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阿洛又这般问他,想来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君以寒沉声道:“朕听封白说,是他找神医求的解药。以前朕是信的,在他没有背叛朕的时候,但现在朕相信阿洛说的。”
果然啊,封白一直瞧不起他就算了,居然还抢占他的功劳。时洛笑容越发哀伤:“陛下知道血雨楼除了又金缕衣,还有鲛人珠吗?”
君以寒回想一番后,如实道:“朕不知。”
时洛收起笑容,平静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偷了首领的鲛人珠,而后在一个疯子手上换下了解药,而后交给了封白。”
鲛人珠的贵重程度不亚于金缕衣,传言鲛人珠可以活死人救白骨,但因为没人见过,君以寒一直都以为是个传说。但他没想到,血雨楼居然还有鲛人珠这种至宝,他当年盗取金缕衣,要不是因为有时洛在,估计根本出不来。
可阿洛居然一脸平静的说他偷鲛人珠,这样的至宝,看守必定严苛。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阿洛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君以寒觉得心上那道没有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淌血了,以至于他痛入骨髓。
沉默了一会儿,时洛又道:“虽然鲛人珠是偷出去了,但我暴露了,首领知道我盗取鲛人珠是为了救你,派出了不少人追杀我。不过那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故而首领亲自出马,在云溪河畔截杀我。我负伤后原本是想跳入云溪逃走的,但那日我看到了在对岸取水的封白,而后我技不如人,被首领抓住了。”
君以寒猛然回想起,当时他醒来之后,似乎就在云溪河畔的一处村庄养伤,当时照顾他的人里面,就有封白。如果当时阿洛遁入云溪,那血雨楼的人必定会沿着云溪追查阿洛的踪迹,毕竟血雨楼杀人,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阿洛他们未必能查得到,但他一定会被血雨楼的人查到。他当时可用的人不多,都是他母族剩下的人,那些人武功不高,包括封白。而暗三当时带着他所剩无几的暗卫,在离他一千多里的地方追查他被诬陷的证据。他当时虽然毒解了,但伤的颇重,一但被血雨楼的人查到,必死无疑。
所以阿洛明明可以逃走,却还是因为他被抓住了。血雨楼折磨人的手段有多少,他十分清楚,阿洛被血雨楼抓住之后经历了什么,他不敢细想。
第70章 :三个人的纠葛
时洛猝不及防被君以寒抱住,头顶传来那人暗哑的声音:“阿洛,对不起。”
时洛又送了他一根银针,才避开了他前世求而不得,这一世并不想要的怀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有喜欢动手动脚和选择性耳聋的毛病?
看到时洛眼中的疏离,君以寒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他再一次清晰的知道,他的阿洛,是真的不爱他了。
时洛语调毫无起伏,仿佛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陛下不必觉得抱歉,这不过是当年时洛自愿的。那是他当年的选择,他从未后悔过。他知道被抓的后果,也承担了后果。因为那时对面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他不计一切代价要保护的人。”
“后来他在血雨楼被废了武功,又在邓武的帮助下逃了出来,但还是在京郊的一座山上,被血雨楼的人发现,逼得跳了崖。坠崖之后被和他换药的疯子抓住,做了三年药人。药吃多了,自然也就懂药了,病得久了,自然也就会医了。”
时洛从头到尾情绪都很平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君以寒悄然捏碎了座椅的一角,面上可不出喜怒,但悄然赤红的眼眸昭示着他心中汹涌起伏的情绪。
时洛说完,没有多看君以寒一眼,直接出了卧室,坐在了布满珍馐美味的圆桌前。也不等室内那人,自己拿过筷子准备吃饭,却被小胡子拦下:“公子,陛下还没来呢。”
时洛很不喜欢到处是规矩的地方,尤其是皇宫,连吃饭都得讲规矩。他也不为难小胡子,轻声道:“那你去将陛下请出来?”
这,谁敢去呀?小胡子抹了抹脑袋上不存在的汗水,刷的跪在地上:“公子息怒。”
时洛无奈,宫里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跪。
时洛扶起小胡子道:“起来,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我并不比你高贵。”
小胡子泪眼汪汪道“公子——”
“停。”时洛最怕人哭了:“我去,你别哭。”
小胡子打了个哭隔,将眼泪逼了回去。
时洛满脸不情愿的回到卧房,发现君以寒仍旧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
站在原地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再不吃饭,草民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入宫就饿死的人,所以,陛下要用膳吗?”时洛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
君以寒看到时洛略显苍白的脸色,快步走出来想扶住时洛,却被他轻而易举的避开。
君以寒神色黯然,现在阿洛连和他接触都不愿意,自他登基之后,君以寒从未有过如此颓丧的时候。
“开膳吧,以后公子无论何时都可以用膳,不必等朕。”
“是。”
如此过了半月,君以寒日日来陪时洛用膳,却没有再做其他事情,只是陪着他。知道时洛喜欢看医书,他便让人从藏书阁调了不少医书过来,甚至还给时洛布置了间书房。
时洛每日起床,吃饭,看书,游园。现在行宫花园里有几颗桃树,几颗杏树,时洛都知道得明明白白。因着每日用的膳食都是珍品,时洛倒是长得高了些,却是更显得瘦削了。
又是一日正午,君以寒正陪着时洛用膳,门外却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似乎挺多人的。
时洛堪堪吃了个半饱,便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人,一身正红色男式宫装,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飞翔的凤凰,只看衣服,他便知道了来人是谁,他上一世的双生哥哥——柏锦玉。
“听闻陛下得了位佳人,竟是连朝都不上了,日日和美人在行宫厮混,好不快活。朝臣都求到本宫面前来了,托本宫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佳人,能勾得陛下失了魂。”柏锦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凤眸尽显威严。
毕竟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五年,哪怕只是看了时洛一眼,也让时洛感觉到非常不适。时洛能感觉到柏锦玉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路边花草,丝毫没有放在眼中。可他早就拒绝过君以寒,是君以寒不顾他的意愿非要呆在这里,他赶都赶不走,不过若是这位柏皇后能将人带走,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时洛仍旧安之若素的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反而柏锦玉身边的内侍站出来对着时洛低喝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皇后驾到居然不行礼,半点规矩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也是我们皇后殿下仁慈,不然早把你这种下贱之人处死以正宫规。”
君以寒还未开口,时洛便抢先一步诚恳道:“皇后殿下为何觉得错的是我呢?如果皇后殿下能够将陛下带走,那我可真得感谢殿下了。要是殿下能说通陛下放我离开,那我定为皇后殿下立座生词,日日瓜果供奉,风雨不辍。”
那内侍气的绵连通红道:“你,简直放肆——”
连原本不将时洛放在眼里的柏锦玉都将目光落在了时洛身上,以往不是没有人给陛下送与他相似之人,但陛下通常只是见一面之后便将人赶出宫去,这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脸和他有七分相似,竟能引得陛下半个月不上朝。
“闭嘴!”君以寒呵斥道:“在朕面前,何时轮得到你说话!滚出去!”
“那在陛下面前,可有锦玉说话的份?陛下半月不上朝,前朝后宫人心惶惶,各种流言多如牛毛。原本我以为陛下是在处理什么急事,没想到陛下竟然是在陪佳人,如此倒是锦玉的不是了。”
柏锦玉面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神色,但熟悉他的君以寒知道,锦玉这是生气了,才会连说话都带刺。君以寒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锦玉,并非是你想的那般。”
“哦?那是哪般?是锦玉错怪陛下了,还是陛下没做这种事?”柏锦玉夹枪带棒的问道。
“朕,”君以寒顿了下,指着时洛道:“他是阿洛,你的亲弟弟时洛。”
时洛当即反驳:“不是,陛下认错人了,草民是崇阳伯的外室子阮洛,也是南诏太子妃,半月前陛下强行将我拦下,而后一直囚禁在此处。皇后殿下不若好好劝劝陛下,早日放我离开。”
君以寒沉下脸色:“阿洛,朕说过,绝对不会放你离开,你也不是什么南诏太子妃,你是朕的元贞皇后!”
时洛笑意不达眼底:“我不是!陛下的元贞皇后不是早就薨逝了吗?元贞二字不也是陛下给的谥号吗?陛下不能因为自己失去了,就拆散别人,而且算起来,我算是陛下的表弟媳,陛下如此所为真的好吗?”
君以寒皱眉,心底的痛意让他险些崩不住自己的情绪:“阿洛,别说了。朕知道朕对不起你,你要恨朕,骂朕,怎么对朕都行。但不要和别人扯上关系,不要离开朕,朕会承受不住的,阿洛,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别说了。”
时洛看着眼前的八宝鸭,想到了一些事,启唇道:“陛下何苦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这道八宝鸭,当年我喜欢的紧,却因为没钱,怎么也吃不到。现在我不喜欢了,即便他就摆在我面前,甚至比当初酒楼做的还要好上千倍万倍,可我已经不喜欢了,所以连筷子都不会往上放。”
“阿洛,别说了。”君以寒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居然罕见的露出两分脆弱,他紧紧握住的椅背“碰”的一声断成两节。
看来这饭是没法吃了,时洛擦干净嘴,看着愣神的柏锦玉道:“想来皇后殿下来此是有要事要和陛下商谈,我便不打扰了,告退。”
时洛面不改色的缓步离开,在路过柏锦玉的时候,他听到柏锦玉轻声问道:“小弟,是你吗?”
时洛脚步顿住,他深吸一口气,笑着偏头看向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皇后殿下说什么呢?我叫阮洛,不是什么其他人。”而后抬步离去。
但柏锦玉已经清楚了,他就是时洛,哪怕他不承认。若不是时洛,陛下绝不会露出这幅神情,这样的表情,他只在当年时洛离世之时见过。那时的陛下就是这般,脆弱又绝望。他没想过,居然还能见到陛下露出这种神情,就像他没想到他还能再次见到时洛。
菜已经被撤下去了,周围的宫人也都识趣的退下了,只剩下帝后二人相顾无言。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君以寒才会显露两分真实的情绪。
“锦玉,是不是我当年做的太过分了,阿洛才会这样恨我,他知道说什么会让我痛苦,才这样在我心上捅刀子。我不想的,锦玉,要不是当初我什么都不记得,我肯定不会那样对他。可是回不到过去了,都是我的错。锦玉,你知道吗,阿洛他是为了我,才会被血雨楼抓住废了武功,才会被逼下悬崖成了药人。”
“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才走到我面前,可我偏偏什么都不记得。好不容易记起一点,还是记起的不好的回忆,才导致那时的我那么恨阿洛,那般折磨阿洛。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我不记得,便生生害死了他。锦玉,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阿洛才会原谅我?”
帝王无泪,但他也是人,他也会受伤也会疼。在外人面前,他是帝王,是一国之君,不能有半分情绪外露。也唯有在锦玉面前才能有几分真实情绪,才能伤心才能落泪。一向威严无比,冷酷狠戾的帝王,此刻在柏锦玉面前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第71章 :君以行解开心结
“吱呀”诏狱最深处的牢房大门再一次打开。
君以行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又兴趣缺缺的垂眸下去。
“好久不见,平城王殿下。”
“你来做什么?看本王的笑话?”君以行依旧低着头,不过面色不太好。
“当然不是,难道连见见熟人都不行?”
"本王和你不熟。"顿了一下,君以行似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你不是南诏太子妃吗,怎么还在大云?”
“那就得问你兄长了。”时洛坐在君以行对面,神色平静。
和君以寒有关系?他扣押南诏太子妃,君以行怎么想都觉得没必要。毕竟是朝华的人,小表弟虽然性格比较好,但也不能直接把人家媳妇扣下吧,这不是妥妥欺负人吗?君以行觉得他哥也许是做的有点过分了,但他哥从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难道是南诏和大云又闹出什么问题了,很棘手吗?太子哥哥是不是有要彻夜彻夜的呆在御书房处理朝政,会不会累坏身体?
想到此处,君以行恍然回过神来,君以寒做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一个囚犯,根本入不了他太子哥哥的眼。君以行眼中多了几分讥诮道:“和本王有什么关系,出去,本王不想见你。”
其实时洛也不是很想见平城王,但更不想见君以寒和柏锦玉,所以才来诏狱躲一躲。自那日之后,君一番便被柏锦玉请回了皇宫。他并不想去皇宫,但君以寒根本不会放任时洛一人在行宫。虽然他知道时洛会武功,但正是因为会武功,才更不放心。
一定要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君以寒才能放心。原本是想将时洛带回皇宫的,但时洛拒绝得很明显,于是只能安排时洛住进了原本废弃多年又因为君以寒登基后恢复得和以往一模一样的东宫。
但君以寒一个皇帝,放着好好的皇宫不住,非得天天得东宫来,柏锦玉居然也不管,甚至今天两人都来了东宫。但他一个都不想见,便找了个理由说去见见熟人,但整个上京城他的熟人只有一个温若,还被君以寒故意派到外地去了,想来想去就只能来找勉强能扯到一点关系的平城王。
但人到了诏狱才发现自己进不去,好在小胡子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群人便将他放了进来。他也不是来和平城王聊天的,就是来这人躲人的,仅此而已。
“我还就在这里不走了,有什么问题吗?”时洛轻笑一声,挑眉看向君以行。
君以寒虽然将他关在诏狱,除了没有自由外,衣食住行也没怎么亏待他。住的于是豪华单间,穿的虽然比不上当初在平城王府,但也是极好的缎子,不过到底因为是戴罪之身,故而没有华丽的刺绣。是以他在这里这么些日子,并未受什么委屈。
因为他毕竟是郡王,又是疑罪未明,并未定罪,最重要的是,陛下亲自吩咐过,待遇照旧。在加上平城王也不是什么肯吃亏的性子,现下心情不好,半点面子也不愿意给时洛:“来人,将他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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