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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洵一时苦笑不得，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回答，几步追上道：“或许是我刚喝酒嘴里发苦，也不定是那桃肉的事。”
“那我再去买袋，正好解解苦。”
“我去买。”赵知洵真是有苦难言。
“要挑糖霜多的！”阿提不忘欢快地嘱托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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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军营时已是傍晚，暑气退去，裹挟着林间繁盛花木香气的清风悠然而至。
路上经过一片山坡，平缓滑落，青草绵绵，野花璀璨，两三棵山茶树错落而立，像一同游玩至此，驻足遥望的友邻。几只白头鹎寻觅蝇虫，于密林林的草丛间或飞起又落下 。远处晚霞绵延千里，浩浩荡荡，如火烧燎原，不休不止。
赵知洵原是个纵情于山水、肆意洒脱之人。自学艺下山，凭身不俗武艺，在江湖上也算略有名号，在他游遍大江南北，万里河山的几年里，救过人也杀过人，只凭对得起良心，对得起逍遥快活。却不想遇上四皇子交给他半块玉佩，不然他也断不会缠进波云诡谲的朝堂不得脱身。
只是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他却有些茫然与不甘。心爱之人就在身旁，却不知该如何剖明心迹。枉他自诩潇洒不羁，在面对爱意时怎变得如此惆怅忧愁、犹豫不决。
正当他恍神时，一道红影从他身侧闪过，原是阿提蹦蹦跳跳地跑进草坡，几十只藏与草丛捉虫的白头鹎霎时惊飞。
棕色羽掀起层层波浪，在阿提欢呼地追赶下，起起伏伏。那抹渐沉的夕阳仿若更加艳红明丽，也仿若焕发生机，给这片鲜活绿意里添上无限温情。
赵知洵肺腑里的浓情蜜意控制不住地翻腾，他眼睛异常明亮，嘴角上扬，全身燥热，陶醉于这种炫烂浪漫并不断地痴想、渴求。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孤身一人在无边际的心中荒漠行走，狂风卷起漫天沙尘仿佛无止无休。他逐渐厌倦、疲惫，如今却不知在何时风息尘落，那颗悬荡无所依的心已平稳落地，并泛起疼惜怜爱的柔波。
“小心草里有蛇！”赵知洵高声喊。
我皮毛那么厚，才不怕蛇呢！阿提不在意，只是继续撒欢地追逐白头鹎，并妄图捕捉到一两只。突然头上一沉，那物又很快一热，还止不住得流起来，阿提忍不住惊恐地大喊出声。
“怎么了？被咬了吗？”赵知洵只用两三个纵跃就到了眼前，着急忙慌地往阿提脚下查看。
“不是不是，在头上，在头上。”阿提扶起赵知洵，一根手指指向头顶。
一摊白晃晃的硕大鸟屎正不紧不慢地在发间徜徉。
“是什么？不会是鸟屎吧！”阿提欲哭无泪地问。
“嗯——”赵知洵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绝不能笑出声，只能拉长声音掩饰。
阿提感觉那股粘稠还在流，摸摸全身找能擦的布料，带着哭腔说： “快擦擦！要淌到别处去了！”
“头发只会越擦越多。”赵知洵说。
“那……那把我倒过来甩甩？会掉吗？”阿提已经闻到若有若无的鸟粪味，开始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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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提最终顶着那摊赵知洵擦拭后果真越抹越多的鸟屎走了一盏茶才到一处河边，在路上时他早已心如死灰地感觉到它已完全凝结在头发上。
河水两岸卵石遍布，水流和缓，在细弱夕照下微波荡漾，鱼群涌动。
阿提从未觉得河水如此亲切，远远见到就开始解扣子，几步跑到河边，衣服顺滑一甩，迫不及待地扎进去便开始清理头发。
赵知洵跟随其后，把他乱丢在地的衣服一一拾起，抖落掉沾上的泥土草屑，折好后摆放于干净石面。
赵知洵抱臂站在河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上次遇袭历历在目，指不定这次又会有何事发生，只是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让阿提再身陷险境。
阿提把头发粗鲁蛮横地一顿乱揉，鸟粪的硬块捋下搅进水里，有好事的鱼儿凑过来瞧热闹，阿提也没心思捉它们玩。等洗得差不多，阿提游上岸，把乱糟糟地脑袋伸过来。 “洵大哥，你看看还有吗？”
阿提寸缕不着，水迹湿淋淋地沿莹白皮肤流落，绵软性器明晃晃地耷拉腿间，靠近时还能闻到河水的潮湿味，赵知洵心猿意马地扒过几层发丝，仔细寻找一番说：“干净了。”
阿提乐得原地蹦了蹦，又抖动全身甩一甩才作罢。见甩了赵知洵一身水点，又捧腹大笑。
赵知洵也被笑声所染，一起发笑，他这才有所觉，自遇阿提以来，他已被这束炽热浓烈的光所照拂呼唤，融进人生的琐碎之中，感知其美与善，并为之欣喜。
天色已见黑，阿提赶紧穿好衣服，想起那晚遇袭他仍心有余悸，催促着赵知洵赶紧往回走。
回去路上，赵知洵把那袋腌桃肉拿出递给阿提。
阿提拿过来挑一颗填进嘴，接着停下步伐，皱巴起脸：“是苦的！”
“快吐出来，应是坏果。”赵知洵低身说。
阿提略略抬头，桃香甜味四溢，猝不及防间，赵知洵唇上贴来柔软的温暖，接着甘甜的汁液与果块滑进他的口中。
“你要尝尝吗？”阿提戏耍得逞地坏笑。
赵知洵被这抹笑勾住，心不停地悸动，喉咙发紧，随即狂喜把他整个淹没，原来他早知我心意。
赵知洵口干舌燥地说：“确实苦，我还需再来一颗。”
第二十二章 22 专业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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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来得很快，满天星辰的隐约身影仿佛是一刹的定格。饱满圆润的月亮施施然而来，披层华美薄衫，不施粉黛，清浅温婉。
这又是一个花香四溢、皎月如水的夜。
回军营路上，赵知洵讲起他以前游历时遇到的故事，那些故事大多略掉生死惊险、风花雪月，只有美味佳肴和津津乐道的趣事。
阿提口水直流地听到苹果饼的酥脆，突然向周围吸吸鼻子，接着挠挠脸，“洵大哥，今天偷我银子的那人好像在这。”
赵知洵警觉巡顾四周，入目皆是层叠摇晃的枝叶，密密裹匝的藤蔓。
“在何处？”赵知洵问。
阿提指了指西南方，这正是顺风吹来的方向，那缕很淡的属于他的尿骚味无法忽视。
“你找地方躲好，我去去就来。”赵知洵顿了顿又说，“若一时片刻回不来，你不必等我，可先回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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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洵足尖一点，脚踏树梢，循西南方位而去，他轻功了得，迅疾、鬼魅，眨眼之间，只有一道残影掠过。
赵知洵耳聪目明，穿行百丈后听到交谈声，旋身止势，悄立于树间隐匿身形。
“可有尾巴跟于你？”
“没有，回来路上几次反跟踪，都没见端倪。大哥，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果然是这两人。赵知洵唇角轻抿，不过阿提这么远竟能探知此二人，常人定不可能做到。莫非真如自己所想，阿提是那只小熊猫所化，是只小妖怪？这样说来，他贩卖些有奇效的货物也说得通。
赵知洵止不住开始想阿提，与小熊猫样貌重叠的眼睛，灵动灿烂，美若朝阳。还有嘴唇，甜绵柔嫩。
“小心无大错，今日那两位，若我所料不错，应是四皇子的暗线。”
赵知洵思绪打乱，强行回神捏把额角，打起精神继续听。
“是二皇子所说的探密之人？就是他俩把暗影众人悉数诛杀？”
“我也只是猜测，当时我俩任务紧急，没有来得及看此人画像。除了他，四皇子派来打探之人能杀的都被他们杀干净了。”
四皇子怀疑二皇子私通蛮塔以挑起战端，好以镇压敌军为由趁机拿到兵权。等到皇上殡天，兵临城下，谁能阻他登位。可虽怀疑却无实据，这才派他南下。赵知洵算是一步暗棋，他原为江湖中人，四处游历本是习以为常并不扎眼，却不想还是被人泄密，这才惹来杀身之祸。
“可我们一路上饮食起居都格外小心，并无任何差池，到底是何处露了底？真是想不通。”
赵知洵暗暗摇头，他也想不通，本来在军营内外调查一筹莫愁、陷入僵局，却不想因一两银子出现转机，瞬间万难化解。阿提莫不是天降小锦鲤，不对，天降小熊猫。赵知洵又想象小熊猫在水里游泳的模样，高仰脖子，四条小短腿轮流踩水。
“他若知晓我们身份，今日为何会突然现身，却偏偏只要回那一两银子，而不对我们直接出手？”
“莫非他也并不确定，见我俩生面孔只是试探虚实，那两银子不过是随便什么的借口，却歪打正着我们真的捡到过。”
“天下真有这么凑巧之事？”
“只希望今日确实搪塞过去，我所说之事也为实情，他也瞧不出破绽。我见他今日并为起疑。现要紧事是把二皇子的差事办妥。你去用暗语把夜枭叫来，把两封密信交于他。事毕我们速撤离此处，以后你我行动分为两路。”
赵知洵听他俩脚步声渐远，起身远远坠在身后跟上。
军营里排列整齐的火台柱上噼啪作响，来回巡逻队身着甲胄，腰配刀剑，威严谨慎地来回巡视。这时，丛林深处传来夜枭嘶哑凄惶的鸣叫，声声长短不一，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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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洵在军营内已查到将军徐恒身边众多副将、幕僚之中有二皇子的人。现在已圈定三个人，两位副将，一位幕僚。
这三人都很可疑，都是京城人士，都与二皇子明里暗里有过交际，只是他们跟随徐恒出生入死多年，一直肝胆相照、情同手足，若没有十足证据，徐恒也不会让他审问。
夜枭声止，没过一会，军营内有一人影闪出钻进密林。
夜枭三指搓哨，发出有节奏的阵阵怪叫，与其他两人确认身份。那两汉子听后，这才从树后显露身形。
夜枭比那俩汉子警惕性高，多年行伍生涯使他更加老练沉稳，他声音压得极低，赵知洵离得远，什么也听不清。
赵知洵略一思量，猫腰提步向前。不料他刚选好位置停步，夜枭突然朝他的方向眯望一眼，随后也不管这俩汉子，疾步后退便逃。
赵知洵哪能让他逃掉，这正是揪出其本相的最适时机，只有抓到他，才能人证物证俱在，扳倒二皇子。
电光火石之间，赵知洵已奔上前去。夜枭虽警惕性强，可武功显然逊一筹，即使他拼尽全力逃跑也迟早会被抓住。
只是那俩汉子也在这一瞬反应过来，立刻联手拦截，他们是宫内一等一的好手，在这生死时刻，不再藏拙，直接施展杀招。
一人洒出百鬼千寻针，数百根细如发丝银针闪着冷冷寒光射向赵知洵。赵知洵不得不停住脚步，转身回防。他双臂一缩，外衫凌空，两手各抓一角，挡在身前滚动，如悬画八卦。
另一人见赵知洵视线受阻，抽出连环刀，朝其命门迎面噼来。
片刻后，赵知洵眼前已多了两具死尸。
赵知洵在死尸身上搜完身，站起时朝军营方向遥遥一望，耽误这段时间，夜枭早已无影无踪。赵知洵不免有些挫败之感，终是棋差一招，没能揭开他的真面目。
他又低头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这俩人他本想留下活口，还没来得及点穴就咬毒自尽。
最可气的是，还毁了他一件外衫。
不过，幸而两封密信还没来得及交给夜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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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洵回到与阿提分开之地，他刚站定，阿提从树上一骨碌下来，赤裸裸的，衣衫全部抱在手里。
“阿提还有夜奔之趣？”赵知洵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阿提把衣衫抱在胸前，见赵知洵也没穿外衫，跟着笑：“洵大哥可要与我同奔吗？”
“你邀我，我自然是允的。”赵知洵爽朗一笑，快步过去。
原来赵知洵走后没多久，兽类直觉使阿提感到阴暗的威胁气息靠近。他情急之下爬上树，脱掉衣衫变回小熊猫，还把衣衫严实紧紧地压在肚皮下面。
一群黑衣人很快悄然而至，他们没有停留，行动迅捷而无声。只听到树叶刷刷几声，又重归宁静。
在等黑衣人离去的这段时间，小熊猫因太累，止不住打瞌睡睡了过去。幸好只是个很小的盹，洵大哥一到他就醒过来了。
阿提心还在突突乱跳，还好还好，差一点他就暴露本相了！也不知道洵大哥知道我是只小熊猫妖怪后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不理我了！
赵知洵捧起阿提的脸在唇上浅尝辄止地亲了亲，就像他刚在树上不断走神想的那样，阿提的唇绵软香甜。
洵大哥才不会不理我！阿提被亲得一脸满足，接着把刚才有黑衣人来的事说了出来，不过说的是他远远感觉到，没见到人影。
这足够使赵知洵冷下脸，没想到二皇子派来的杀手这么快又来送死，思及此，他又一阵后怕，不敢去想若是再近几分碰上阿提会如何。
阿提察觉到紧张气息，不敢说话，只默默闷头穿上衣衫。
月光清浅，清风徐徐，密林暗影斑驳。
赵知洵低头又在阿提唇间印上一吻。为了让阿提多几个警醒心眼，别傻乎乎地送了命。他也不再隐瞒，把皇子的明争暗斗、外族勾结以及自己的处境全都说了出来。
阿提晕头晕脑听得稀里糊涂，有好多成语名词他都第一次听，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什么二皇子二皇子四皇子怎么跟做算数题似的。
等赵知洵讲到最后，怀疑夜枭是徐恒身边亲信，切齿地说可惜让他给逃掉时，阿提立刻来了精神，拍拍胸脯，豪气万丈地说：“小事一桩，放着我来！”
第二十三章 23 小熊猫又丑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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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恒听闻副将与幕僚中有通敌之人时只觉心如寒铁，他的生死弟兄们哪个不是战场上刀山火海滚出来的？
戍守边关，常年苦寒。
脚下的山河是他们用血肉之躯一寸寸丈量而来，蛮塔族的数次来犯是他们用屹立不倒的嵴梁骨根根钉住。
可现在他的袍泽弟兄中竟有人通蛮！徐恒即使难以置信也不敢大意。军中无小事，将领的微小疏忽就可能酿成滔天巨祸，使千上百兵卒被无情绞杀。
“你可有证据？”徐恒神情肃穆，左手按住利剑剑鞘，从上往下审视赵知洵。
赵知洵把两封密信抽出递过去，他昨夜早把密信阅完。
一封是与蛮塔亲王达成的入侵协议，详细约定了进攻时间、地点、兵数。让其把这些地点的兵力提前调走，使蛮塔兵可长驱直入，无所阻挡，占领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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