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萧越突然敛起笑容,一把抓住他的腿,猝不及防的塞入灌木丛里。
孟煦天生便惧怕蛇这类冷血的爬行动物,还以为他又要搞恶作剧,边奋力挣扎,便对他破口大骂:
“你个混蛋!放开我!”
萧越不理会他,按死了腿,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捶打,硬是不放手。
“先忍忍,一会就好了。”
孟煦只觉得阵阵的钻心疼痛从腿上传来,一股灼烧感很快蔓延全身。
他又气又怕,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被毒蛇缠住,张口就咬的恐怖画面,战栗不止。
“你要干什么啊!快放开!”
萧越示意他不要喊叫,怕手压不住他,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
沉声道:“不要叫,会把它们引来的!”
孟煦挣扎无果后,只得任由他摆布,约莫被咬了半柱香的时间,萧越才长吁一口气,从他身上下来。
此刻,他也满头大汗。顾不得擦拭,将孟煦的腿拔出灌木丛。
只见先前干净的裤腿,密密麻麻的全是血点。
孟煦仇恨的看着他:“你到底想干嘛?”
萧越顾不得解释,安顿他在此地稍等片刻,他便飞身而起,跃入夜色中。
孟煦见他一改往常嘻嘻哈哈的做派,神色凝重,意识到不像恶作剧,忍着痛站起来。
荧蛇咬了他之后,里面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像是要倾巢而出。
吓得孟煦退后几步,他不敢在此多做停留。想追上孟煦看究竟。
原本轻功不差,无奈腿上有伤,明显落后许多,不一会儿就迷路了。
乱葬岗里迷雾重重。
孟煦追不上,就先落在一棵大树下,想着缓口气再说。
“咯吱吱……。”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牙齿噬咬硬物的声音。在扔满死人的乱葬岗尤为诡异,可怖。
第22章 青衣故人
循声望去,他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瘦长的黑影,正趴在地上撕抢着什么。
孟煦以为乱葬岗里还有活人,踮起脚尖,缓缓靠近。
却在即将走到跟前时,被人猛拍住了肩膀,朝后扯了回去。
“啊。”他惊得叫出声来。
那两个黑影听到动静,从撕抢之物上抬起头来,阴森森的目光望向他。
孟煦这时才看清,这两个黑影虽看起来是人的身形,却手脚着地,面容狰狞!
他们瘦骨嶙峋,披头散发,牙齿比正常人的要长和锋利很多,眼睛也在黑夜中发散出幽幽的蓝光。
更为震惊的是,他们嘴边满是血迹,刚才撕咬的竟然是一条人腿!
孟煦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恶心的呕出来。
半死人闻到新鲜的血肉气息,扭曲变形的脸上很明显露出兴奋。他们扔掉手中腐烂的腿,嚎叫着扑过来。
萧越将他拉往自己身后,忍不住责备道:
“都叮嘱你不要乱跑的,你跟过来做甚?”
孟煦望着怪叫着朝他们扑来的半人半鬼的怪物,顾不得回答,余惊未定的问:
“他们,是什么?”
萧越的脸上闪现一抹哀伤:“半死人。”
“半死人?”
孟煦喃喃重复着,回想起刚才他们争抢啃食人腿的场景,不寒而栗:
“它们,吃人肉?”
萧越叹了口气:“是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进林子时的那枚红枫叶,递给身后发呆的孟煦:
“知道为什么让你嚼它了吧。这不是普通的枫叶,是避瘴枫,半死人最怕其的气味。”
孟煦不敢怠慢,接过避瘴枫的叶子,乖乖放入口中,忍着不舒适,嚼出汁水。
萧越则从腰间掏出尖刺,一左一右拿在手里,与两个人不人不鬼的半死人对峙。
避瘴枫的气息在他们身上环绕,按照往常,半死人早就应该退避三舍了。
但,此刻它们却像是鼻子失灵了般,毫无反应,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
萧越暗道一声:“不妙。”
他三两下就将他们打倒,不敢恋战,揽住孟煦的腰往林子外面飞去。
孟煦忍不住回头往下看了眼,顿时吓得后脊背发冷。
刚才两人站过的地方,转眼间就被黑压压的半死人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都不知道一时它们从哪里冒出来,悄无声息,又声势浩大。
半死人见猎物逃到半空中,猿猴般双手攀在地上。嘴里獠牙外露,蓝幽幽的目光阴森森似鬼魅,仰天嘶吼。
一时间,林子里充斥着阵阵毛骨悚然的怪叫声。
听到召唤后,四面八方又涌出更多的半死人,顺着人的气息,狂追上来。
萧越也回头瞅了眼,看到身后小尾巴般跟着一串黑影,不由得皱皱眉头:
“怪了。避瘴枫对它们不起作用了吗?”
他顾不得深思缘由,脚下的步程加快,疾速朝林子外奔去。
怪不得一向散漫不羁的萧越,刚才眼神很是凝重。面对两个明显不是对手的半死人,如临大敌,连武器都掏出来了。
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会有其他半死人闻着鲜血肉味,在暗中聚集,准备伏击。
若不是他及时出现,二人跑得快,恐怕浑然不觉的孟煦会被阴险的半死人抓住,撕成碎片了。
想到这里,自诩见过世面的孟大公子有些后怕。忍不住埋怨旁侧的萧越:
“你刚才去哪里了?”
言外之意,你把一个瘸腿又受伤的人带到这鬼地方来,什么都没交待,就按在蛇窝里将他咬了一顿。
然后,自己却跑的无影无踪。差点害得他,成了这群半死人的腹中餐。
太不负责任了。
萧越脚下不敢耽搁,边往林子外跑,边略带歉意的解释道:
“不好意思啊,是我疏忽了。刚才看到有个身影闪过,特别像故友。一时心急就追了上去,没想到看走眼了。”
孟煦见他并非有意,也不好说什么,正要问荧蛇的事情。
“小心!”
萧越突然抱着他朝一侧翻转,几经跌落后,停在一根树杈上。
萧越摊开手,亮出两枚奇特的暗器,是竹子做的。雕刻精巧,不像半死人所为。
他盯着暗器出了会神,恍惚抬起头,茫然的看向漆黑的树林深处。
“你怎么了?有没有伤到?”
孟煦见他呆愣在原地,双眼无神,一动也不动。还以为被暗器击中,急得扯着他的衣服寻找伤处。
萧越神情疏离,拿开孟煦的手,淡淡说道:
“没事。”
身后的半死人穷追不舍,嘶吼声不绝入耳。
他收回心绪,将暗器揣入怀里,抓住孟煦的腰带,继续朝林子外飞去。
半死人越涌越多,跟被捅了老窝般,倾巢出动,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别看一个个瘦骨嶙峋,身姿却异常矫健。
两腿轻轻一蹬,便从一棵树窜向另一棵,比猴子不知道要灵活多少倍。
即便是轻功很好的萧越,此刻拧紧眉头,也不敢掉以轻心。
终于,在被追上之前,两人跃出了林子。
半死人堪堪停住,没再追来了。
林子外一排红枫树,在暗夜里像静默燃烧的火,烧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
半死人眼巴巴的望着鲜活的血肉吃不到嘴里,虽有不甘,却也没有一个敢再往前迈出半步。
突然,一阵诡异悠长的笛声响起,它们仰天长啸,哀鸣着退回乱葬岗,消失在迷雾里。
离开林子后,二人跨上马背,一路狂奔了,直至到了河边才停下来。
“呼!”
萧越找了个平地将孟煦放下,长长舒了口气,便旁若无人的躺在了草地上。
孟煦虽然也累,却笔直的站着,脸黑的跟铁锅底一样,居高临下的瞪着他。
他想要一个解释,关于荧蛇,关于乱葬岗,关于半死人……。
萧越察觉到头顶上方投下的不友善目光,不以为意。他指指不远处的河水,喘着粗气要孟煦先下去:
“快,去将伤口洗一洗,明日便能好了。”
孟煦僵持了片刻,才一声不吭的转身,顺手牵起缰绳,也把累得鼻子冒粗气的马儿带到河边饮水。
很快,不远处就传了一阵哗啦哗啦撩水的声音。
萧越疲惫的闭上眼睛,于无人处卸下伪装,黯然神伤。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六年前的一幕。
少年的他,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不断叩首,朝着一个青衣身影卑微的祈求着:
“柯哥哥,求你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啊。”
但,任凭哭哑了喉咙,流干了泪,磕烂了额头。那道身影都无动于衷,决绝的离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他是柯默,萧越的大师兄。
六年来,萧越辗转多地,从未放弃寻找他。但,他却跟凭空消失了般,渺无踪迹。
今日,乱葬岗一恍而过的身影,像极了他。
所以,萧越才乱了心神,不管不顾的丢下孟煦,朝着那个身影追去。
但,追至半道,他突然清醒:柯默是多么清风朗月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腌臜之地,与不人不鬼的半死人为伍?
他赶紧原路折返,幸而及时出现,将孟煦从半死人包围圈里救出,险些酿下大错。
可是,那暗器的雕刻手法很刁钻,纹路细腻,明明是出自当年自己送柯默的汝玉刃啊。
若真是柯默,他为何会在这里?
又为什么躲起来不愿意相见?
难不成,还在为曾经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肯原谅自己吗?
……
萧越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就连孟煦什么时候躺在了身侧,他浑然不觉。
第23章 不速之客
月光如水,缥缈似纱。很美,也很凄冷。
孟煦依照他的吩咐,就着河水,将有伤的小腿清洗干净。
虽然被荧蛇咬了不少小孔,但明显看到到红肿褪去,疼痛消失。那一条条如同蛛丝般向全身扩散的黑线,也都不见了。
他知道,被称为无药可救的七日蛛毒,已经让萧越这种另类的以毒攻毒方式,轻松化解了。
“真是个奇人。”
孟煦绑着裤腿,对他的身份越发的好奇,产生浓厚的兴趣。
他打算在郑重其事的道谢之前,先兴师问罪一番,套出萧越的真实来历。
但,当来到萧越面前,俯首看到他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终究不忍责怪。
孟煦也挨着他躺在草地上,关切的问:
“你,没事吧?”
萧越从回忆中醒过来,脸上凉凉的,抹了一把才惊觉满是泪水。
他没有说话,慢慢坐起身,失魂落魄的朝着河边走去。
孟煦不放心,也单腿跳跃着,默默跟至河边。
萧越一回头看到他跟只稻草人般左右晃立,重心不稳时,还差点跌倒,模样滑稽可爱。
他扯扯嘴角,勉强挤出个微笑:
“干嘛呢,怕我想不开跳河啊?”
孟煦倒不至于担心他会突然跳河寻短见,是见他这副浑浑噩噩,半梦半醒的样子,跌下河去是极有可能的。
还未待孟煦提醒他:“河边很滑,注意脚下。”
就听得萧越“啊”了一声,紧接着,摇摇晃晃,身体后仰,扑通一声便掉下去了。
瞧,怕什么来什么。
萧越不习水性,双手双脚在水里乱扑腾一气。哪怕平地上轻功再好,此刻也使不出来了,呛了几口水后,身体控制不往下沉。
原以为要沉下去了,忽然身体一轻,被人托举到水面。
他趁机喘了几口气,才看到孟煦也跟着跳下。关键时刻,将他给捞上去。
萧越在岸上拧着湿透的衣服,忽然想到什么,指着同样低头拧衣服的孟煦,笑骂他愚蠢。
“笨啊,你不是会御水术么,还用的着亲自跳下去?万一,你也不会水,咱俩个不就死在一起了。”
孟煦也一愣,意识到刚才关心则乱了,竟然忘了御水术这么重要的方式。
他抖着衣服上的水,遮遮掩掩的说:
“这不没捞过人么,只会简单的变幻形态而已,哪知道成不成呢。”
萧越瞅着他笨拙拧水模样,不无担心的问:
“你该不会,只学了个皮毛,连衣服都没办法离水吧?”
孟煦点点头,无奈的耸耸肩:“萧兄猜对了。所以,咱们只能先将就着穿湿衣服了。”
萧越匪夷所思的看了一会他,才懊恼的拍了下额头,连连说着:
“亏我还以为你是御水高手,原来不过是个半吊子啊。”
经历这么一次落水事件后,笼在萧越心间的愁绪渐渐消散。
荒郊野外的,浑身湿漉漉的两人不敢多做停留,翻身上马,快速朝着家的方向去。
谁料,行至半路,便出了状况。
在一个岔路口,孟煦忽然将马缰绳夺过,猝不及防的死死勒住。
“吼吼吼!”
马儿受惊,嘶吼着,仰起前蹄,窜得老高,差点将两人扔下来。
萧越搞不清状况,气得咒骂道:
“你疯了啊!”
孟煦的腿伤刚好一些,他便飞身而起,跨过马头,一跃而下。堪堪站在了前方,挡住去路。
萧越敏锐的察觉到,一股杀气正在缓缓靠近,他一手轻轻安抚着马的脖子,一手探至腰间,拨出尖刺。
见孟煦负手而立于马前,忍不住沉声唤道:
“阿煦,你快上马!”
若是有人埋伏,能不打便不打,跑为上策。
孟煦却跟没听到般,一动不动,巍然如山。
萧越急了,正要驱马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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