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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岛的人(近代现代)——月芽尖尖

时间:2023-12-31 15:26:22  作者:月芽尖尖
  “我会给你什么?”应春和歪了歪头,好像很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其实大脑空无一物。
  任惟声音低沉,像似诱哄:“是啊,你会给我什么?”
  “我会……”应春和的眼睛突然一亮,将自己想出来的答案高声说出来,“我想到了,我会给你一个吻。”
  话音刚落,任惟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人就已经踮起脚尖,凑近,在他的脸颊上飞快地落下了一个轻如羽翼的吻。
  触感是湿润的、温热的、柔软的,转瞬即逝。
  就是在这一刹那,任惟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画面里有他,有应春和,很年轻的两张脸。
  他邀请应春和做他的舞伴,陪他出席晚宴。
  应春和一开始拒绝了,说自己并不会跳舞。
  任惟却很坚持,说这不要紧,自己会教他的。
  应春和听了,倨傲地扬了扬下巴,问:“那我会得到什么呢?”
  任惟笑着回:“你会得到一个吻作为酬谢。”
  原来应春和的舞步其实都是自己教的,原来应春和的谢礼也是自己曾给过的。
  脑海里过去的画面与眼前的画面不断重叠,任惟一时难以分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什么是过去,什么是现在。
  他朝应春和靠近,喃喃念他的名字,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苦痛和沉闷,亦有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喜悦:“应春和。”
  他叫他,一遍又一遍。
  “应春和。”
  “应春和。”
  应春和对此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跳舞、旋转,而后不慎被任惟的脚绊倒,又一次栽进任惟的怀里。
  这一下把任惟从恍惚的状态里抽离出来,砸了个清醒。
  “脚有点痛,不跳了吧,任惟。”怀里的应春和低声跟任惟说话。
  任惟低头一看,才发现应春和的鞋子在不知不觉间跳掉了一只,不知已经光脚跳了多久。
  “不跳了,应春和,我们进屋。”任惟没等应春和回应就将人打横抱起,一路抱进了屋里。
  整个过程中,应春和只有刚开始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呼,之后都很安静,甚至由于害怕自己掉下来,主动用手臂环住了任惟的脖子。
  任惟动作很轻地将他放到了沙发上,用还剩了一点电的手机照了照应春和的脚底,还好只是有些脏以及有些红,并没有踩到什么碎石子。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而手机电量在此时告急,唯一的光源没有了,屋内恢复了一片黑暗。
  原本安静了很久的应春和突然语出惊人:“任惟,你干嘛一直抓着我的脚?你变态?”
  任惟连忙松了手,着急地辩白:“什么啊?误会!别随便冤枉人,我只是看看你脚有没有受伤,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说脚痛。”
  “哦。”应春和点点头,“可是你看完了也没松手。”
  任惟哑然,心跳开始加快,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心虚。
  好在应春和醉了,很快就没有纠结这件事了,摇摇晃晃地起身:“我要去洗澡了,身上黏黏糊糊的好不舒服。”
  任惟生怕他撞到,紧张地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你一个人可以吗?需要帮忙吗?”
  应春和走路歪歪扭扭,回答却很快:“可以啊,我没醉,不用你帮忙。”
  “醉鬼都喜欢说自己没醉。”任惟失笑,在他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应春和凭借自己的感觉,找好了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前却停了停,扭过头用手指着任惟,郑重其事地说:“任惟,我要去洗澡了,你不许偷看。”
  任惟脸都要烧起来了,说话磕磕绊绊的:“谁……谁要偷看!你……你洗……洗你的吧!”
  应春和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进了浴室。
  他进去之后就开始放水,而外面的任惟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应春和要这么叮嘱一句——
  应春和没关浴室的门。
  可能是觉得关了门之后,浴室里面就完完全全是一片漆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这对任惟来说冲击非常大,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心理上,他已经答应了应春和不会偷看,现在如果偷看则是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身体上,哗啦啦的流水声不断地传入他的耳朵里,在引诱他往浴室看去。
  任惟到底忍住了,只是心烦意乱地走到了远处,坐在沙发上。
  这下看倒是看不见了,但因为大门已经关上,雨声被隔绝,浴室里的水流声依旧清晰可闻。
  心神交战了不知多久,应春和终于出来了,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往卧室里走去,一边对任惟说:“我洗完了,你可以去洗了。”
  任惟走进浴室时,里面还残留着刚沐浴过的热气,让他的身体也跟着升温。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的病要好了。
  可低头一看,并没有。
  为了冲散身体的热意,他还是洗了个冷水澡。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应春和卧室里很安静,想是已经睡了。任惟没去打扰,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刚在床上躺下,就发现不对劲,先是摸了摸身下的床单,再摸了摸被子,竟全是湿的。
  他抬头一看,雨水从屋顶的某个位置源源不断地渗进来,浸湿了整张床。
  这床没法睡了。
  任惟没办法,只好去求助应春和。
  他敲了敲应春和卧室的门:“应春和,你睡了吗?我那间房漏雨了,床单被子都湿了,没法睡。你还有多余的被子吗?我今晚睡沙发吧。”
  平素的夏夜不盖被子都觉得热,但今夜下雨,不盖被子显然容易着凉。
  半天没有回应,他以为应春和已经睡了,不再敲,转身朝沙发走去。
  还没走到沙发,就听见一阵响动,卧室门打开了,应春和从里面走出来,去任惟睡的那间房确认了一下情况。
  经年失修的老屋漏雨是常有的事,只能白天再想办法修了,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任惟睡觉的事。
  沐浴过后应春和的醉意消散不少,大脑尚算清醒,冷静地想了想沙发的长度,并对比了任惟的身高。
  很明显,任惟如果睡沙发,那一双大长腿只能可怜兮兮地蜷缩着,实在是太过于憋屈。
  于是,就像邀请任惟跳舞一样,应春和今夜再一次对任惟发起邀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他的睫毛在黑暗里很轻微地颤了颤。
  除他以外,无人知晓他内心的紧张,连手心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应春和的日记]
  2016年5月29日
  任惟邀请我做他的舞伴,陪他出席晚宴,庆祝他即将毕业。
  我有很多理由拒绝任惟,比如我没有合适的服装,比如我并不会跳舞,比如这样的场合任惟的舞伴不应该是一个同性。
  可每一个理由,我想任惟都不会喜欢。
  所以我只是问他,如果做他的舞伴,我可以得到什么。
  这样让我听起来有些唯利是图,或许会让任惟心生烦厌。但任惟没有那么想,他说我可以得到一个吻作为酬谢。
  落在我脸上的吻是他口中预付的定金。
  我哑口无言、心跳紊乱,无可奈何地认栽。
 
 
第23章 “怎么不换新的?”
  等到两人真的一起躺在了同一张床上,应春和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大脑里一直在不断循环同一个问题——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任惟说想追他,他避而不答问要不要喝酒;玩真心话的游戏,不知不觉间喝了很多;醉意朦胧间他邀请任惟跳舞,两人在大雨里起舞;他一时兴起亲吻任惟,虽然只是脸。
  这夜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像是连环画般,在应春和的脑海里一节一节地滚动,充斥着荒诞、不可思议。通篇看下来,简直是一幅糟糕的魔幻现实主义画作。
  这下他的酒是全醒了,连同困意也一起消失殆尽。
  身旁的任惟已经睡着了,应春和能够听到他发出的轻浅呼吸声,显然没受到半点影响。
  任惟的睡眠质量大多数时候都很好,每次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应春和很早以前就知道,此刻在心底生出艳羡。
  但又不止是艳羡,还有一点羞恼。
  难道只有他会为两人同睡在一张床上而忐忑得睡不着觉吗?只有他会这么没出息吗?
  应春和转过脸,盯着任惟的睡颜看,昏暗的环境并不能明确分辨对方的五官,但他却还是这么看了好一会儿。
  睡着的人毫无察觉。
  这人还真是没心没肺!应春和忍不住在心里如此骂道。
  鼻子耸动时,空气里有一缕淡淡的橙子味飘过来,是沐浴露的味道,与应春和身上残留的香味一模一样。
  应春和这才意识到,任惟跟他用了同一款沐浴露。或许这些天都是,但他之前并没有注意过。
  同样的橙子味在空气中交织,萦绕在应春和的鼻息间,每每一呼吸都能闻到,惹得他心烦意乱,胸中像是堵了口郁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外面还在下雨,雨势不再加大,但依旧淅淅沥沥的,落在屋顶上、窗户上、树叶上,滴答滴答。
  听着听着,应春和的眼皮渐渐沉重,睡着了。
  下雨天实在是太适合睡觉,加上前一晚还喝了酒、跳了舞,又笑又闹,可谓精疲力竭,应春和醒来的时候已然不早。
  刚醒来,他尚且睡眼惺忪,大脑还带着宿醉后的昏沉,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视角好像不太对。
  眼前这个是什么?下巴?
  他怎么一睁开眼就看到任惟的下巴?
  残存的一点睡意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应春和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嗯?!
  他的手怎么会搭在任惟的肩膀上?!他的腿怎么会夹在任惟的腰上?!
  他就是保持着这么一个离谱的、树袋熊一样的姿势在任惟身上吊着睡了一整晚吗?
  昨晚他自己事先做的一系列心理建设如今都好像几个巴掌,啪啪啪打到了他的脸上,生疼。
  正当应春和想要趁任惟还没醒,小心翼翼地准备将自己的腿从任惟的腰上移开时,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你醒了?”
  应春和的动作顿住,半条腿僵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与任惟四目相对,看着人嘴角那抹打趣的笑意咬了咬牙,用鼻子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任惟就以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应春和僵在空中的腿,语气略微诧异,但显然明知故问:“应春和,你这是干嘛呢?”
  应春和哽住了。
  准确来说,是梗住了,心梗的梗。
  他该怎么解释他昨晚一个不小心不仅把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还把腿也架在了人的腰上?
  其实这种睡相不好的事随便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顶多是有点尴尬,应春和这会儿过不去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发虚,于是说什么都不对,脑子里都是空的。
  “雨还在下,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走。”任惟偏头看了一眼窗外,雨还在下,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应春和心底也没有答案,更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希望任惟能够留下来,还是希望任惟能够离开。
  “不清楚,具体情况要等我给张叔打个电话问问才知道,先起床吧。”应春和终于结束了跟任惟那僵持的局面,得以逃脱的他飞快动身想要下床。
  冷不丁的,任惟伸手抓住了他,把想要趁机溜走的人扯回来:“等一下。”
  应春和毫无防备,被任惟扯了一个趔趄,身体栽下来,一屁股坐在了任惟的腿上。
  应春和懵了,瞪大眼睛看向任惟:“你干什么?”
  这么一个变故,任惟把原本叫住应春和想说的事忘了个干净,对上应春和愠怒的脸,略微干涩地回:“完了,我给忘了。”
  应春和颇为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屁股动了动,想要从他腿上起来,结果发现自己的屁股好似碰到了某个部位,动作因此一顿。
  沉默,两个人都沉默了。
  应春和的表情相当精彩,不像是单纯的尴尬。
  这种古怪的表情在他出口跟任惟说话时,任惟总算是知晓了为什么。
  “你是真的没什么反应啊。”应春和感受着身下那个部位,得出一个结论,脸上的耐人寻味慢慢转变成好奇,“所以连一般人每天早上都会有的反应,你也不会有吗?”
  任惟万万没想到应春和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件事,可这件事要怎么说呢?
  如实说?还是嘴上挣扎一下?
  好像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怎么体面。
  任惟轻咳一声,决定选择转移话题:“咳,应春和,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个人隐私?你不是说要去打电话的吗?赶紧去吧。”
  把人弄得如此窘迫,应春和心情大好地从床上下去,走至门口时脚步停了停,回过头来,目光在任惟刚刚与他亲密接触过的那个部位扫了扫,却并没有任何暧昧、旖旎的意思,而是饱含惋惜和同情。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任惟,实在不行,还是找医生多看看吧。有病,还是得早治疗。”
  “去你的。”任惟羞愤欲死,抓起手边的一个枕头往门的方向扔去。
  结果被应春和反应迅速地接住,又给扔了回来,倒给任惟罩了个满头满脸。
  电路已经修好了,应春和给手机充了会儿电后,站在大门口,倚着门框,一只手握着手机给张叔打电话,一只手拿着枚刚刚从抽屉里翻出来的硬币轻轻地抛着玩。
  “喂,张叔,今天通航吗?”电话通了,应春和询问那边的张叔。
  张叔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愁:“没呢,你又不是没经验,这天气怎么能通航?那船啊,根本没法开过来。”
  硬币正好落在手心里,是花的一面朝上。
  “好,我知道了。”应春和合上手掌,将硬币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张叔这才想起应春和为什么会问这么个问题:“噢,你那朋友还在你那住着呢是吧?那这也实在没办法了,你再让他住上几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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