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洵现在才觉那股渴劲又上来,正想着要怎么坐起来。阿提竟环过他半边臂膀将他半抱起身。赵知洵不由暗自一惊,想不到他还有这等蛮力。
赵知洵接过水杯,实在口渴,喝得很急,来不及咽下的顺口角溢出,流过涌动的喉咙,滑过结实的胸膛。
阿提拢了袖子替他擦拭身上水珠,莫名被鲜红乳珠所吸引,他不由凑近了看。赵知洵皮肤偏棕色,脖颈修长,锁骨突出,胸膛像山崖峭壁的陡坡般挺立,乳珠便是陡坡边缘结出的红润蜜豆。
阿提凑得太近,温热气息喷在赵知洵皮肤上,让他身体不由一僵,他放下杯子,饶有兴味问:“好看吗?”
阿提的脸就跟野草地被烧了一样红彤彤的,支支吾吾半天,才扭扭捏捏、细弱蚊蝇说:“好看。”
赵知洵继续逗他:“哪里好看?”
阿提一言不吭,轻轻地、慢慢地放下赵知洵,跑走了。
36
三日后。
庆国将军徐恒因京中传旨急召,不得不卸下军甲返京。在离开之前特意嘱托下属,将所抓俘虏的金银交予他们。
阿提对这一两银子简直爱不释手,一会放枕头底下,一会用布绑在腰上,又一会塞靴子里。还曾向赵知洵请教如何保管钱财,赵知洵说:“钱自然是放在钱袋里。”阿提不认同,洵大哥武艺高强,一般鼠类近不了身,自然可以安稳放进钱袋。但自己就不行了。
赵知洵看阿提白天还跟磨盘似的愁得团团转,到晚上消失一阵,回来后脸上就显出洋洋得意的表情,还一副快问我藏哪了,快问我藏哪了的模样。长%腿老阿﹑姨证﹒理
赵知洵好只好捧场问:“你藏哪里了?”
阿提咳咳喉咙,故作神秘地一笑:“不告诉你!”
几日后,阿提就哭得昏天黑地地告诉赵知洵,他的银子被偷了。当然,此事容后再说。
37
俩人得了赏钱的第二日,正好轮到二人休值。赵知洵便请阿提去镇上解暑。
俩人行至半路,突遇大雨磅礴,幸好路边有一凉亭,急忙奔袭过去避雨。
等到亭内,俩人刚抖擞完身上雨水,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书生。
书生跑得甚是匆忙,只见他提着衣摆,身上玉环配饰丢了也不回头,只一股气往凉亭跑。这时天上突然雷声阵阵,一阵紧似一阵,那书生脸色也随着雷声变得苍白无色,朝他们大喊,急急挥手。
阿提问:“他喊什么?”
赵知洵却皱眉说:“救他。”
阿提疑问:“救他?有人追他吗?”
阿提话音刚落,天上朝书生陡然噼下一闪电,那书生似有所觉,也有些身手,就地不管不顾地一滚,竟堪堪躲了过去。接着连滚带爬站起来继续往凉亭跑。
阿提看得目瞪口呆,还特意往天上看了看。
云层还在翻滚,天上蓦然精光一闪,闪电转瞬就至,雷声震怒,轰隆四起。书生还差几步,却不料脚下一踉跄,大喊救我救我,直直要往地上扑。
赵知洵足一点地,眼疾手快地冲出去扶住他,半抱半托地将人拉进凉亭。刚进凉亭,那道闪电“轰”得一声噼在书生要摔倒的地方,击出一个大泥坑。
赵知洵一放手,书生瘫倒在地,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几乎说不出话来。阿提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盯着书生看。书生气喘吁吁地也回看阿提,接着,笑哼一声。等书生缓和一阵后,才站起身对赵知洵拱手说多谢救命之恩,还邀他们去自己宅院游玩。
赵知洵几番推辞,都被书生以答谢救命之恩为由给化解,最终只得前往。
等雨停了,三人前往书生宅院,书生对赵知洵大献殷勤,俩人走在前列。阿提跟在后面踢石子,愤愤不平在心中大骂:“臭狐狸精!臭狐狸精!”
第十四章 14 成亲怎么不叫我
38
书生自称姓胡,家中排行老七,名为胡七。一家老小十五口都住在山上胡家庄内。
三人很快便到了胡家庄,胡家庄虽地处偏僻,却依山傍水而建,风光秀美,景色怡人。
胡七进门招了仆从,嘱咐几句,便约俩人进园游玩。庄内虽小,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样不少,特别是在院心特意栽种的一株紫叶竹,是院内风景的龙眼所在。
阿提一进门就被这浓郁充沛的竹香味勾得神魂颠倒,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世间罕见的卦象紫竹。阿提看痴了,自从下山后他都很久没吃过竹叶了!而且这还是卦象紫竹,他在山上都没吃到过。只听他父亲说过,父亲说卦象紫竹是竹子界的神,是他的毕生追求之一,还说只要能吃到即使不要脸也在所不惜!
三人走到这片竹子前,胡七满脸得意之色却又十分谦虚地介绍起这一株紫叶竹子的由来。早就垂涎欲滴的阿提先是装作不经意的摘掉片叶子,装模作样放唇间吹了声口哨说:“洵大哥,好听吗?”然后,迫不及待地吃了下去。父亲果真没骗他!真的好吃到可以不要脸!
赵知洵听了,也摘了片叶子,放在唇间,不同于阿提的胡吹,赵知洵吹得抑扬顿挫,听着像是一首凄凉婉转的曲调。
胡七毫不吝啬夸赞说:“没想到赵兄不仅武艺不凡,还精通乐理。”
赵知洵说:“哪里,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就在俩人互相说些客套话时,阿提就非常顺手的薅了一大把紫竹叶塞进怀里,边薅还边把赵知洵拉出来当挡箭牌:“洵大哥吹得真好听,我得多拿点叶子让他尽尽兴。”
等胡七发现,差点气晕过去,紫叶竹已经秃了一大片,他一把抓住阿提胳膊:“熊兄,赵兄吹不了这么多吧?”
阿提十分可惜地说:“那就这么多吧。”又不甘心地说,“紫竹叶长势极快,明日便可全数长回!”卦象紫竹之所以为竹子界的神,只因它不仅四季不谢,且生叶速度飞快。若能拥有一株,便可食无忧。但它极难繁衍,故数量稀少,极其珍贵。
胡七只当没听见,邀了赵知洵继续往前走,阿提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欢快地吃着紫竹叶。
39
三人很快来到一处湖中小亭,亭内石桌上已备好酒菜。
阿提对其中的酸竹笋和清炒竹笋片特别偏爱,加了酱料后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对一道用糖腌制的紫竹叶格外喜爱。阿提吃得开怀畅快,对胡七的观感由面目可憎的狐狸精改为家有仙竹,可以交朋友的狐妖。
赵知洵与胡七几杯酒下肚后,胡七开言道:“赵兄救我一命,实在感激不尽,不知赵兄可有所求?”
赵知洵客气说:“胡兄言重,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谈不上救命之恩。”
胡七说:“我家虽非大富大贵,尚有些薄资,赵兄若有意,可相赠。”
赵知洵摆手拒绝。
胡七说:“赵兄若有意进朝为官,也可资助。”
赵知洵斜睨一眼,笑道:“胡兄倒是手眼通天。”
胡七哈哈一笑,又说,“赵兄若要娇妻美妾,也未尝不可。”
赵知洵说:“大丈夫志在四方,暂无娶妻之意。”
胡七暗道不妙,今日赵知洵救他一命,是他欠了因果,若不及时偿还,定会误他以后修行,他不由焦急起来,追问道:“赵兄,可有何心愿未了?”
若说心愿,赵知洵倒真有一桩,只是他虽救胡七一命,但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不知根底,自不能和盘托出。
赵知洵果断说:“没有。”
胡七身形一晃,只觉天旋地转,如今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40
到了晚间,月上中天,阿提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他翻了个身,外面鞭炮齐鸣,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阿提勉力睁开眼睛,又很快闭上,说话声越来越吵,仿佛就在耳边,阿提也实在睡不着,只好披了件外套,打开房门出去。
外面张灯结彩,亮如白昼。屋门窗户上都贴了圆喜字,在四方宅院里一群只有膝盖高的蘑菇矮人们端着托盘喜气洋洋地跑来跑去。
阿提蹲下身,拦住经过的蘑菇矮人问:“谁要成亲呀?”
蘑菇矮人欢天喜地说:“胡七爷,快去喝喜酒,还有糖瓜果仁吃。”
阿提面上一喜,又有些愠怒。好呀,这个胡七,成亲也不叫自己,枉自己还要跟他当朋友!
蘑菇矮人着急要走:“你到底去不去?”
阿提说:“当然去!”说着就要跟蘑菇矮人走,又忽然想起赵知洵,他走到旁边屋子敲敲门,喊了几声洵大哥,没有回声。阿提心想他定是太累睡得太香。
蘑菇矮人又催促阿提,“你还去不去?不去我先去了!不然没有好位置。”
阿提忙说去去去,便跟着蘑菇矮人走了,边走边想等到那要多看多听,回来时好给洵大哥讲,当然也要多拿些糖果。
他同小矮人嬉嬉闹闹的走到前厅,厅内红烛燃烧,喜联喜字红灯笼一应俱全。远远便看到人群攒聚,听到欢笑声不断。前厅正中央坐了一老者,老者身穿红服,白须长髯,慈祥和蔼。下首两边各三个位置,坐着按修行年月依次排的大妖怪,有虎妖狼妖野猪妖之类的。
阿提随蘑菇矮人蹭进门,在门口礼盒里抓了一大把糖瓜和果仁塞进怀里,又抓了一大半捧在手心,当然也没忘给蘑菇矮人来一把。
不知谁喊了一句:“新娘子来了!”
阿提忙跟着凑上前去看,不禁咂舌,新娘子长得也太高太壮实了吧,体型修长但肩膀宽阔,跟洵大哥差不多。
从里间跑出一群未化形的小狐狸,在新娘子脚边围着团团转。胡七用脚轻踢这些侄子侄女们,嚷嚷道:“别胡闹,去旁边玩。”
新娘子被一只小狐狸绊了下,身子往前一趔趄,红盖头掉一半,露出赵知洵半边脸。
“洵大哥!”阿提喊了一声,拨开众人跑上前去,笑得直不起腰,往赵知洵盖头里伸,“洵大哥,你怎么成新娘子了?”
胡七上前推开阿提,高声喊道:“来人,把他拉出去!”
从门外进来两个壮汉,应是两只狗熊精,一边一个架着阿提就往外走。
阿提还当是戏耍,边笑边扯拉赵知洵,“别拉我别拉我,我要给洵大哥当扶手丫鬟!”
赵知洵被拉扯的身子一歪,红盖头彻底掉下。他眼睛虽睁,却木木呆呆,像痴了一般。胡七赶紧拾起盖头盖回赵知洵头上,喊着快拜天地。
阿提心生疑窦,眼看就要被拉出厅门,他不管不顾地大喝一声:“放肆!尔等可知我是谁?”
众妖嘻嘻笑问:“你是何人?”
阿提从桎梏里挣扎出来,整整衣服,胡诌道:“吾乃山神座下童子熊阿提是也!”
除了老狐妖和座位上的六个大妖,其它小妖都拍膝大笑,蘑菇矮人们更是笑成一团。
第十五章 15 这什么!我可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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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宾主客里为首的虎大王站起身,十分和善地朝阿提拱拱手:“早就听闻山神大人座下有位亲近侍郎,是只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九节狼,想必便是阁下?”
阿提一听,脸颊微红,眼神掩不住得意,不自觉站得更笔直,胸膛更挺了。他颇为桀骜地拱手,压低嗓音显得老练沉着,回礼说:“正是在下。”只有愚蠢的凡人才会叫他小熊猫,他在妖界的名字可是九节狼!
老狐妖“哎唷!哎唷!”叫道,晃晃悠悠站起,胡七忙过去搀扶,被他一把推开,他拄着拐杖急步向前:“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童子大人,今日童子大人能光临寒舍,实在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胡七心内火急火燎,他已山穷水尽,这是解因果的最后一法,若是不成,他修仙之路遥遥无期。他硬着头皮又上前搀扶老狐妖说:“父亲,莫要被他骗了,不过是个小儿信口胡言罢了。以他的修为年纪,山神大人怎会收他。”说完又指着阿提咄咄逼人道,“你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
阿提下巴微抬,从眼缝里睥睨地冷冷瞥一眼胡七,再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故作高傲地不理睬。实则是怕这会说话声音发抖,漏了怯。阿提自然是慌张担忧,自诩山神童子确实是情急下的谎话,不过他倒不怕山神大人追究,只怕众妖不信,仗着妖多势众欺凌他们。他不禁有些悔恨没跟着父亲学些捉妖术法傍身。
众妖听了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在座众妖对山神既敬畏又恐惧,平日里轻易不会提起山神名讳。他们修行几百年,虎大王接近千年。在这漫长修行岁月里,自然出现过几个邪魔妖道,但他们很快就销声匿迹。
只因都被山神以雷霆万钧之力击碎震杀,神形俱灭。这些大妖们早已领略过山神的神威与无情,平日里不得不压住嗜血天性,俯首低眉修善行。
老狐妖早就看出其中关窍,阿提是不是山神童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胡七迷了这凡人行婚,是与理不通、有违神令的勾当。若是顺顺当当、和和气气,众妖心知肚明,碍于情面无妖出声,仅凭一凡人也没本事让山神知晓,可哪想到半路杀出个九节狼。
怕胡七还继续惹是生非,老狐妖佯装怒急,气得胡子直抖,用拐杖狠敲地,斥道:“混账,还不快给童子大人赔礼认罪。”
胡七虽不甘心,却天资聪颖,懂得审时度势,他忙弯下腰作揖,语气热切地赔罪。
阿提始终提一口气,见胡七这模样才暗暗宽心,还不由得意起自己的足智多谋,假用童子名号躲过一劫。他心内飘飘然,面上装起谱,大度地摆摆手算是回应。
老狐妖见后赶忙说了几句恭维话,接着对众妖说了些今夜婚事取消,劳烦各位散去之类的客套话。众妖多数没学过凡人礼教,也不打招呼,直接一哄而散。
43
等众妖散去,阿提拉住准备要走的胡七:“你这迷魂术要如何解?”
赵知洵还牵着红花丝绸带一侧,木呆呆地站在那里。
胡七抿嘴一笑:“洞房花烛夜可解。”
阿提先是大惊,接着面红耳赤、头上冒烟,双手绞一处扭捏,哪还有先前的威严童子作派。胡七见了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小册子塞到他手上。
阿提看眼花花绿绿的封皮,上写赤金的“春宫图”三字,眼睛顿时睁得溜圆,像烫手似的一下丢回给胡七,脸红赤赤地摆手:“这这这,这什么?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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