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困于梦魇
时洛还未病愈,精神疲乏,因而柏锦玉并未在此呆多久。
在他走后,时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因为之前的伤口裂开的缘故,他发起了高烧,迷糊中隐约知道君以寒来过 ,似乎还做了什么,但他头晕的厉害,无暇顾及。
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洛意识回笼睁开双眼,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躺得太久有些浑身酸痛,他想坐起来透口气,然而还没坐稳,便感觉到了脚上的冰凉和叮叮当当似乎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时洛差点没坐稳跌回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皱眉一把掀开被子,左脚脚踝处赫然扣着一个金晃晃的圆圈。这东西略微有点眼熟,不就那天君以寒让宫人送进来的那个!
君以寒明明答应过他的,为什么出尔反尔!时洛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怒火,为什么他要一次又一次的做这种事。他君以寒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为什么君以寒从来都不考虑他的感受?君以寒根本不知道他对这种的恐惧深入骨髓,他恍恍惚惚想起了那段不见天日的过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布满了各种毒物,他看不见,但能听到蛇类的嘶嘶声,以及蟾蜍的叫声,还有各种毒物爬行发出了声音。可他被铁链束缚住双脚,根本没办法离开,只能任由各种毒物攀爬啃咬,甚至不能叫出声来,他怕那些毒物从嘴里钻进去。
可是真的好疼,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因为药物的作用,他根本没法晕过去,只能生生忍下那种地狱般的痛苦。君以寒怎么能这样对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让他再次记起那段最不堪的记忆!
时洛眼前不断出现重影,那些早就被他一把火烧死的毒物一个又一个复活出现在他面前。他它们眼中冒出怨毒的绿光。时洛耳边出现一道道毒物的声音,你逃不出去的,你就是个异类,你和我们才是同类!你忘了那些被你吓到的人了吗,他们驱赶你,折辱你,只有我们才是在对你好!我们的毒让你百毒不侵,你合该和我们一样!
不,不是的!我是人,不是毒物,不是毒物!时洛在心中反驳,他不敢张嘴说话,牙关死死咬住,嘴唇被咬的鲜血直流他也半点都不松口。
小胡子端着温热的药进来,恰好看到时洛讲被子扔一边,整个人团城一个球形。嘴角不断有血滴落下来,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小胡子吓的碗都端不稳,“嘭”的一声掉落子在地上,摔成几块。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来人,传太医!传太医!”小胡子惊慌失措的大喊。
时洛这边的事很快就惊动了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君以寒,当君以寒急冲冲赶到之时,时洛床前已经围了一堆人。好几个太医内侍鼻青脸肿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其他勉强站着的也都带着伤痕。
时洛就半蹲在床角,浑身颤抖,双眼没有聚焦,脸上全是鲜红的血迹,君以寒当场差点被吓到心脏骤停。
“怎么回事?阿洛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君以寒暴怒道。
在场的内侍太医心里比黄连还要苦上几分,谁敢对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做什么,明明是这位公子不分青红皂白,无差别的攻击接近他的人。第一个接近他的赵太医现在都还躺在地上起不来,这位的武功本就不错,他们不过是一群四肢不勤脆弱不堪的太医,他们做错了什么要给这位大爷看病?这哪里是看病,这就是单方面的找揍好吗?
这群人一个个扑通一声跪着君以寒面前,连哭带嚎的给君以寒大概讲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结合目前的惨像,君以寒大概信了这群废物的话。但现在时洛的样子太过惨烈,必须要把时洛制住,太医才能给他治伤。
君以寒缓缓靠近时洛,轻声道:“阿洛,别怕,是我。”
时洛依旧在颤抖,听到君以寒的话甚至头都没抬,像一朵红色的毒蘑菇长在床角。
君以寒离时洛越来越近,时洛依旧没有看他,也没有要攻击他的痕迹。君以寒心中急切,也就没管太多,在他的手差一点摸到时洛之时,时洛突然暴起,抓住空隙全力一击。
君以寒猝不及防,只能勉强档下这一击。时洛没有任何留手,剧烈的疼痛让君以寒都忍不住变了脸色。但时洛的打完一拳之后根本没有停手,他现在神志不清,疯狂攻击靠近他的君以寒。他的攻击毫无章法逻辑可言,哪怕君以寒的武功高出时洛不少,对上这样疯狂的时洛依旧有几分吃力。
他现在完全信了太医的话,确实是时洛单方面殴打他们。君以寒一边要注意不能伤到时洛,一边又要将人制住。因此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将时洛扣在怀里,但周围的那群废物半点跟不上状态。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君以寒扫了眼在场的太医。
一群被迫带伤的太医苦哈哈的怕起来,连续几针扎下去,原本不断挣扎的时洛安静下来,沉沉的昏睡过去。
就在一群太医都对时洛的病束手无策的时候,颜神医终于赶到了。刚进门就被里面似乎被暴风雨侵袭过的场景震惊了一瞬间,而后才匆匆给时洛诊脉。
在听完这群太医绘声绘色手脚并用的给他讲完刚才的事之后,他对时洛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底。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的,毕竟时洛没有中毒,不是受了毒素影响,也没中蛊,而且他之前似乎见过这种情况。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因该是是几十年前他见过一次,在他师弟用活人练药被发现的时候,他们当时救下了来的那个人已经被他师弟逼疯了。他们好不容易集合全师门的人,才唤醒了他的神志,结果刚唤醒不久那人又疯了。
当时那人发疯的场景和太医描述的时洛的场景和相似。都是不说话,把嘴咬的很紧,死都不张嘴,但是抗拒一切靠近他的货物,不论是人还是其他什么,只要是活的或者能发出声响的东西。所以颜神医怀疑,时洛是被什么刺激以至于他想起了被练成药人时候的场景。
造孽啊!颜神医后悔当初不该给他的师弟求情了,原本师父是要清理师门,但他们几个师兄不忍,联手求师父留小师弟一条命,才造成了时洛现在的局面。
“颜神医,阿洛他是怎么回事?”君以寒关切的问道。
颜神医叹息一声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柏皇后需要药人血解毒之时,抓到的药人?”
君以寒面色不太好看,怎么会不知道,药人是阿洛啊!
颜神医沉默的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老夫曾见过一次和他相似的人,那人被我那个疯师弟练了药人,但是没成功。当时我们救出来的时候,那人就疯了,疯的情形和你们描述的小阿洛很像。我怀疑小阿洛是接触到了什么东西导致他回忆起了被练成药人的过程,然后才发的疯。”
阿洛那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阿洛只给他说了一句被抓去练了药人就带过了他那一段经历。君以寒在想,当时时洛给他说的时候,到底是不想给他说,怕他愧疚,还是根本就不敢回想那段时日。之前君以寒一直以为是第一种,但现在他怀疑是第二种。
那段经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都还能让他的阿洛这么痛苦。
都怪他,如果不是当时他不信阿洛,如果不是当时他忘掉了阿洛,他一定会救阿洛救出来,不会让阿洛吃难么多的苦。或许真如阿洛所说的,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君以寒浑身都散发着寒意,硬是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低了。
颜神医提笔写了个方字:“这个方子先吃着,但治标不治本,还是要找到是什么刺激到了小阿洛,又或者小阿洛能自己克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
君以寒沉默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安静睡着的时洛,眼中的心痛几乎要实质化了。为什么要让他的阿洛遭受这么多痛苦,明明在血雨楼的时候,虽然经常冒险,但他的阿洛每天脸上都是有笑容的。这么一想,君以寒才发现,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时洛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了。
时洛要么是在苦笑,要么笑容里带着嘲讽,他这段时间应该是不开心的,他一直说是自己摘强求他。或许他真的应该放手,让阿洛自由自在的去做他自己。可是他做不到,他没办法看着阿洛离他远去。
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习惯性的想掌控一切,不管是朝廷还是后宫,亦或是他的阿洛。他明明知道阿洛是不开心的,还非得让阿洛留在这里。君以寒痛苦的闭上眼睛,阿洛能有今日,他君以寒能占大部分的原因。
君一番心中祈求:阿洛你醒过来,别再伤害自己,你醒过来我就放你走,天高地阔,我都不再阻拦你。别再这样了阿洛,是我错了,阿洛我放你走,只要你醒过来,我发誓会放你走。
第77章 :安宁伯
可床上的人奄奄一息,就连昏睡过去都不忘死死闭着牙关,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君以寒将奏折拿到了时洛寝宫批阅,或许是他这段时间疏于朝政,这群人居然故态复萌又提起了君以行的事。君以寒细想算起来君以行也被关了近两个月,继续关下去也不是办法,那就早些决断吧。
他将那些个折子放到一边,让人拿来空白的圣旨,提笔沾了沾墨汁,放在圣旨上方良久,才下笔写了第一个字。一共短短三十五字的圣旨,他却写了半个时辰。
君以寒放下手中的御笔,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良久过后才缓慢加盖上玉印。他又盯着着玉印看了半晌,才唤来小福子去诏狱宣旨。吩咐完这一切,他疲惫的坐在座椅上,极轻的叹息一声,很快消散在微风中,无人听见。
君以行本以为君以寒最少会废了他的王位幽禁他,可他收到的圣旨却并非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君以寒圣旨的意思是将他贬为安宁伯,永世不得踏出上京城一步。其实也算是幽禁,只是不是将他囚于高墙内,而是给了他一些自由的空间。
君以行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他从来都不想离开上京城,君以寒的处罚,正和他意。君以行一身轻松的走出牢房,还不忘走到朝华牢门前和他唠嗑两句:“小表弟,表哥我先出去了,你在里面好好享受,等皇兄想通的那天,应该就放你出去了。不过好歹亲戚一场,别怪表哥我没有提醒你,不要试图激怒皇兄,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度,毕竟我可是他亲弟弟,一样要被削去了王爷的头衔,降为安宁伯。你要慎重啊小表弟。”
安宁伯,平城王,太子哥哥是多想要他安分守己才会这样,每次都给他一个让他不要惹事的封号。难道就不能合他心意一次,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封号吗?
朝华安静的坐着,没有搭理君以行。
君以行摇摇头,扔给朝华一个今天没来得及吃的苹果。虽然都是囚犯,但他的待遇明显比朝华好上很多,不仅每日都有水果和御膳,衣服什么的更是没有短缺过他。但朝华就不一样,顶多是住的地方干净了些,吃的也只是普通饭菜,也就比那些囚犯稍微好上一点点,和他的完全没法比。
“朝华表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希望你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表哥我就先走了,不要太想我。”君以行也不在意朝华是否搭理他,他挥一挥衣袖,只留给朝华一个潇洒的背影。
朝华垂眸,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些日子,诏狱密不透风,他没法向外传递消息,他的人也联系不到他,除非来劫狱。在大云的地盘劫大云的诏狱,这个难度系数有点过高,至少他们的人手暂时是没法完成这种事情的。
也不知道洛洛怎么样了,自从上次君以寒找到他问洛洛的去向之后,他就再也没收到洛洛的一点消息,君以寒也没有再来诏狱找过他。他倒是想过贿赂狱卒,不过被君以行岔开了,当时君以行还告诉他,让他别费这些功夫,这里的人都是君以寒的心腹,并不是钱可以收买的。
因此他也就放弃了收买狱卒的念头,可他的人进不来,他的武功也不足以支撑他出去,他便只能在这里心急如焚的干等着。毕竟他不像君以行,在上京城多年,有些经营。南诏、大云两国因为他母亲的原因,关系一直不错,因而他也没有想过在大云安插细作。
这时他除了那几个南诏带过来的暗卫之外,几乎是无人可用。君以寒把他关在这里也不曾派人审问他,好像就只是为了囚禁他。朝华这段时间将能用的法子都尝试了,结果除了被君以行嘲笑了一通,其他什么用处都没有。
或许君以行说的对,他没有经历过那些宫廷里的血腥事件,只知道读书,哪怕太傅教过他不少为君之道,他也只学到了光明磊落,其他的一律没学。毕竟他们南诏皇室关系简单,他父皇是独子,顺位继承,他也是独子,出生就被封为太子。至于君以寒说他有个哥哥,他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他有写过信回去询问他母后,但是还没收到回信,他就被抓到诏狱,和外面断了联系,也不知道母后给他回信没有。
在朝华愁眉紧锁的时候,君以寒也同样愁容满面。
时洛方才醒了一次,刚醒时和平常人无异,而且似乎忘记了之前发生过什么,但和他还没说上两句话,就突然神色大变,然后再次失去理智。好在这次君以寒就在他面前,故而时洛还没来的及伤害自己,就被他打晕了。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了时洛,君以寒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坐到床边,眼神落在时洛的睡颜上,伸手替时洛掖了掖被角。
他刚才看的分明,时洛明显是触碰到了他恐惧的东西,失去理智的前一秒,时洛的恐惧几乎实质化浮现在他脸上。
时洛在怕什么?周围的一切不过就是正常的床,被子,床帐。时洛并非是第一天在这里住,之前一直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怎么会突然失去理智?一定有什么他没发现的东西,君以寒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慌乱的脚步声。
“阿洛他怎么了?”
君以寒循声望去,恰好看柏锦玉担忧的脸庞。
君以寒轻声道:“我不知道,颜神医说是接触到了什么刺激到他的东西导致他失去理智。”
“怎么会?”柏锦玉有些难以置信,所有进入这里的东西他都亲自查看过,都是些日常用品,且时洛都用了这么久了,不至于会刺激到他才对。
柏锦玉四处打量了一番,的确都是他亲自选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皱着眉,坐在另一边床脚,刚准备说些什么,隐约发现被子里有个金黄色的东西。他掀起被子一看,赫然一条金色的链子系在时洛脚腕,另一端顺着床不知道通向哪里。
柏锦玉指着金色的东西问道:“陛下,这是什么?”
君以寒表情不自然了一瞬间,而后面无表情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朕,不想阿洛离开。”
“所以你就锁住他?”柏锦玉不可置信到了极点,这根本不像是他认识的君以寒,他认识的君以寒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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