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几个太监都掩嘴笑,确实也是打心底里瞧不上桑葚。
桑葚因为还没好全,又深知皇贵妃喜怒莫辨,不想给娘娘添乱,只是客气道:“几位公公,借过。”
东禄吃的肥头大耳,笑嘻嘻的样子两颊的肥肉堆砌起来,瞧着像案板上的猪肉。他的语气变本加厉,“借什么过哪!你从爷的裤、□□钻过去,爷就放你过去,怎么样?”
第21章 南巡事变(四)
在宫里头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她瘦弱、矮小,无人可依仗,也没有六福那样的小团伙,永远都是被欺负的那层人。
如今,她倒能从容面对这一切了,没有半分恼怒,甚至是不痛不痒,只是掀起眼皮子看了眼,淡淡道:“奴才无能,钻不过去。”
“你说什么无能?!你说谁无能!”东禄的脸发白的厉害,急的像只跳墙的老狗,张牙舞爪的模样可笑至极。
奴才无能,自然是没了命根子,做什么都是无能的,桑葚这四个字无疑是戳中了东禄的肺管子。
“想来东公公的宝贝早就赎回来了,是不是宝贝的紧?日日都要从床底下拿出来看一看?生怕你这宝贝长了腿没了,只能看不能用的滋味如何?”
“你这个狗奴才!敢这样跟你爷爷我说话,我要你好看!”
桑葚微微冷笑,连步子都没挪一下,“你打得可不是我,而是贵妃娘娘的脸面。”
东禄的巴掌刚要落下,一听桑葚这话立马就怂了。
虽然他身后有皇贵妃,可武家的人谁不忌惮?
“哼!你走着瞧!”
桑葚没有搭理,擦着东禄的肩直走了过去。
东禄只觉得肩上一疼,他没想到这瘦猴能有这么大力气!
东禄气的哼哼,哼哼声越发像猪叫。
东禄的主子皇贵妃才是个狠人,她父亲是内阁大学士,正一品的大官,皇帝的心腹。就是范照玉武忠都比不得的,尤其是那些个阉党,她看着就恶心。
也不知,武英柔被那种不能人事的东西救了,会不会恶心自个儿。
宫中的仇恨嫉妒从来都不是谁招惹谁,而是谁手腕厉害,那就是说话的主。
她笑嘻嘻的正与明提说着话,瞧见东禄脸色发青的样子,马上止了笑。
一见着皇贵妃,东禄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娘娘,你可得替我做主啊!”他跪在皇贵妃脚下,痛哭流涕,诉说着桑葚种种不敬,那是添油加醋的说了又说。肥硕的样子像一颗巨大的球,好不滑稽。
皇贵妃生性傲慢,一听自己的人被欺负了,气不打一出来!起身捏着帕子就要找武英柔算账。
人还没走两步,就见武英柔来了。
贵妃是来势汹汹的,进来就一脚踹在那狗奴才的身上,听得那狗奴才哎呦一声,就要往下倒,沙棠瞧见又将人给拉了起来,武英柔照着脸就是几巴掌,打的那奴才一张脸高高肿起,连一句痛都讲不出来,猪身子配猪脸才合适。
皇贵妃摔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鞋面上,她的脸色狰狞可怕,指着武英揉怒吼:“你放肆!敢打本宫的人,你是疯魔了吗?!”
“本宫教训狗奴才,皇贵妃有什么异议吗?”
武英柔冷冷看住皇贵妃,眼睛里是燃烧的愤怒。
“本宫是皇贵妃!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皇贵妃拿身份来压武英柔,指甲几乎快要嵌进血肉里。
哪知武英柔根本不吃她这套,警告道:“管好你的狗!”
皇贵妃怒火冲心,面色狰狞的可怕,平日那张姣好的面容撕裂开来,“也管好你的狗!”
“狗?”武英柔冷冷笑着,一步一步逼近皇贵妃,“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皇贵妃忍了三忍,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这个女人什么都敢做,她自小被养在深闺,可没那么好的蛮力。
“阴险阴招,你恶不恶心?不就是喜欢六福那只狗么?我送给你。”
皇贵妃指着武英柔,瞪大了眸子,心下乱成什么样子,立马反驳了回去,“你休的胡言乱语!”
“本宫恶心你!”
“本宫最讨厌的就是阉人!”
武英柔只是冷笑了下,便带着沙棠离开了。
皇贵妃气没出,反而惹了一身腥臊,她愤怒的看着东禄,越看越像只待宰的年猪,拿帕子掩着嘴,一阵干呕过后冷冷道:“拖下去,拔了他的舌头!”
她坐回原处,十指丹蔻红的像枫叶血,“其余的人,凡是今天听见的,看见的,一并都发落了去!”
“是,娘娘。”
明提点头称是,击掌两下,进来几人,将几个太监都打了一闷棍,拖下去做掉了,没等到天黑就喂了鱼。
至于前一秒还风光无比的东禄,下一秒就被割了舌头,草席子一卷扔进了死人堆里。
在宫里头,连主子的命都不是,你一个奴才的命怎么能算命呢?
桑葚知道这事,已经是两日后了。
她想同娘娘说些什么,可娘娘这几日总是不在殿中,连沙棠也不在。娘娘也不叫她去伺候了,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娘娘不在。
吃什么都没胃口。
倒是苗兴,只要一得空就会来找她。
渐渐的,桑葚同苗兴这位长辈也熟悉了起来,还被灌了几口酒,迷迷糊糊的竟然又靠在廊柱上睡着了。
主仆二人从武春那回来,夜已经深了,来到殿中冷冷清清的。武英柔唤了几声桑葚,都没人回应,便吩咐沙棠去找,可还没等沙棠跨过门槛,武英柔自个儿不放心又亲自去找了。沙棠提着灯,武英柔脚步匆匆的,在廊下找见了人。
看到人的那一刻,武英柔才松了口气,方才找不见人的时候,她浑身都热的出了身薄汗。
武英柔没有让沙棠出声,只是静静瞧着桑葚,发现她似乎长高了些,眉眼也更明艳了。她记得那一日,海棠花开了,她也是这般,靠在朱红柱上,打着盹儿。
不过,这里没有海棠花。
多为玉兰,栀子花,还有栾树花。栾花像一簇簇小灯笼般,齐整的开着。像眼前小小的人,一点点长大盛开着。
桑葚做了个梦,梦见贵妃娘娘吃花的模样,是昳丽的画,更是秾丽的海棠花。直到娘娘那张脸越来越近,桑葚猛然就睁开了眼。当瞳孔里出现娘娘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时,桑葚甚至能感受到娘娘呼吸的温度,她忙跪下行礼,“娘娘,为了奴才不值得。您与皇贵妃红了眼,日后在宫中不会安生。”
人虽迷糊着,可脑袋是清楚的。
那些酒对桑葚来说不足挂齿,前世的她应酬时喝过不少,只是许久未喝了,才会有些醉意。
武英柔收回方才的思绪,看着眼前人的眼睛说:“我就是为了你。”
“我就是见不得旁人欺负你。也没人能从我手里抢走谁,就算是阎罗王来,也抢不走!”
武英柔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本就是武将儿女,才不会被这什么狗屁规矩所局限!
想当年的她,连逆贼吴保忠的项上人头都能一刀取了,这吃人血的地方又算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连赵邝都能手刃!
桑葚眼底一阵酸意,湿热的眼眶愈发红了,她冲娘娘叩头,“奴才谢过娘娘,谢娘娘愿意这样护着奴才。”
……
苗兴是有事无事的过来瞧瞧桑葚,回回不是带糕点,就是小菜,还送了桑葚一把蝴、蝶、刀,他还讲这把刀的来历,“海寇无恶不作,屡次犯我大越土地,尔等奉皇命前去绞杀,那小旗后生可畏,用这蝴、蝶、刀杀了不少畜生,可惜,他也永远的被留在了那片海上。我见过这把刀的威猛,虽小巧,但致命。交给你,你正好使得轻松,又好藏。”
桑葚看着那把蝴、蝶、刀,在月下发着银色的光芒,又看苗兴使得出神入化,就像狡猾的鱼儿似的,怎么都捉不住。
她接来手中,试着使了使,就听苗兴紧张的说:“你可得小心你的手。”
桑葚笑了下。
苗兴又灌下一口酒,说:“去东厂那劳什子地方做什么,跟我去锦衣卫。”
“奴才是阉人,去不了锦衣卫。”
“有我在,谁敢说什么闲话?东厂说话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东厂提督,其余的人都没个正经官职,不过是番子比番子厉害而已。掌刑千户,理刑百户,都是我锦衣卫调过去的人。你来锦衣卫,学点强身健体的本事不难,正好有个空缺的小旗,你填补上刚好。”
桑葚思虑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大人厚爱,可奴才还是想去东厂做事。”
桑葚深知,日后的东厂是只手遮天的,就连锦衣卫都要活在东厂的笼罩下,一切吩咐都要以东厂为主。再说西厂,那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她要在东厂谋个出路。
苗兴看的出来,永乐眼里有狠劲,也有这个拼劲,好好好!不愧是赵家的女儿!
“你想要什么?”他的语气烧了起来,像干涸已久的沙漠有了绿洲。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有生气的赵氏子女了。
桑葚握紧拳头,眼里的野心不加掩饰,“我要做东厂提督。”
“好得很!”
苗兴饮下烈酒,摔了酒坛子,拉着桑葚起来,“今日有你这番话,我怎么都要扶持你坐上那个位子!”
桑葚转头看他,看他眼睛里的那份灼热与希望。
他像是伟岸的父亲,又像是操心的娘亲。
总而言之,他待自己是真心的。
在这里,在紫禁城,在皇权之下,仅仅靠着自己是不可能的。要学会借助别人的力量,为自己所用。这才是用人之道。
就这会功夫的时间,周震匆匆忙忙赶来,低声道:“大人!皇帝遇刺了!”
周震紧锁着眉,担忧不已。
苗兴问:“可有大事?”
“皇帝龙体无碍,只怕是受了惊,皇后娘娘现下正伺候着,各宫嫔妃也都到了。”
终于还是来了。
桑葚冷笑。
赵邝遇刺的第二日御驾就启程回京了。
他不敢再久留。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哪怕是帝王,也是最惜命的。
只是范照玉,这回恐怕要背上这口黑锅了。
第22章 白驹过隙(一)
海上明月,如冷冽的钩子。
甲板上的锦衣卫来来往往,个个佩刀,在黑夜里更像是一群无声要人性命的厉鬼。
海风拂来的味道腥气的像血般。
赵邝是吃睡都不好,扶额摇头叹息。
这几日递上来的折子也没看,看了的也只是囫囵而过。
他心里头,乱得很。
东厂的人,东厂的人竟然敢对他行刺!可是东厂不是范照玉做的主么?还是不能信,谁都不能信!
苦就苦在,那凶手服毒自尽,没了证据。他又不能凭一张嘴就给范照玉定罪。再细细想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苗兴啊,你是朕的表哥,你坐下与朕说,行刺朕的人会是谁的手笔?”
苗兴点头,在杌子上坐下,“幽王贼心不死是其一,其二便是朝中有不少士大夫是幽王一党。至于东厂,微臣觉得,范掌印没那么蠢。”
他心里头,还是看重范照玉的。
“这滩水真的是越来越浑了……”
赵邝搁下茶杯,望着窗外的海风出神。
船上的飞檐翘角,如飞鸟展翼,在月色下几分明显。
明提打着灯从皇贵妃房间里头出来,脚步缓慢,生怕吵着了里头休息的人。
“明提。”
听得这个声音,明提愣了下,朝身后去看。
沙棠从阴影中走出,看向明提。
“沙棠姑姑,有何贵干?”
“娘娘请您过去说说话。”
明提握着灯的手紧了紧,“请带路吧。”
明提知道贵妃聪明,更清楚贵妃娘娘肯定不是单纯的找她说话。
明提跟着沙棠进了屋子,眼睛微微刺痛,这里实在太灯火明亮了,她有些不大习惯。
她甚至不敢抬头,眼睛只敢看着贵妃脚下的毯子。
“你可知罪?”武英柔看着跪在下头的人,眸色冷冷的。
明提不解,“敢问娘娘奴婢有何错?”
武英柔只觉好笑,“将琉璃安排在南巡的队伍里,你可真是煞费苦心。皇贵妃有你这么好的心腹,真是三生有幸。”
明提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奴婢不明白娘娘您在说什么。”
“明提,你的好手段。知道本宫不通水性,还偏要让本宫落水,看来你对琉璃有大恩哪,能值得让琉璃豁出命去谋害本宫。”
“明提。”
“你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武英柔狠狠拍桌,那桌角似乎都有裂开的痕迹。
明提还是面色不改,压根就不承认她与皇贵妃做的那些事,揣着明白装糊涂,“娘娘真是说笑,做奴才的,当然要忠心耿耿,这样才能对得起主子给的恩惠。”
“沙棠。”武英柔已不想再多言。
沙棠会意,照着明提的脸,就是狠厉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赏你对皇贵妃的忠心。”
沙棠继续,这一巴掌下去还是不轻,明提脸上多了几个指痕。
“这一巴掌是赏你为琉璃谋了个好去处。我想她在阴曹地府都会感激你的。”
沙棠再继续,直到明提的嘴角被打出了血来。
“这一巴掌是让你知道,本宫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动的。”
明提咳嗽了两声,擦去嘴角的血迹,冲武英柔磕头,“娘、娘娘打得好。”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在阐县,本宫私心想着,邀你弟弟入宫,你们姐弟两个叙叙旧。你看如何?。”武英柔含笑望向明提,掀开了茶盖,茶的清香似乎冲散了血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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