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翎萝深深看她一眼,道:“我知道断水的威力,多谢。”
殷彩见她并未误会,终于笑了一下,道:“我送您去颍觅峰。”
司翎萝没阻止。
一路都在想断水刀。
这刀铸于一百年前。
铸刀人是……周扶疏。
那时候,周扶疏还不叫这个名字。
司翎萝当时关在煅狱,听来往狱卒说了些人间杂事,其中就有断水刀。
齿雨城坐落于璇衡宗脚下,受到庇护是真,但侵扰也不少。
尤其是那些无所事事的修二代,仗着家世背景在齿雨城耀武扬威。
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把周家的新妇和女娘害死了。
原本修仙界也有草菅人命的事,但与人间的官官相护差不离,最后都没什么惩恶扬善的结果,但此事不同,因为周家另一位女娘竟然铸了把刀,名曰断水,斩杀元凶,为亲人报仇。
此事之所以能传到神界,是因为……传言说周凉茵铸刀是受了生灵神指点。
若换了神界任何一位天神,大家都不会相信,可偏偏是生灵神,她嫉恶如仇,路见不平必要拔剑相助。
而生灵神帮助周凉茵的,可不止断水刀。
如今周凉茵改名叫做周扶疏,就将那些恩情全都忘记了。
司翎萝猛然想到一件事。
那件事若让周扶疏知道,当下局面又要变换,绍芒必要立于不败之地!
她默默想着,抬头一看发现已经到竹林了。
殷彩告别,司翎萝转头就进了小屋。
小黄不在,大约又去灵田偷吃了。
司翎萝坐下来,正要倒一杯水,耳边一阵清风,眨眼间手中的杯子教人夺去。
她展眼去瞧,只见绍芒端坐在对面,神色不辩。
“这么快就回来了?”
绍芒往杯子添水,却自己拿着喝了,“我独自下了凭宵殿,早早来这儿等你了。只是你和殷彩漫步闲聊,耽搁久了,又乐在其中,才觉得我快。”
司翎萝轻轻提眉,“没大没小。”
绍芒凑近了些:“此话怎讲?殷彩到底和我同辈的,难不成我要尊称她什么吗?”
司翎萝轻声道:“连师姐都不叫了。”
绍芒笑了笑:“若我是荊夜玉,你我之间,辈分如何?”
司翎萝道:“你是荊夜玉,我就要跪你,你便要锁我。”
绍芒疑惑:“锁你?怎么个锁法?”
司翎萝正要形容,绍芒却转瞬来到她跟前,擒住她的手腕,钓鱼似的抓她起身,扯进怀中,道:“用什么锁你?”
司翎萝也不挣扎,安静靠着,道:“半年之前,你和我话都不说,现在这样,有悖礼仪。”
绍芒松开她的手腕,习惯去摸她的头发。
“那师姐对我呢?前后可有差?”
司翎萝盯着她看,像是发现什么稀奇事一样:“醋了?”
绍芒同样看着她,又去摸她的脸,“你近日气色好了不少。”
司翎萝道:“看到我和殷彩说话了?”
绍芒点头:“师姐和殷彩可以做好友。”
司翎萝蹙眉:“我才和她说了两句话,你连师姐都不喊了,若真成了好友,你怎么办?”
绍芒道:“我醋归醋,也希望师姐有好友相伴。”
司翎萝道:“我还要跟你讲周扶疏。”
伸手去抬她的脸,绍芒道:“不听她。”
司翎萝道:“聂神芝跟你说了?”
绍芒摇头:“师姐,我前些天做了个梦,好像梦见过去的事了。”
既然早晚要想起来,她们尚在一起时,就不能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了。
司翎萝不由抓住她的手腕,忐忑问道:“什么事?”
绍芒道:“好像……我用暮荷剑把我自己的心挖出来了……可我的心不是还在吗?应该是个噩梦。”
司翎萝避开她的眼神,迟迟不语。
绍芒心沉了沉。
她轻声道:“我们不说这些,待会儿要收拾行装了,方才来的路上遇到师尊,师尊说让我们带着三师妹一起。”
司翎萝正要问原因,绍芒却低下头吻她。
她没反应过来,牙关紧闭。
绍芒轻轻吻了一会儿,退开了些,道:“师姐,牙不要咬着了好吗?”
司翎萝竟然听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听了。
每回绍芒吻她,就让她全身的经络都在拉扯似的,情潮刺的她万分难受,而那一次次的吻又让她乐意无穷,像是半醉的状态,昏昏然地快乐着。
绍芒再吻她时,就更深了些。
呼吸愈发急促时,司翎萝听到绍芒在她耳边说:“多谢师姐。”
第76章 道歉
云宝鸢知道修真学院开课的消息时, 正被云曦宁吊着打。
连着抽了三十多下,云宝鸢吱哇直叫,“云曦宁我不是陀螺, 你轻着点儿!”
云曦宁听到这话,差点气吐血。
“都什么时候了, 错也不认,来干什么的也不说, 早知你是这么个败家玩意, 刚生下来就该送人。”
云宝鸢被抽的头晕目眩, 但云曦宁总归体谅她,手上没太用力,她并不很疼。
“别道貌岸然的说这话,前些年你和靳复谙脑袋怼一块儿商量嫁了我, 早就嫌我是个拖油瓶了, 修真学院一有消息, 你就把我送过去了, 你手下的弟子还没死光呢,就惦记上我了。”
她真是被当成金枝玉叶养大的, 极少遭罪,即便遭了也是自找的,像这样当众被抽还是第一回,所以赌气口不择言。
但这些话连团团都觉得不好听, 担忧地看着她。
云宝鸢愣是梗着脖子在房梁上打圈,完全没有失言悔过的意思。
云曦宁默了片刻,将鞭子丢到一边, 冷冷一笑, 长眉慢挑:“璇衡宗来信要你, 你真拿自己当香饽饽了,荊晚沐非要叫你去,那是为了牵制我,否则你是哪根旱死的葱,谁稀罕管你?”XZF
云宝鸢也学着她冷笑,不过因为吊在房梁上,气使得不对,笑出来跟哭似的,“终于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不稀罕管我那就别管了,反正天下之大我哪处都去得!”
云曦宁两道眉压着,声音冷淡:“谁说的?若你再没事找事,早晚我让你连曳影门的一棵草都碰不着!”
说完,她甩袖走了。
她的几个亲传徒弟刚被云宝鸢言语冒犯过,心结刚挽的死死的,一个个只当没看出师尊的意思,也跟着走了。
最后还是团团和莺莺齐心协力将她救下来。
云宝鸢坐在地上撒了会儿泼,吼得院外树上的鸟雀都撒气地往窗台上撞。
而该来的人还是没来。
团团也累了,劝道:“仙子,别吼了,门主不可能再来的了。”
云宝鸢止住哭声,诧异地看着她。
云宝鸢与云曦宁的相貌并不相似,云曦宁花容月貌,纤腰秀项,但那双眼却向来透露着沉重隐痛,历经沧桑般,让人无法久视。
而云宝鸢容貌恬淡,一刻闲不下来,头发丝都像是会说话,很吵。然而她那一条红绫却用的极好,每次比试起来,她身姿夭矫,如云中彩凤,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只是比起云曦宁满身创伤的沉痛,她就像未经世事、永远意快心明的金枝玉叶。
“阿姐不会……真生了我的气吧?”
团团摇了摇头。
莺莺也摇头。
团团道:“不至于真的生气,但伤心是真的。”
莺莺点头附和,被云宝鸢一巴掌扇到一边。
“伤心?”
团团解释:“但凡璇衡宗肯让步,门主绝不会让仙子离开微拾城,但仙子方才所言,说得好像门主故意不要您……”
云宝鸢还有些不服气,“你是想说,我糟蹋了她的好心。”
团团拿手帕帮她擦手腕,望着腕部的红痕,道:“这是仙子自己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看,门主要真想惩罚您,至于绑的恰到好处?手腕也没伤到,这点痕迹明日一早都消了。”
云宝鸢夺过帕子,转动手腕,没感觉到疼,嘴还挺硬:“别拿小伤不当伤,多少悲剧都是因为一点破事而起。”
团团听她语声已经弱下来,心知她心里有了计较,不再多说,将那条鞭子收好。
云曦宁要真想打她,这条鞭子沾点水能把云宝鸢打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来曳影门时间长了,早明白这姐妹俩嘴硬心软,反正一定有人连天黑都挨不到就去道歉了。
果不其然,团团在外院喂莺莺时,听到房门响动一声。
此刻天色已晚,夜明星寂,路不好走,云宝鸢没摸准台阶,差点栽倒。
她自以为无人发现,猫着腰翻墙而出,其实外院的团团早就心知肚明,不过知道她这人好脸面,就没主动拆穿罢了。
云宝鸢一直摸到曳影门的主殿,轻车熟路找到云曦宁的寝房。
云曦宁这时正在桌案前看书,眼皮轻抬,往窗边瞧了眼,淡淡收回目光,继续看书,淡定地翻页。
云宝鸢轻推开窗,止开了一条缝。
夜明珠的光嚣张明亮,她看了看云曦宁,见云曦宁没事人一样看书,心里不住地来气。
她心怀歉意,结果人家什么感觉都没有。
算了,她连夜就回镜姝城,绍芒都比云曦宁好。
赌气关上窗,正要往回走时,却和云曦宁的大徒弟正面撞上。
云宝鸢瞪大眼珠,斥道:“大半夜的你要吓死我吗?”
原霖天生好脾气,先是道了歉,后又道:“宝鸢仙子,你来找师尊吗?”
云宝鸢不想承认,“怎么可能?我是……我明日就要往璇衡宗去了,到处看看,免得我去了就忘了这儿。”
原霖微笑:“仙子是舍不得师尊吧?”
云宝鸢皱眉:“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话多?”
原霖仍然笑着回道:“往日也难得能和仙子独处,自然是不敢话多的。”
云宝鸢听她这么说话,觉得怪怪的,但是也没在意,一颗心全拴在无情无义的云曦宁身上。
“随你怎么说吧,听上去还挺尊重我,可今天阿姐打我时你也在,不见你出来说句话。”
原霖道:“原来仙子在意这个?那我向您道歉。”
云宝鸢烦闷甩手,“行了,没空敷衍你,我走了。”
原霖敛眸,退开大路,预备送她离去。
但里间突然传来云曦宁的声音:
“上哪儿去?”
云宝鸢一听这话,不禁火冒三丈,冲着内殿喊:“我去云霄派找翎萝姐姐,这辈子我都不见你了!”
云曦宁顿了顿,说道:“滚进来。”
云宝鸢微愣,反应过来后马上道:“我偏不!”
云曦宁淡声:“别让我说第二遍。”
云宝鸢一想到下午的那顿打,浑身一激灵,但又不愿在原霖跟前失了面子,于是趾高气昂地走进内殿。
原霖贴心地将门扣好,守在外面。
云曦宁见云宝鸢做贼似的往这边瞥,将手里的书丢到一边去,往椅子上靠,“我能吃了你不成?站过来点!”
云宝鸢骨子里对她就是服从的,面上愤懑,脚已经抬起来,走了过去。
硬邦邦地道:“干嘛?”
云曦宁道:“你跟谁置气呢?”
云宝鸢又来火了,“你说我跟谁,我总不能跟原霖置气?”
云曦宁叹息着摇头,指了指身侧的蒲团,道:“过来坐。”
云宝鸢梗着脖子过去坐了。
云曦宁仔细看了看她,突然问道:“你认为我今日为何打你?”
云宝鸢双手叠放在额间,恶劣地行了个曳影门的礼仪,没精打采地道:“为何?不知道,想打就打了呗,谁让您是门主呢?”
云曦宁这回是真的严肃起来,“你去璇衡宗这件事早就定好了,荊晚沐压跟没给我说不字的机会。此事我也不管你怎么想,可明日就要动身去齿雨城,你却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跑回来,那翎萝怎么办?别人不知还能谅解,你却是最知道她早年经历的人,璇衡宗那帮人恨不得吃她的血肉,她的处境必然要……宝鸢,我虽不像靳复谙教靳羽只那样满口仁义道德,但知恩图报这件事我也没落下,不论为着什么,你都不能这样做。”
云宝鸢刹那间像是被利剑刺心,懊恼不已,“我忙着要问你些事情,把翎萝姐姐忘了,我还以为璇衡宗不会那么快……”
云曦宁道:“你要问我什么,在纷纭镜上不能说吗?”
云宝鸢几乎要说出真相。
她找到了有关荊夜玉的集子,已经知道荊夜玉飞升的前事,但还有疑惑,不知荊夜玉究竟因何而死,修真界是怎样弃她不顾,如今神庙殿宇为何没有生灵神的供奉。
可话到嘴边,她生生忍住。
不行,不能跟云曦宁说这些,云曦宁理解不了她。
就如世人不能理解荊夜玉一样。
不能说。
云曦宁却没有执着再问。
宝鸢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
宝鸢也是有心事的人了。
云曦宁道:“宝鸢,你去了肤施城,对绍芒可有了解?”
宝鸢心中一惊,阿姐从不问起她身边的人事,说得最多的也仅司翎萝而已,却无端问了绍芒,不知是何缘故。
她道:“肤施城中我和她没怎么独处,到了廖府后,她就被一阵怪异的法术掳去妙乐乡了,我也没问妙乐乡中发生了什么。”
云曦宁沉默片息,道:“你这次回来也算来得巧,我正好有件事要交代。你万事别和绍芒走的太近,若在璇衡宗出了什么事,顾着翎萝,但对绍芒,最好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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