑:“你去忙,我再吃一会儿。”
祝优看了眼韵春身前完全不像动过的餐食,点点头:“好。”
不过在穿衣服前,祝优还是说:“要是胃口不舒服,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她和韵春本是萍水相逢,祝优也想不通她对韵春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可能是……韵春现在的样子看着实在是太可怜了。
脸上泛着病态。
像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韵春:“嗯,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她站起身,看着祝优离开。
当眼里没再有祝优的身影后,韵春坐回了座位,但是她没有吃东西。
而是望向窗外对面的马路,从她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们放白菊的大树。
其实不是胃病,只是这段时间每当她想起路青雪,情绪波动过大时,她的胃就会一阵一阵地缩着疼。
路青雪刚离开的那几天,她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什么都没吃,只要想到路青雪就会吐酸水。
后来慢慢适应了,没再吐什么,只是特别想路青雪时,胃会疼。
而刚才,韵春确实也是想到了路青雪。
之前她说过,在她被封杀的时候,在她不知道路青雪是SNOW的董事长时,她曾经被SNOW的董事长约见过。
而那次她在约见的地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对方。
而那次约见,就是三年前的平安夜。
这座餐厅。
这个座位。
店里的小提琴声和那颗圣诞树都没有变。
当意识到这些时,韵春脑海浮现出了一个悲凄的可能。
她望着十字路口,心里祈祷所想的不是事实。
然后给身边唯一可能知道她所想正确还是错误的莫月发去消息。
莫月可能在忙,韵春望着窗外马路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到手机的震动。
而当看到莫月的回复,韵春刚压去的胃痛,不受控制地又疼了起来。
疼得她头晕目眩,唇上彻底没了血色。
她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好像这样用力就能宣泄出心里的悲痛,又好像这样她的胃疼会转移。
可没有用。
在热闹的餐厅里,韵春缩在座位角落,胃里的疼痛虽然难忍,可最让韵春撕心裂肺的,是莫月的话。
几秒后,两滴泪水落在碎掉的手机屏幕上,暗掉的屏幕亮了亮。
莫月发来的消息显示出。
莫月:[你说的没错。]
莫月:[三年前的平安夜,]
莫月:[她死在了去见你的路上。]
第62章
韵春身下的座椅是卡座沙发, 她整个身体别向窗户,缩成一团趴在沙发上。
先前给韵春送热水的服务员看到了,过来问韵春需不需要帮助。
服务员的声音在这一刻, 就像是一根水草, 让陷入至暗漩涡的韵春捉到了一丝生机。
可也只是一丝, 因为韵春发现那根水草在漩涡之外,她伸手去够也无济于事。
不过至少让浑沌的韵春清醒了些, 让她意识到这还是在外面, 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韵春没有太大的动作, 伸出了一只手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摆了摆,用尽全身力气,低哑着说:“没事。”
服务员听着韵春的哭腔,感觉不是没事的样子, 但客人说没事, 她不好再打扰,便说:“好的小姐, 如果有需要请叫我。”
韵春不知道服务员离开了没, 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对方一句了。
她处在漩涡中, 头昏脑胀。
胃剧烈的疼痛, 使得她气短胸闷,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担心这样子一会儿还会被人问, 韵春撑着坐了起来。她虚弱地靠在沙发背,面色如坠冰窖。
看到窗外飘起了雪花, 韵春纤长的羽睫抖了抖, 此时的她犹如跳出湖面许久的鱼, 在岸边,用最后一口力气看世界的精彩。
雪…真漂亮啊。
三年前的平安夜下没下雪韵春暂时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那天的早晨的空气是惊喜的。
醒来就看到了之前添加的SNOW工作人员联系她,说董事长想要在那天晚上与她见面,聊工作的事情。虽然韵春好奇她和公司董事长有什么工作聊,但对于邀约,她没有拒绝。
那段时间她刚好被封杀,闲在家里,打算找工作。
和那个工作人员沟通了吃饭地点和时间后,韵春就开始打扮自己。毕竟对方的身份,她不能随随便便应付。
一直忙到下午,韵春才搭配好要穿的衣服,即显得正式又不会太张扬。
简单地点了个外卖填饱肚子,韵春就出发前往西餐厅了,她提前十五分钟到的餐厅,到了约定的时间,韵春收到了那个工作人员的消息,说董事长刚开完会,在往餐厅赶,让韵春稍等一会儿。
韵春回了个好字。
然后韵春就又等了一个多小时。
当韵春拿出手机,打算联系那个工作人员对方什么时候到时,窗外听得刺耳刹车声,接着就是“砰”的一声。
店里客人全都向外看。
韵春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餐厅里灯光通明,向外一看,韵春先看到的她的倒影。心里觉得那声音不对劲,她趴到了窗户上,一眼望到,光秃秃的树枝后,宽阔的十字路口中央,两辆车相撞在一起。
在其他人还在好奇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韵春当机立断,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不过在占线的忙音响时,韵春看到了车祸边聚集了不少的人,也有拿手机打电话的。
当打通后,接线员告诉韵春已经派车前往现场了。
韵春对其道了谢,挂断电话后,新的一轮等待叠加。
等待对方时,她也在等救护车的出现。
心里也下了个决定,如果救护车出现时对方还没有来,那她就不等了。
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出现,韵春觉得对方肯定去忙别的工作了,谁会记得她这个小模特呢?
而当听到窗外警笛声响,韵春也将编辑好的消息发给了那个工作人员,说明自己先离开了,如果有机会再和对方董事长见面。
车祸现场已经封锁,韵春原本需要过马路去对面坐公交的,但站在路口等了会儿,看着医生和警察围着两辆车忙碌,心想坐公交或许会等很久,便打算去另一个路口打车。
韵春并不是冷眼看待这场车祸,她心里唏嘘,可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对着眼前的红路灯许愿,祈祷车里的人平安无事。
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后,韵春抵不住夜的寒冷,转身离开了现场。
而韵春没有看到的是,
在她转身的刹那,天空飘落了细细的雪花,同时医务人员从被撞的那辆车里,抬出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
当时女人意识模糊,可还凭借着最后的清醒,撩起沉重的眸望向二楼的西餐厅。而在围观的人群中,她看没看到韵春离开的背影无人得知,当她被放上担架抬到救护车上的时候,韵春心有感应似的,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
看到有人被抬上救护车,韵春原地顿步,下一秒看到一个女人从人群中窜出,上了救护车。
现在想,韵春忽然明白她为什么看到莫月第一眼有熟悉的感觉了。
因为跟救护车的人就是莫月。
那天夜里,纷纷扬扬的雪中,开向医院的救护车和走往路口的韵春擦肩而过。
“……”
好像听到了韵春心里的夸赞,一片雪飘到了玻璃上,专供韵春观赏。
韵春眸中敛着晦暗,眼底是无法维持的崩溃与低怅。
心里团着一口郁气。
抓不住,放不下,松不开。
原来她和路青雪,不仅一次错过。
而那次的错过,是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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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月回完韵春的消息,记忆被拉回了三年前。
她至今都无法忘记上了救护车所看到的那一幕。
路青雪纯白的大衣上面滴着的血点鲜艳,似大雪中盛开的腊梅,明明是不畏严寒的坚韧,可是当她看到路青雪满脸是血,带着呼吸机时,才意识到,腊梅并未在树枝,而是落在了地面。
向来冷静自持的莫月,脑海中的弦在瞬间绷断,她想去抚摸路青雪,可伸过去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她怕碰疼路青雪。
半空中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颤着。
但莫月并没有安全失去理智,她拿出手机,联系家族的医生往医院去。就在她安排这些的时候,她垂在腿边的手被抓住,莫月怔怔低头,见担架上的人正眯眸看着她。
莫月立刻反握住路青雪的手,倾身到了担架前,“坚持一下啊,马上就到医院了。”
她看见路青雪的嘴一张一合,艰难地说:
“我迟到了。”
“替我向她说一声抱歉…”
莫月抿下眼泪,矜冷的嗓音含着哭意,“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我才不会帮你。”
放在平时路青雪不会再要求莫月,可这个时候她已经感受到身上没了力气,好像有什么从四肢缓缓流走。
路青雪笑了下,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张唇:“麻烦你了。”
接着莫月便看见路青雪的眼皮慢慢地耷下,而她的嘴里,缓缓说着:“帮我照顾一下她,别让她再……受欺负。”
“我妈他们……”
话还没说完,莫月感觉握着的手慢慢软了下来。
那个感觉莫月这辈子都忘不了,而路青雪在她面前失去心跳的画面,是埋藏在记忆深处,不敢去打开的匣子。
如今匣子被打开。
莫月眼睛红了起来。
她给韵春发去了消息:
[所以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你。]
[但是我又没有办法讨厌你。]
车祸是那个醉酒的人造成的,莫月将对方告进了牢中。
路青雪去世也是他造成的。
与韵春无关。
她心里知道,却总是在看到韵春时想,如果路青雪没有喜欢这个人,不会在那天去找她,那路青雪是不是就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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