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志在剑道飞升,无心情爱,可昨夜他的灵台已为秋月白打开,神魂交融后的痕迹不可磨灭。
秋月白并非乘人之危,只是为他解毒,因为没有他也会有别人。
修士结缘大多是为神交,谢梧昨夜体会过,似乎与男修神交也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难以接受。
“我说过要为你负责,就会负责到底。”谢梧轻声开口,“但修士不该困于情爱,秋月白,你天赋不在我之下,我希望终有一日我能与你一齐证道飞升,若你无法做到,我不会为你停下脚步。”
没有拒绝,便是答应了。
哪怕只是因为事已至此,秋月白亦忍不住心头颤动。
那束光驻留在了铁塔之顶。
“谢梧,我……”
话未说完,偏殿的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谢兰提着一柄尚在滴血的剑,冷着脸走进来,扫了眼蹲在床榻边眼巴巴看着他们沧澜山宝贝的秋月白。
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下颔微抬,“你,跟我出来。”
谢梧龇牙咧嘴地要爬下床,“师伯……”
谢兰眸光稍缓,“身体不舒服,就在榻上好好呆着,等我料理完无双殿的破事,就带你回沧澜山。”
秋月白听见她要带谢梧走,无声攥紧了手,却对沧澜山的长辈无可奈何,乖乖收起了往日里傲慢难驯的架子,跟在后面走出去。
谢兰一直走到方才谢梧练剑的地方,转过身,一边擦剑,一边淡淡道:
“秋少言与云锦之事,我知你是为谢梧出气,只可惜你们无双殿的行事风格弯弯绕绕,比最下作的长山门和琴音宗也没好多少,我一概瞧不上,更别说配阿梧做道侣,那样只会成为他的污点。”
“阿梧与你们不同,他生来无父无母,于五百年前的天火淬炼出魂魄,他注定有一日会飞升,我本不希望感情这种东西沾染他半分,但他待人过分真诚,与你有了牵扯,就注定会负责到底。”
谢兰擦干净了剑,收入鞘中,抬眼看向秋月白,“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抛下你矜贵的少主身份,与无双殿彻底撇清关系,入我沧澜山安安分分陪谢梧修炼,要么,就请你那位父亲给你另行指婚,让阿梧了无牵挂随我回沧澜山。”
秋月白一字一句道:“恕我拒绝。”
谢兰冷笑,“你什么都不愿割舍,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若是为他,我自然愿割舍一切。”秋月白淡淡道,“前辈瞧不上无双殿的勾心斗角,无非是怕来日我会连累甚至利用谢梧,可一个失去自我的人,难道就配做谢梧的道侣了吗?我答应谢梧会与他一同证道飞升,而不是作为陪衬在沧澜山当一个只有双修用处的傀儡。”
“恕晚辈冒昧,正因如今修真界人心不齐,才更需要一个深谙此道之人为他挡去算计,谢梧绝不会永远待在沧澜山上,三千大道任何一种,都需人间风雨磨砺,您不能每次都如今日这般为他出头,可是我可以。”
“嘴上功夫倒是厉害,”谢兰冷哼一声,“一百年,我给你一百年的时间,待阿梧闭关百年再下山,你若能让无双殿成为你掌中物,我便允你上沧澜山。”
第149章 秋月白if10:你先来一步又如何?
秋月白若想夺位,何须百年之久。
说是给他百年时间,其实是想看百年之后,他的真心可还会如初。
他最厌恶感情不忠之人,既然喜欢上一个人,必然是不死不休,可百年过后,谢梧可还会记得他?
秋月白深吸一口气,道:“那就一言为定。”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手。
……
谢梧跟着谢兰走出无双殿的山门,方才得知那位秋夫人被她丢下了蛇王窟。
一路走来,无数弟子身上都带了剑伤。
他不禁有些发愁,师伯剑上又添杀戮,下次雷劫怕是险上加险。
“你忘了我修的并非剑道了?”谢兰实在受不了他的念叨,不耐道。
她虽是剑修,修的却是修罗道。
杀气与血气于她而言,是最好的滋养物。
谢梧:“天道不会因为师伯的修罗道而手下留情。”
“阿梧。”谢兰停下脚步,冷冽的目光微抬,“你下了一次山,睡了一次男人,连天道都怕了?”
秋月白:“……”
如此露骨之言,谢梧恨不得钻地里去,“谁怕了?我只是关心你!”
谢兰眼中闪过笑意,“行了,你师父还在等你回去。”
“哦。”谢梧扭头,望向秋月白,“那我先走了,你若是想……想见我,可以来沧澜山找我。”
临近元婴,沧澜剑宗的弟子都需闭关百年,直至剑气破开洞府前封印的剑碑,方可出关。
若非此次大比,谢梧本该百年之后才下山。
“嗯。”秋月白忍着心头不舍,一瞬不瞬盯着他,眸底压抑着墨色,“我等你出关。”
谢梧,不要忘了我。
少年御剑而去,只留秋月白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
“少主。”孟拂走进,低声道,“殿主唤您。”
秋月白私自将婚书给了秋少言,又用法器录了影像传遍整个修真界,秋辛沉早已大怒,却等到此刻才来唤他,无非是谢兰在时不敢摆出殿主姿态。
沧澜山于仙门百家而言,是天堑之隔,无人敢直面其剑意。
“不急。”秋月白气定神闲,神态敷衍,“让他先气着吧,反正气不死。”
秋月白转身去了寝殿,一待便是七日,出来时眼下已覆上一层乌青,显然七日未曾休息过。
他将手里打造好的剑鞘递给孟拂,想了想,又把小指上藏了半壁金山珍宝的尾戒与剑鞘放在一块,“你亲自送去沧澜山,就说赠与谢梧,聊表心意,只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不必过于隆重。”
孟拂捧着那柄秋月白亲自刻满符文的暗金剑鞘与戒指,嘴角一抽。
这不值钱的玩意,怕是可以买下整个北洲。
秋月白盯着殿外的雪出神,半晌,道:“沧澜山上的雪是不是比北洲的要白些,干净些?”
谢梧若回去再见到问剑台上的雪,是否会幡然醒悟,原来北洲的雪那样脏,白茫茫之下尽是尸骨?
孟拂一时无言。
在他心中,少主从来是眼高于顶,骄傲不可一世,可自从谢梧离开,竟也患得患失起来。
就像曾经的夫人一样,折断傲骨,只求那个男人心回意转。
“思虑太多,于修炼无益。”孟拂劝道,“少主,只有大胆往前走,才能追上心上人。”
“你说得对。”秋月白勾起唇,“在此之前,先把麻烦都解决干净。”
他正欲走下台阶,脚步忽而顿住。
大雪如鹅毛狂舞,一人身着白衣,身姿颀长,立于雪中,几乎与苍茫白色融为一体。
来者不善。
秋月白对上那双如同浸润寒潭的琥珀色眼睛,淡淡开口:“玄道友孤身来访,所谓何事?”
玄蝉一言不发,右手指尖微动,射出三枚金针。
秋月白侧身躲过,玄蝉已逼至身前。
漫天大雪里,两人赤手空拳,招招致命。
雪光刺眼,照亮了玄蝉眸底来不及遮掩的不甘与杀意。
“是我先来的。”
秋月白滚了一身雪,讥诮道:“你先来又如何,这么多年都没能打动他,说明他根本不喜欢你。”
“他谁都不喜欢。”玄蝉每个字都像是牙关里蹦出来,“他就该得道飞升,是你误他。”
“不。”秋月白掸去袖袍上的碎雪,慢悠悠道,“我会与他一起得道飞升。”
“痴心妄想。”玄蝉眸光冰冷。
“你若不信,大可亲自问他。”秋月白道,“你是来得比我早,可在他需要之时,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天意如此,你既在乎,为何不跟他一起来呢?”
他咄咄逼人反问,心里却对玄蝉不愿留在无双殿的缘由一清二楚。
若是他,他也不愿留在丹云宗。
玄蝉怔怔站在原地,眼前浮现的却是谢梧脖颈处刺眼的吻痕。
他总觉着,不该是这样的。
陪谢梧走到最后的人,本该是他才对。
若不曾得到过,失去时便不会那样痛苦,可他的确不曾得到过,却远比得到过还要不甘。
是他的错,他不该放任谢梧一人待在无双殿。
做错了事,便该承担后果。
玄蝉垂下眼眸,转身一步一步走远。
“少主……”
秋月白面无表情,拔出手背上那根穿透手掌的金针,“务必把东西平安送去沧澜山。”
或许少年每日练剑时,看见他打造的剑鞘,也会想起他来。
一百年说长很长,说短很短。
长到足以让秋月白一边堆积思念一边部署好夺位之战的全部,又短到谢梧只不慎沉浸于某段剑意里,再睁眼已是一百个春秋已过。
……
今夜,无双殿的雪尤为大。
秋月白蹲在梨树下,埋下第一百坛酒。
“少主,一切准备就绪。”孟拂走了过来,带着匆忙赶来的微喘。
秋月白站起身,不紧不慢擦干净手,戴上天蚕丝手套,唇角勾着笑。
“还有一个时辰,就满一百年了。”
孟拂也感叹,“百年已过,少主终于熬出头了。”
秋月白接过一片雪花,在指尖碾碎,“旧岁里的脏东西,便不必带去明年了。”
“少主说的是。”
……
谢梧与师父恭贺完新年,御剑直奔蓬莱山。
见南崖上,有人浑身染血,踉跄着撞入他怀中,高傲头颅低下,道:“谢梧,我好疼啊。”
第150章 秋月白if11:不要脸,要你
秋月白死死抱住他的腰。
“谢梧,父亲要杀我,我只得反抗。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
字字泣血,宛如心灰意冷,可埋在少年怀里的双眸,却是一片狠戾。
以及满腔久别重逢的欢喜与克制。
谢梧任由他抱着,无声扫过崖顶横尸遍野,神色有些复杂。
他只是缺少阅历,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今夜无双殿事变,若秋月白当真割舍不下所谓亲情,便不会不留活口。
剑乃君子之器,若是谢梧面临亲人相杀,或许会因不忍留下对方性命,但他终究不是秋月白,许多事不能感同身受,更无法慷他人之慨。
谢梧不自在地回抱住他,“哪里疼?我先带你去清理伤口。”
“嗯。”
谢梧牵着人,孟拂接到自家少主的眼色,默默在前方带路去了医庐。
到了医庐,谢梧随手将腰间的剑丢到地方,蹲下身,为秋月白擦拭手背上的污血,“器修的手,可是很宝贵的。”
半晌没听见回应,抬头一瞧,却见秋月白只是怔怔注视他,好似出了神。
“怎么了?”谢梧拧干帕子,抱住他的手胡乱一顿揉搓,“我脸上有东西?”
秋月白回过神,艰涩道:“感觉在做梦。”
谢梧挑眉,指腹重重按在他的伤口上。
“呃……”秋月白闷哼一声,眉目间丝毫没有怒气,“好吧,不是做梦,是谢梧真的来见我了,在新年的第一日。”
修真界并无过年的习俗,但沧澜山年年都会像凡人一样守岁。
师父说,那是对光阴的敬畏。
谢梧灿然一笑,“秋月白,以后每一年我都会陪你度过。”
少年眼眸如星辰璀璨,期间真诚如烈火焚烧着秋月白的心脏。
可秋月白左瞧右瞧,里面唯独没有爱意。
他该知足了。
待从医庐出来,已是半夜三更,经过一场厮杀,秋月白面容上已满是疲惫。
“我今夜有些怕,可以陪我吗?”他瞥了眼谢梧左手小指上那枚金光闪闪的尾戒,试探开口,“我们已经是道侣了,对么?”
谢梧:“当然。”
一刻钟后,秋月白躺在榻上,看着榻边捧着话本眉飞色舞念睡前故事的道侣,陷入了沉默。
“早知道我多带些话本下山了。”谢梧嘟囔道,“小师妹小时候睡不着,我得给她讲许多故事才能把人哄睡着呢。”
“谢梧。”秋月白咬紧牙关,无奈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得用成年人的哄睡方式。”
谢梧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什么区别吗?”
“有。”
秋月白眸光微暗,缓缓抽出少年手中话本,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住他的唇。
牙关被撬开,唇齿呼吸交缠。
“唔……”谢梧睁大眼睛,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被一双大手攥住手腕。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腕骨上突出那一点,如同某种暧昧的勾引。
直到他喘不过气,秋月白终于松开了唇,眼眸如深沉的海,深深地看他。
“谢梧,我很想你。”
“你有想我吗?”
起初不觉,直到此刻黑夜中只剩二人,那些翻涌的思念就像打翻的蜜罐,再也无法维持淡然表象。
整整一百年,只要入梦,秋月白总会梦到谢梧与玄蝉远走高飞的模样,待他醒来,那种恐慌仍旧挥之不去。
“我……”谢梧犹豫开口,“好像没有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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