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林雁声提过她家中境况,但看她平日嚣张邋遢,也不像自给自足的,不说贵族高门,大富大贵肯定有的。
这样的家族还有家谱,林雁声此番不回家,恐怕家谱上就要把她除名了。
想当年,母亲生了她后就让父亲欺压着,不但让女娘随了他的姓,就连入赘时讲好的规矩全都踩碎了扔到一边,自立新规。
她后来也想了想,为何说成婚那一日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成婚前,女娘不配和郎君在一个学堂,看漫看开车呜呜视频在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事事低着一头,成婚后更不必说,说是掌家,其实是让女娘当了账房和管家的,家世不好些,就连烧水砍柴也得亲力亲为,不用付工钱。
因此成婚那一日,一身喜服迎来了身兼数职的女工,女德女戒祖宗公婆都教她学会奉献,一生奉献,晚年奉献不动了,儿女学点新知识,再来讽刺她好爱奉献,奉献之前都不问别人想不想要,她想了想,让儿女拿自己去写文章也是奉献,于是就没什么不可以的了。
摩芸想到父亲。
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她没跟绍芒提过,其实三年前父亲假意救人后提出要求,本意是要连他自己也带进仙门,只不过她没向绍芒提,回去跟父亲说绍芒不同意带他。
他骂了半天,吩咐摩芸去给他买伤药,摩芸沿街往药铺走,在巷口拐进去,在一个瞎子那儿买了几幅假药。
不知道父亲吃了后是什么反应。
这么想着想着,摩芸竟然睡着了。
雪满群山,冷夜寂寂。
*
竹林小屋中,小黄趴在炉边酣然入睡,呼噜震响。
酒香四溢,绍芒再不敢喝下去,停杯靠椅,望向司翎萝。
“师姐,凭宵殿还没消息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歇下了?”
司翎萝罕见地穿了桃粉寝衣,颌颊软润,提酒时露出的一截莹白手腕,恍然间满室醺意更浓。
她道:“这会儿还没信,想来是不找你了,你尽可放心了?”
酒水像香脂染在她唇上,愈显丰盈。
绍芒靠着椅子的背抬了一分,道:“掌门是为师姐才替我挡灾。”
司翎萝明白这是套话,但起先就没想瞒着什么,接话往下说:“她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
绍芒一听这话,就知道又要涉及一百年前,此刻雪景温酒,她不愿提那些陌生的过去,“师姐,你酒量好。”
司翎萝指了指小黄:“它比我还好。”
小黄呼噜更响。
绍芒道:“……以前没见你穿过粉色。”
司翎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寝衣:“现在见了。”
绍芒道:“……以前你总穿黑色。”
司翎萝道:“显瘦。”
绍芒:“…………”
见她默声,司翎萝放下酒杯,静视片刻,道:“你的胆子忽大忽小,肤施城那晚,你敢在椅子上。”
闻声,绍芒的脸乍然红透,呆着不动了。
司翎萝道:“你乏了吗?先歇下吧,若有客我再喊你。”
呼吸之间尽是酒味芬芳,绍芒道:“也不乏。”
第73章 “不行——”
分明知道绍芒回这话的意思, 此刻的酒意与身上单薄收腰的寝衣都是有意为之,却在朦胧的眼风望过来时,淡然拒绝了, 司翎萝收了酒瓶,转身往床边走。
“时候大了, 睡吧,明日杏园开课, 师尊还不知给我们教什么。”
绍芒仍然坐着没动, 眼随着她往床榻那边去。
司翎萝发觉后, 正要转头催促,身子忽然一轻。
绍芒无声无息抱起她。
司翎萝早有预备似的,手臂环住绍芒的后颈。
绍芒道:“雪好像停了。”
司翎萝道:“这和我们,有关吗?”
绍芒温声道:“小黄可以去外面。”
司翎萝从她肩头看出去, 小黄呼噜一个接着一个。
“狗窝原本就不冷的。”
绍芒点了点头, 往她发顶吻了吻, 抱她到榻上。
小黄不明不白就觉得自己好像飞起来了, 但很快坠落,地点还是在自己的窝中。
它想睁眼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但实在疲累,窝里也没冷到哪里去,它又舒适安稳地睡去。
屋内酒味未散, 不觉让人脚下飘然, 绍芒扣上门,缓步走到床边,解开帐钩。
床幔散下来。
烛火未灭, 烘的酒味更浓更香, 司翎萝坐在床边, 静等着。
绍芒随后坐在她身侧,挽好袖口。司翎萝一直盯着看,见袖边整齐漂亮的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绍芒才出声:“师姐?”
司翎萝道:“什么?”
绍芒倾身过去,看进她眼底,说道:“我帮你取发簪。”
司翎萝后知后觉,偏头方便她取:“确实得取,不然不方便。”
绍芒的心坠下来一样,迷乱更甚。
原是轻轻含吻着,却在手臂相碰时丢了礼仪,等司翎萝回过神,发现绍芒已经覆在她上方,寝衣的系带解了一半,衣料堆在腹间,她明白绍芒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却怎么也不肯了,一只手撑在后方,支起上半身:
“不行——”
绍芒也没抬脸,让她腿继续分着。
司翎萝空着的那只手去推她的肩。
绍芒却伸手与她双手相握。
司翎萝满脸红着,眼中氤氲水雾,“你敢……”
她咬的那一下,让司翎萝愕然之间有了绝妙的体会。
这比在顶点时的一个亲吻更让人迷失。
在此之前,她不知道这样的亲吻也是让人迷恋的,她只是下意识推拒,觉得不合规矩,但被绍芒亲的迷乱失神,又反过来问自己,什么规矩,哪来的规矩,她们之间的事,为何要合别人定下的规矩。
绍芒一路吻上来,轻的不能再轻,但仍然让司翎萝克制不住震颤。
其实绍芒很温柔,但因为她对绍芒有太多的渴望,尽管再微弱的气息也能引起巨大的情潮。
绍芒吻在她唇边时,她紧闭双眼。
绍芒轻声道:“抱歉。”
司翎萝把脸埋在她颈侧,“你真是……胆大妄为。”
绍芒将她抱到怀里,她原本撑在床榻上的那只手顺势去抱绍芒的腰,这时才发觉,绍芒衣冠整齐。
她睁开眼。
绍芒被她看得笑出来,自己解了腰间的扣带。
外袍退去,绍芒帮她整理发髻。
司翎萝两颊愈发红润,倒是瞧不出病气来了。
她道:“没有发簪就是容易散。”
绍芒道:“今晚洗浴吗?我备好水了。”
司翎萝道:“我们用洁净术。”
绍芒又去吻她:“那样不好,我们自己洗。”
又过了一个时辰,绍芒才穿戴整齐去提水,收拾好后抱了师姐下榻,两人洗浴又用了大半个时辰,入睡时已至深夜。
凭宵殿仍然没有消息传来,直至次日早课时,绍芒才从虞绾处得知,靳复谙连夜赶回落枫岛了。
虞绾还在课台上感叹道:“姓荊姓靳,读起来也没大分别,做人还真是不大一样。”
此话让绍芒免不得留心,只是虞绾没接着往下说,她也就按捺着没当众问起。
课堂安排极其熟悉,先是聊了些跟课堂无关的东西,然后各干个事,虞绾在课台上织手套。
摩芸问道:“师尊,我们连书都没有吗?”
虞绾停下手里的活儿,道:“书不要灵石吗?”
摩芸道:“要是要的,但徐值师姐说你那天要了她好多灵石……”
虞绾一向不要脸,但即便自己再怎么不配为人师,这些个徒弟照样得尊敬她,像摩芸这样当众质问,她不喜欢。
“我自己不用吗?我有了灵石就得给你花吗?”
摩芸见她脸色甚至有点沉痛,不知该说什么,就低着头看空空如也的书桌。
她最近和虞绾见面少,也没想着讨好,感情终归淡了,反正虞绾也不如之前待见她,她现在也觉得虞绾挺欠揍的。
一堂课结束,绍芒正要去找虞绾谈谈,但杏园外有客忽至,虞绾出门一看,见来人长发垂束,皮肤莹净,身材颀长窈窕,看上去柔弱温婉。
要不是她背上扛着把大刀,活脱脱就是个大家闺秀。
虞绾眼皮瘸了一下,招手让她走过来。
“你师尊有吩咐了?”
殷彩胆怯地低头走过去,道:“是……”
虞绾见状,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面貌,怎么能把殷彩吓成这样。
“什么吩咐,你说来我听听。”
殷彩盯着脚尖,“唔……师尊说……让绍芒……和翎萝师姐去修心堂。”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立即纠正:“不不不,是掌门……说的。”
虞绾点头:“行,我知道了,待会儿让她们一同过去,对了,除了我这两个倒霉徒弟,还有叫谁过去吗?”
殷彩吓死了,头折断一样垂下来:“有,宝鸢仙子……还有、还有……我。”
虞绾挑眉道:“你?”
殷彩慌忙点头:“是,虞宗师,我先走了……”
虞绾刚要喊住她,就见殷彩脚下生风般跑没影了。
“…………”
回到堂内,她喊了绍芒与司翎萝,异常严肃地道:“掌门喊你们去修心堂,我猜修真学院的事有消息了,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就跟昨夜的雪一样,迟早要下的。”
绍芒知道她话中有话,但解不出答案。
到了现在,整件事仍然去扑朔迷离,所有人的态度也都出奇的一致,她们好像都不希望她提早知道什么,她们都认为有件事是必然要发生的。
但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绍芒最后深深看了虞绾一眼,虞绾眼中出奇的有些眷恋不舍,说了句:“万事小心。”
绍芒微怔,轻一颔首,和司翎萝一同往修心堂走。
摩芸赶过来问:“师尊,她们又去修心堂做什么?”
虞绾道:“管这么多?我要是你,这会儿就整点灵石去买书了。”
摩芸被她呛的无话可说,默默退下。
虞绾收起织到一半的手套,扫视学堂,见林雁声无精打采地趴到桌上不说话,得了绝症一样半死不活。
她微微叹了叹气,三言两语打发了陆灼,把林雁声叫到课台下,逮住问了半天。
“咱们师门穷酸是真的,但有事也要一起分担,你自己扛不住。”虞绾道。
林雁声差点就被她说动了,几乎要全盘托出,但一看到虞绾面无表情时也上挑的眼尾,就不敢了。
“我……没什么事。”
虞绾恨铁不成钢:“你若是自己能办好这事,我就不问了,但显然你办不好,这些天气都不怎么出,再憋坏了。”
林雁声道:“可是……我这点事也只有回家去解决了。”
虞绾看上去要掏出心给她看:“你一个人回家能成什么事。这样吧,修真学院要开学,你两位师姐得动身去璇衡宗,你家不就在齿雨城吗,正好顺路,她们俩办事我放心。”
林雁声抬头看她。
虞绾叹息着拍了拍她的肩,道:“人世之中,许多事都不由自己,可该争取时就要争取,否则到我这把年纪,悔不当初又有什么用?”
林雁声听到这话,委屈又无奈,“若是悖逆父母,我未来也不见得能顺心。”
虞绾道:“你这样想也对,但人一辈子永远是独行的,你即便听从家中的安排嫁人生子,这路也得你自己走,长辈只管安排,可不管过程,要想活的顺心,你就得扛住事儿。”
林雁声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但内心却没有轻松一分,仍然紧绷着。
来到修心堂。
殷彩正在等她们,背后那把大刀锋利厚重,挺扎眼的。
绍芒极少见到她,上回听殷彩的事,还是宋婉叙和虞绾说了殷彩的坏话,殷彩闹自杀闹了一晚上,宋婉叙和青惠鸟一块儿又哄又安慰,这才稳住她。
传言说她是大小姐脾气,但今日一见,又觉得传言不实,殷彩是少见的淳朴性格,宋婉叙是收到宝藏了。
互相见礼后,殷彩道:“掌门和师尊正在议事,二位稍候。”
绍芒道:“不碍事。”
殷彩颔首,转向司翎萝,问道:“翎萝师姐,肤施城一行可还顺利?”
司翎萝温声道:“还算顺利。”
殷彩道:“师尊说你们遇上了周扶疏,她为难你们了吗?”
司翎萝道:“她的性子你知道的,不为难人就不是她了。”
殷彩神色复杂,带些歉意,又很无奈。
绍芒不明所以,直到殷彩去内堂,司翎萝才告诉她,“殷彩和周扶疏很早就认识。”
第74章 形影不离
枝头积雪融化, 屋檐上啪嗒啪嗒滴水,比昨夜下雪时还冷些。
司翎萝讲了一桩旧事,绍芒听得心中发寒, 不觉袖了袖手。
原来殷彩本家并不富裕,她八岁时, 母亲二嫁,进了齿雨城大官家的门, 那官家吃着祖上的爵位名望, 内里腐乱, 幸亏娶了位深明大义的娘子掌家,勉强撑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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