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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或者说政府，在调查艾尔斯？
不过，不用担心。叶辉深呼吸一口气，揪住袖口擦干自己的手心，默念道，费舍尔教授已下令封口，无关人士对此一无所知，所有参与研究的成员，都已在费舍尔教授的指导下统一对外的说辞。
那些警察不管怎么问，都只得得到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可能问出任何关于艾尔斯的事实。况且，他们既然还在设卡盘问路人，那么目前应该还没有得到可靠的信息。
不用慌。叶辉对自己说，不用慌。
一旁的两人还在交谈：
“都赶出去了，还查什么？”
“唉，估计也是想仔细调查一下，防患于未然，毕竟20年前出过那种事。”
“什么事？我才刚来两年，不知道那事，快给我讲讲。”一位女研究员插进了两人的聊天。
“就是恐怖袭击。十几个恐怖分子闯进基地，用机枪扫射人群，造成二十多人死亡，一百多人受伤。”
“啊？恐怖分子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啊？”
“各种原因都有：觉得我们浪费税金；认为科学就是罪恶，人类应该回归原始时代；认定南极是他们的领地，要把我们‘驱逐出境’；或者只是单纯仇视我们……”
“但是，他们用的通讯器，开的车，坐的轮船，吃的大米、水果、蔬菜，喝的无污染清水……都是我们的科研成果。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女研究员“呜呜”地哭了，旁边的人纷纷出声安慰。
叶辉也听得心里有点难受，就悄悄走远了一些，不再听他们的对话。他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习惯性地握紧胸前的吊坠。
吊坠为纯银所制，正面刻着一朵洁白的百合花，背面则刻着一个好听的名字：莉莉。这是他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二十年前，叶辉的亲生母亲莉莉和亲生父亲叶文宸，都被记录在了那场恐怖袭击的遇难者名单上。
第29章 喜欢
对于亲生父母，叶辉记忆里的印象并不多。他只记得父亲总是在伏案工作，偶尔会把正在玩玩具的他叫过去，抱到腿上，指着书上的图画，耐心教他念每一个植物的名字。
而母亲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微笑着凝望他们。淡淡的百合花香萦绕在周围，伴随着父亲的温声细语，总能让贪玩的他静下心来，认真学习知识。
然而那一切的温馨与美好，最终都毁于20年前的硝烟与鲜血之中。费舍尔教授把他藏到衣柜里，捂住他的眼睛和耳朵，却挡不住小孩子敏锐的直觉和与亲生父母之间无法言喻的通感。
“请出示证件。”
不知不觉中，叶辉已经走到检查口。面前的警察身形魁梧，面相不善，但脸色和语气还算温和。这让叶辉稍稍放松了心情，掏出证件递了过去。
“叶辉教授，你好。”警察将证件交回到他的手上，却并未让开前方的路，而只是微微侧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请配合调查。”
他被带到了走廊旁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两侧站着两名持枪警察，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带他进来的警察让他坐到其中一把椅子上，然后拉来另外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不用紧张，我们只不过是在走访，随便聊聊就可以。”警察展现出一个标准的友好笑容，“关于两周前的入侵者，你了解多少？”
“那个人应该是在科考队回到基地前爬上一辆勘探车，偷偷跟着进来的。”叶辉回忆着费舍尔教授教过他的话，再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很快就被警卫发现并抓捕，现在已经驱逐了。”
“科考队？”警察追问，“那次科考的目的是什么？”
“13天前，侦察队在距离基地30km处发现一块黑色有机物体，疑似树木残骸，所以植物所就派出四支小队，对其进行勘察取样。”
“有结论吗？”
“有，”叶辉眼睛都没眨一下，答道，“经鉴定，残骸为紫心苏木，来自南美，受核辐射与短波紫外线侵蚀，已于约100年前死亡。部分残骸尚未完全降解，被两个月前的飓风席卷至此。”
警察点点头，似是对这个解释比较满意。之后警察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叶辉一一流畅作答。
过了一会，房间门被推开，另外一名警察走了进来，对方才向他问话的警察耳语了几句。那名警察听完，便转向叶辉，微笑道：
“感谢配合，请回吧。”
叶辉也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显然，他的口供与当时其他参与科考的成员基本一致——警察相信了他们的话。
但就在他踏过门槛，即将离开这间审讯室时，警察的一句话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叶辉教授，我听说，在入侵者闯入基地后不久，你就突然和一个男人结了婚？”
叶辉内心一震，略微僵硬地转回身去，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强装镇定，应道：
“嗯，是我的一位研究助理。”
警察这样问，可能只是对他的闪婚有所好奇，目前还未将“入侵者”和“与他结婚的男人”联系起来。
于是叶辉打算装傻到底，继续编故事：
“我，我那天，那天……”
他不擅长说谎，一开始结巴了几句，但他那天才的智商很快就帮他编出了后续：
“……被吓到了，他就主动过来安慰我，一不小心亲了我一下，就说一直喜欢我，要我对他负责，让我和他结婚。”
叶辉红了脸颊，稍稍低头：
“我也对他有好感，就答应了。”
警察又盯着他审视了几秒，似乎没能从他的神情或话语中找出任何破绽，而后露出一副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别扭表情，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即便已经走出审讯室，叶辉仍丝毫不敢松懈，挺直腰杆迈开步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悠闲地向前走。
直到转过走廊的拐角，彻底脱离警察的视线范围后，叶辉才长舒一口气，背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他不自觉地挠了挠脑袋，才发现自己的脑后已然大汗淋漓。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作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警察这一关过了，下一步就是要找到艾尔斯，而且要抢在警察之前找到。叶辉决定回宿舍看看，也许艾尔斯早就不生气了，正在小厨房里给他做晚饭。
他揉了揉自己发软的双腿，扶墙站直，继续向生活区走去。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手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展现的是一条来自赵巍城的短信：
“小辉，你老公的检测报告出来了，你有时间过来取一下。”
检测报告？
叶辉怔了怔，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艾尔斯的精液检测报告。
不论检测结果如何，那份报告都至少能揭示艾尔斯人类形态的细胞结构。如果报告足够详细，他说不定能从中推测出“藤蔓变人”的原理与具体过程。
他站在科研与恋爱的岔路口上，踌躇不前。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对未知的探求欲终究还是战胜了那刚刚萌生的一点微弱的情愫。
第30章 艾尔斯的秘密（其二）
叶辉转身，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动物学研究所，找到赵巍城，向他索要报告。
“给你。”赵巍城在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从桌上的文件堆里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叶辉。
叶辉接过文件袋，迫不及待地问：
“结果怎样？”
“非常棒！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精子活力甚至远超平均值。”赵巍城调皮地笑笑，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你要是个女孩，或许还能和他一起生几个漂亮宝宝。”
生……生宝宝？
叶辉的脸颊“唰”地羞红，他恼怒道：
“我没有那方面功能！”
随即他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又问：
“没发现异常？”
“异常？”赵巍城似是被他问得有些疑惑，“刚说了，各项指标都正常。”
“不，我是想问细胞结构、液体成分等基本信息。”
“那些能有什么异常？”赵巍城更疑惑了，“我和你讲过的，所有人类的同类型细胞的结构都是相同的。”
叶辉不打算将“变人藤蔓”的事透露给赵巍城，便只是礼貌地道了谢，然后走出动物学研究所，带着满腹的疑问前往图书馆。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座位，拆开文件袋拿出报告，一边用电脑查资料，一边逐项分析报告中的检测结果。
然而报告上每一个指标的数值，都与人类标准数值相近。不论他如何解读，都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艾尔斯的确是人类。
与此同时，艾尔斯植物形态的外形特征与细胞结构同样符合植物学中对“植物”的定义，也就是说：
艾尔斯的确是植物。
但显然，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可以既是人类，又是植物。
叶辉使劲挠着脑袋，把不久前刚整理好的发型挠得一团糟。冥思苦想许久，他也想不出任何合乎常理的可能性，便干脆向后一靠，躺在椅背上，望着五彩斑斓的天花板发呆。
基地内的设施一切从简，以朴素美观为建设及装饰的宗旨，唯有图书馆的天花板是一个例外。天花板本是一面刷着白漆的水泥墙，但在某一天，角落处被人绘上了一条在海浪中挣扎着爬向陆地的鱼。
随后天花板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陆陆续续地出现了诸多缤纷的色彩：从海底的第一个微小的细菌，到一簇簇茂密的海藻，再到陆地上奔腾着的一群群野兽，最后猿人缓缓直起弯曲的脊背，抬起双脚踏上这片繁荣昌盛的大地。
几十亿年坎坷的生命演化，被一幅幅精妙的图画浓缩在了图书馆的天花板上。路过之人只需稍一抬头，即可窥见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的一角。
叶辉看得入了神，不禁屏住了呼吸，在脑中想象着那些或辉煌或颓败的画面。此时，一个荒唐的念头倏地跳进了他的脑海：
有没有可能，只是说可能，艾尔斯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植物。
无论是人类形态还是植物形态，都只不过是艾尔斯经由某个过程变化而成的。真正的艾尔斯，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变换形态的，凌驾于人类或植物甚至所有生物之上的——
更高位的“存在”。
叶辉顿时猛吸一口气，用颤抖着的手指抓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地给自己灌下半升水。
他感到脊背发凉，全身都好似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凝视强大的未知存在令他无比恐惧，但一旦有了思考的方向，各种猜测就如潮水般涌上大脑，无法阻止，更无从逃避。
艾尔斯来自于外星，还是地球？
倘若来自外星，那么艾尔斯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倘若来自地球，那么艾尔斯又为何特地来南极找他，亲近他，要与他结婚？
说到底，艾尔斯究竟是什么？
是宇宙来客，还是神话里的神明，抑或是恐怖故事里的怪物……无数混乱的想法在脑海里交织，掺杂着众多虚假的幻想与真实的记忆片段。
记忆里的时光仿佛在倒流。艾尔斯与他不欢而散，和他亲热，在众人面前宣布他们结了婚，与他同居，定下协议……一段段回忆在脑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他第一次与艾尔斯面对面谈话时的情景。
他问艾尔斯“你叫什么名字？”艾尔斯说：
“Earth.”
一股电流般的刺激冲上大脑皮层，全身都如同过了电一般猛然一颤。脑内警钟敲响，直觉警告叶辉，他正在窥视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从几十亿年前开始，就与天地万物如影随形的，最为神秘，却又对谁来说都触手可及的物体——
地球。
叶辉再次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一张张绚烂的彩绘，转而舒展双眉，纯粹而开怀地笑了起来。
他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答案，竟在一开始就被呈递到了他的面前。艾尔斯一直向他敞开胸襟，从未有过一丝隐瞒，只是那时的他不相信罢了。
但是，直觉还告诉叶辉，他目前仍未抵达秘密的终点，因为艾尔斯并不是人类所定义的地球——那个地球现在正被他踩在脚下，用庞大的身躯承载着山川河流与亿万生命。
艾尔斯大概是地球的某一部分，或者衍生物。至于具体是什么，叶辉想不出，也猜不到——这早已远超人类科学能够触及的范围。
于是他决定亲自去问艾尔斯，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敞开心扉去了解自己未来的老公。毕竟，在正式结婚之前，至少要搞清楚未婚夫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第31章 总统
叶辉把铺在桌子上的报告收回文件袋，关好电脑推回椅子，快步走出图书馆。兜兜转转，他的目标又回到了起点——寻找艾尔斯。
他简单回想了一下自己几个小时前的行动，确定了下一个目的地：宿舍。
但之后他把整个生活区都逛了一遍，连艾尔斯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艾尔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一点痕迹。
走廊里的警察反倒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仿若一片片阴沉的乌云，好似下一秒就要掀起一场暴风雨。
叶辉又一次靠在墙边，内心十分绝望。他基本可以确定，艾尔斯就是故意不想被他找到。
起初他有点烦闷，有点气恼。但在冷静下来后，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来回巡逻着的警察，大概明白了艾尔斯为什么要躲起来。
由于某些原因，警察在搜寻艾尔斯。而艾尔斯不想抓走，也不想连累他，所以就藏在了某个地方谁也不见。
那么，只要能让这群警察无功而返，他就能再见到艾尔斯，见到他的老公。
想通了以后，叶辉就从墙角走了出来，边四处闲逛边在脑中算计着该如何将警察赶走。无奈他那颗“聪明”的小脑袋只会算计实验台上的标本，不会算计别的人类，运转了半天，也没能制定出一个可行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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