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说了一堆,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紧皱起了眉头,“你小子不会说话?让老夫再仔细瞅瞅……嘶,你也没有郁结于心啊……”
“等等……你不会想说你什么都忘了,想赖在老夫这吧?”
老者与淳于量过分茫然的眼对上,心中便是一紧。
“真什么都忘了?”老者瞅了一眼淳于量头上白色的绷带,心想也是有这个可能。
“啧,你不会说话,我要是说对了,你倒是点点头啊!”老者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淳于量眨了好几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唉,你发声的地方又没出什么问题,按理来说,应该能说话啊,要是不能说话,那多半是心理原因,可你偏偏现在又前尘尽忘,真是要命……”老者的话和散了一地的珠子似的“叮铃哐啷”响个没完。
淳于量不仅没嫌烦,反倒因老者话语里的担忧而弯了眉眼,老者瞧着,话语一顿,心想这小子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就是看着太过软绵绵了,跟个小羔羊似的,白长这么高大了。
老者心下一软,叹息一声,认命了,“行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等找到认识你的人后,老夫再问他们要诊金。”
“你听好了,老夫叫神不问,就是各国百姓口中那个鼎鼎大名的神医,你能遇到老夫,那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还有啊,老夫的徒弟很厉害的,最小的那个还是季国的那什么逍遥王爷……”
淳于量听到逍遥王爷的时候,心口闷痛一瞬,但脑海里一片空白,并没有什么印象。
“对了,你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吗?”神不问才想起来这事,就问了一句。
淳于量轻轻摇了下头。
神不问“嘿嘿”笑了下,“那老夫给你取一个,老夫看你长得这么白,就叫你小黑好了,你觉得如何啊?”
淳于量无奈笑了下,点了点头。
神不问瞧着心下一软,捏了一下淳于量的脸,“看你这么乖的份上,老夫就当是老来得孙,勉为其难养你一段时间。”
*
雍京城。
长乐府。
公冶长抱着公冶舟回府的时候,就瞧见三娘等在门口。
公冶长双眼微睁,脚步有些急地走到三娘面前,“三娘,你月份已经大了,该好好休息才是。”
三娘笑了下,“王爷,我的身体我清楚的,宝宝现在很乖,我也该出来走动一下的。”
“那就好。”公冶长将公冶舟放下,公冶舟便走到三娘旁边牵起三娘的手。
“弟弟乖就好,不乖我帮三娘教训他。”公冶舟握紧肉乎乎的小拳头道。
三娘待在王府这么些日子,早就知道公冶舟的身份了,可即便如此,她也难掩对公冶舟的喜爱,总忍不住想和公冶舟亲近。
“那就谢谢舟儿了。”三娘温柔谢过。
公冶长抬脚,便送三娘回院子,三娘走到自己住的院子时,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王爷,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公冶长听三娘也提起了淳于量,声音听着便有些发苦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如果我那晚不睡得那样沉,也不会由着他拖着一身伤离开了。”
三娘摇了下头,开口劝慰,“王妃离开,本就是因为太关心王爷了,关心则乱,等一切好了,王妃会按照约定回来的,毕竟他那么喜欢王爷。”
公冶长苦守着暗崖的那段时间,他与淳于量的那点事也在雍京城传了个遍,这事传得连一直待在王府静养的三娘都一清二楚。
公冶长对此情况并不知晓,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他也无心理会了。
公冶长苦笑了下,“我有时候倒希望他能更自私一点。”
既然因他伤了腿,那就应该用这事捆住他一辈子才对。
可偏偏傻傻的思明,却因不想他看到自己之后的样子更难过,而先离开了。
三娘见公冶长一脸痛苦,也不由想起之前与丈夫相处的那些幸福的日子,“王爷不如试着多相信王妃一些如何?”
“多……相信他一些?”公冶长面上有些茫然了。
三娘没忍住笑了下,想着当真不论是谁,在情字面前,总是会有些不一样的,“对,先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然后再一边找王妃,您总不能让王妃到时候回来了,看到您不太好的样子,又难过吧?”
公冶长听着便沉默了,三娘见此,便牵过公冶舟的手往院子里走,给公冶长一点独自思考的时间。
公冶长思索着,转身抬脚便往淳于量的梅苑去了。
第95章 杨黎一回:绝笔信
公冶舟坐在三娘身边吃着糕点,他瞥了一眼无神望向房间外头的三娘,扯了一下三娘的衣袖,企图挽回三娘的注意力,“三娘,你给弟弟取名字了吗?”
三娘眨了下眼,被唤回了神,“还没取呢?”
“那小名呢?弟弟有小名吗?”公冶舟有些兴奋地又问了下。
三娘会过意来,扯了下嘴角,“舟儿想给弟弟取小名吗?”
公冶舟咧开嘴“嘿嘿”笑了下,“想啊,但是我可以取吗?”
三娘揉了一下公冶舟的脑袋,弯了眉眼,“当然可以,他如果知道有这么一个喜欢他的哥哥,他也会很高兴的。”
公冶舟又“嘿嘿”笑了下,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三娘的肚子,小声同里面的宝宝商量,“哥哥要给你取小名了,你要是同意了,你就稍微动一动,但是不要动得太大,别让三娘疼。”
三娘看公冶舟的眼神更加温柔,低头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眼神反而一瞬间变得有些悲伤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么圆乎乎的,就像个球一样,我叫你球球好不好呀?”公冶舟说完,就感觉着三娘肚子的反应。
公冶舟看三娘肚子里头的宝宝没有反应,非常有耐心地继续开口商量,“那要不这样,你是我……也是三娘最珍贵的宝贝啊,那我就叫你宝宝好不好啊?”
公冶舟说完,就感觉自己的手心处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惊喜地抬头望向三娘,“三娘!他同意了!”
三娘点了下头,轻轻“嗯”了一声,“看来宝宝很喜欢。”
“嘿嘿,宝宝喜欢就好。”公冶舟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三娘的肚子,“宝宝啊,你要听三娘话,不许闹三娘哦。”
三娘又揉了下公冶舟的头,试探性地开了口,“舟儿,等宝宝生下来后,你多照顾照顾他好不好?”
公冶舟认真点头答应,“这是我第一个弟弟,我会对他很好的,到时候我会和三娘一起带他玩的。”
三娘听到公冶舟规划有她在的未来时,眼神暗了下,没有答应,“舟儿,我有些累了,想去睡一会儿。”
公冶舟忙站起,打算扶三娘,“那我扶你过去。”
“好。”三娘应了声,由着公冶舟扶着她去床上,她躺在床上闭了眼,本来没打算睡的,可没过多久,倒真沉沉睡了过去。
公冶舟看着三娘睡熟了后,有些无聊地坐在一旁的榻上,打量着这房间。
公冶舟在瞧见架子上放着的几本书时,起了点兴趣,轻手轻脚下了榻,爬到椅子上去拿。
公冶舟刚拿起最上头的一本书,还没打开,里头有什么东西就掉在了地上。
公冶舟连忙瞧了一眼床上睡着的三娘,见人没醒后,松了口气,把书放回了架子上,又爬下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公冶舟捡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个黄皮纸的信封。
一看是信件,公冶舟便慎重了许多,不敢乱看了,可他将信封翻过来的时候,双眼一下就睁大了,“三娘……绝笔……”
公冶舟下意识地跟着念了一遍,反应过来后,整个小身板都震了震,三娘想死……?
*
梅苑。
在院里静静待着的公冶长,突然就听到了公冶舟的声音。
“皇叔!皇叔不好了!”
公冶长本以为是错觉,可下一刻公冶舟就飞奔到了眼前,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件。
“我没有不好?倒是你,一个人跑过来做什么?手里拿着谁的信件?你偷偷拿的?”公冶长说到后面,声音便有些严厉了。
公冶舟被公冶长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他撇了下嘴,把信封上的几个字高高地举起给公冶长看,“皇叔!你看啊!”
公冶长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眼神便是一凛,他立刻接过公冶舟手上的信件,打开看了。
“王爷亲启,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三娘或许已经去找我家那位了,当年因为王爷,让我们夫妇二人多了那么多年相处的时光,我们一直都是感激王爷的。”
“而今虽抱歉,但愿王爷能替三娘照顾好孩子,孩子的名字我们夫妇二人一直期望着能由王爷来取,这样也算了了心愿。”
“希望王爷能原谅三娘做这个决定,原谅三娘做这么自私的决定,可三娘真的好想好想夫君,如有来世,三娘定会好好报答王爷的恩情的。”
又是信……
又是信。
这一个两个的没完没了是不是?
公冶长将信重新放回这个还未被封上的信件,塞回公冶舟手里,“你怎么拿过来的,怎么给我放回去。”
第96章 杨黎二回:生宝宝
转眼间,三个多月过去。
公冶舟见公冶长完全不想搭理的样子,就一直陪在三娘跟前。
他将那封绝笔信放回去后,时不时趁三娘睡着的时候就看一眼。
公冶舟在看见那封信彻底被蜡封住后,心情就更加凝重了。
每天不看到三娘晚上睡着,他都不放心回去。
三娘的肚子越来越大,也到了快临盆的时候了,三娘躺在床上待产,公冶舟就搬了个小板凳,眼巴巴趴在三娘身边。
“三娘,是不是很疼啊?”公冶舟瞧着三娘苍白了很多的脸,眼眶也跟着红了。
放在书里夹着的绝笔信每次都变了个位置回去,三娘岂会没发觉那信被人动过,她望着眼前待她一片真心的孩子,也忍不住一遍遍地去想。
自己的孩子出生后,长大了些是不是也同舟儿这样这么惹人怜爱。
她的内心每每思及此,就狠狠动摇了。
可从这想法中脱离出后,三娘却又觉得更悲伤了,她想她的夫君在地下又会有多孤单。
三娘伸手揉了下公冶舟的发,摇了下头,“也没有那么疼。”
三娘刚说完,就感觉着身下一痛,她牵强扯了下嘴角,对公冶舟说:“舟儿,去喊府上那个郎中吧,宝宝……宝宝它好像想出来了。”
公冶舟一瞬间站起,力道将身下的小板凳都弹到了地上,他慌张地朝门口跑去,“郎中呢!郎中在哪儿!”
公冶舟一出门,公冶长就冲一旁等着的郎中点了下头,郎中立刻就进去了,跟着进去的还有几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和几个婢女。
公冶舟瞧着公冶长将一切都准备好的模样,才明白公冶长是上了心的,他耷拉下肩膀,坐到公冶长身旁,“皇叔,我以为你真的不关心呢。”
公冶长抿了一口热茶,淡淡瞥了一眼公冶舟,“我不会让人死在我府上。”
“但你这些日子倒是长大了不少。”公冶长漫不经心地夸赞了一句。
公冶舟“嘿嘿”一笑,“皇叔,我毕竟以后是要治理国家的嘛,不努力些怎么行?”
公冶长轻笑了一声,也揉了下公冶舟的脑袋,“你爹还年轻,你不那么着急也不要紧,当然,等你爹想退了,你还无法上任的话,那只能说明你真的是个蠢才。”
公冶舟撇了下唇,“皇叔,你嘴巴好毒啊。”
公冶舟说完,转过身看着那些婢女捧着热水进去,端着血水出来,心里更加担忧了,“皇叔,三娘会没事的吧。”
“妇人生子原本就是鬼门关一道……”公冶长说着,见公冶舟又要哭了的样子,话语跟着一转,“但我请来的都是专攻妇人生子一道的能人,你尽管放心。”
公冶舟紧抿了下唇,点了点头。
叔侄这么一坐,竟然就坐到了日头下山,在公冶舟终于忍不住想进房间看看的时候,婴儿哭泣的声音响起。
“呜哇——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哇——!”
公冶舟皱着眉头,听着声音,转头看向公冶长,“皇叔,虽然刚生下来是该哭没错,但我怎么觉得我这弟弟哭得格外的惨呢?”
公冶长听到声音也站起,他悠悠开了口,“我让里头的接生婆等孩子生下来后就狠狠抽他,孩子哭得越伤心越有力,我给的赏钱就越多。”
公冶舟嘴角抽了一下,“皇叔,你好毒啊。”
公冶长冷笑一声,“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只是给人的错觉太多罢了,再说了,孩子哭得不惨,怎么留住母亲。”
“王爷,可以进去看了。”一个接生婆打开了一个门缝,冲公冶长说道。
公冶长应了声“好”,同公冶舟进去了。
公冶长进了房间,也不看孩子,直奔床上躺着的三娘而去,“三娘,刚刚你那孩子哭声你听见了吗?要是不想他哭一辈子,就好好活着。”
“孩子已经没了爹了,别再让他余生都承受丧母之痛以及本王的怒火。”
三娘大约知道那孩子声音为何哭得那样惨了,她想明白后哭笑不得,“王爷啊,威胁人的时候,应该更恶毒一些才是。”
“不是威胁,是请求,三娘,我的娘亲便在我出世时走了,所以我直到现在,心里关于娘亲的这一块都是空白的,有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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