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皇贵妃跪了下来,她磕了个响头,笑了起来,“叩谢皇上隆恩!”
武英柔只是冷冷看她。
皇贵妃向来就没有骨气,她甚至还没有那个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的宫女有骨气。她当然是想活下去的,她想要享受这份尊荣。可她未必能享受得起。
桑葚感受到娘娘指尖传来的冷意,便道:“娘娘,回吧。”
武英柔点头,看着桑葚时,眼底才多了柔意。
桑葚解下身上斗篷,披在武英柔身上,出了冷宫。
方才二人的动作,都被皇贵妃收入眼底,她心里头,又生出阴谋诡计,这还叫没有奸情?都如此光明正大了!还敢没有奸情?她好歹是找了个健全的男人,武英柔呢?她找了一个太监,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皇贵妃从地上起来,差点被裙角绊倒,不过须臾,她又稳住了身形,她指着门口,对明提急切的说:“你瞧见了么?她与那个太监,有苟且之事!等我出去了,我要向新帝告发!告发她们二人的奸情!
明提却是笑了,“你要告发谁?娘娘看来是在冷宫待得久了,不知道外头是个什么光景。”
“难不成她武英柔真要嫁给那个阉人了?”
“九公主殿下给自己的嫂子披个斗篷有问题么?娘娘说有问题么?”
“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九公主?嫂子,又是何意?”
明提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皇贵妃,她伸出手轻抚摸着皇贵妃的脸颊,她的眼神那般温柔,语气更是极尽温柔,“娘娘该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永远都能伺候你了。永永远远的。我都会在你身边。”
与明提的眼神对视,皇贵妃的身子颤了颤,遍体生寒。
第47章 此心光明
年三十这天,乾清宫设下家宴,和宫嫔妃、还有仅剩的几位王爷,都在席上落座。
这也是赵祯刚登基的第一个新年。
因着赵邝驾崩,乾清宫只是简单装饰了下,看着有了点喜色来。
太后坐在赵祯身边的宝座上,她也换了一身新衣,有了颜色来,她的眼神不再那样死气沉沉,有了希望来,一直看着门口处。
她的永乐,她的永乐终于要认祖归宗了!
赵祯不会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也是肉体凡胎。赵祯潜邸时只有一位妻子,两位妾室,如今也封了皇后,德妃、明妃。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皇后一儿一女,花好月圆,其他子嗣都是两位妾室所生。
众人行礼拜见太后皇帝皇后,相继落了坐。
赵祯起身,端起酒杯,掷地有声:“今日是除夕夜,也是家宴,母后为我们操劳许多,我们做儿女的,希望母后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也祝愿大越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说完这些话,赵祯抿了口酒,下方诸人也纷纷端起酒杯,敬了太后。
太后难得笑起来,“都坐吧,今日家宴,不必拘束。”
赵祯点点头,坐了下来,他方才的那番话就是为了引出永乐,又道:“同样,做父母的也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安健康,朕知道母后有一桩心事,便是九公主,朕的妹妹。”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处,桑葚以九公主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褪去那身蟒袍,头一回换上袄裙,裙摆拂过台阶时,她看到了娘娘,看到了娘娘头上的珠翠,那般闪耀而美好。
武英柔眼中是蔓开的笑意,如冬日里的暖阳,照耀着粉嫩的朵朵梅花。
皇贵妃瞠目结舌,差点就挤倒了面前的桌子,她紧紧抓着桌脚,难以置信。
皇贵妃睁大了眼睛去看,她不敢相信,她骂了那么久的阉人,居然是太后的九公主?是她婆婆的女儿?她丈夫的妹妹?这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惊讶的自然还有其他人,再怎么看都像东厂提督桑葚,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九公主呢?
豫嫔更是难掩惊讶,眼神一直在桑葚的身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要把人看个清清楚楚。到底是桑葚隐藏的太好,还是她太愚蠢了呢?竟然从没怀疑过。
阿单玉看了看豫嫔,在桌下牵起了她的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是太妃太嫔了吧?不用再去伺候那个棺材里的人了吧?等这个年过完,就可以离开紫禁城了吧?她又去看桑葚,她希望桑葚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
邵云环头戴凤冠,衣着华丽而鲜艳,她生的水灵,瞧着分外年轻,看着桑葚的眼神带着水光。赵祯握了握皇后的手,眉眼在灯光下那样柔和。
桑葚感受到了这抹善意目光,她抬眸看去,微微颔首以做回应。如今的皇后,瞧着是个好相与的。总之,比赵邝那位看着舒心多了。
“永乐。”太后轻唤,冲桑葚招了招手,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到母后身边来。”
范照玉在赵祯一侧,看着桑葚女儿家的模样,唇角有了淡淡笑意。
这才是属于她的。属于她的日子。
桑葚来到太后身旁,太后执起桑葚的手,向所有人自豪的炫耀着:“这是哀家的永乐。”
太后话落,众人纷纷起身,朝着桑葚行礼,“拜见九公主,九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这样的一刻,桑葚站在高处看着众人,从前哪怕是位极人臣,到底还是个奴才。可现在站在这里,与太后并肩,她就是尊贵的主子。
“诸位请起。”
桑葚声音明朗,与赵祯对视了一眼,在太后身侧缓缓落座。
赵祯再次举杯,“今日起,宫中只有朕的妹妹,九公主永乐。范掌印依旧提督东厂。诸位可明白了?”
赵祯这番话是在为桑葚正名,更是在提醒告诫众人,桑葚的过去。也巧妙的将范照玉再次捧上了神坛。
“圣上英明!”
诸人举起酒杯,多一个字都不敢讲,桑葚任东厂提督的时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现在不是了,可那般厉害的手段谁又敢得罪。
“诸位,请。”赵祯饮下了这杯酒,随后传了乐师进来,奏起曲子来。
宫中家宴,自然少不了赏心悦目的舞蹈,排场不大,众人听个乐,一饱眼福。毕竟赵邝死了,也不宜如往年一般。算是走个过场。赵祯可不想被百姓诟病。
在一众欢乐里,太后也少喝了点酒,她今日高兴,喝多少都成。奈何不胜酒力,被竹沥早早扶了回去。
夜色如墨的时候,宫中放起鞭炮,空中也燃起了烟花来。
桑葚与武英柔一前一后的离了席,坐在台阶上看着那绽放的绚丽烟花,烟花一声响过一声,开出不同的颜色,武英柔靠在桑葚的肩膀,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多烟花还没完?是不是你偷偷叫人安排的?”
“只要娘娘喜欢。”
“娘娘喜欢吗?”桑葚问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她的唇带着酒香味,她舍不得松开。
武英柔勾住桑葚的脖子,也回吻她,她说:“喜欢,五彩斑斓,我很喜欢。”
“娘娘继续看。”
桑葚不舍松开,与武英柔抬头一起抬头看,夜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星,五颜六色的绽放着,在空中燃尽后,又像急雨般,洒落在夜幕中,火树银花,流光飞舞。
她们在烟火下接吻,光明而炽热。
此时的民间才是最热闹的,看完烟花桑葚牵着武英柔的手,从玄武门离开。夏清等候已久,见着两人,忙弯腰行了礼,随后掀开车帘,请二位主子上车。
马车行驶,桑葚握住了武英柔的手,她眼睛弯弯的,甜蜜的笑意不止。
夏清驾着车,一路过来,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换了新联,挂上了彩灯。位于皇城脚下的同泰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卖糖葫芦、糖人、瓜子零嘴,还有不可或缺的春饼。年画香料,点心水果,种类繁多。
桑葚掀开车帘,看到桥上有人放着孔明灯,桥下,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在玩老鹰捉小鸡,女孩子的辫子蹦蹦跳跳的,跑出一身热汗,圆嘟嘟的脸粉嫩嫩的,稚嫩的笑声吸引不少年长的人们。他们指指那几个小童,也哈哈笑了。
前头人多,马车进不去,便停了下来。
桑葚握住武英柔的手下了马车,两人从街头逛到了街尾,什么都想买一点,连哄小孩的拨浪鼓都要买一个。在面具摊子前停下,桑葚在架子上取下一个醒狮面具,戴在脸上,做出唬人的动作。
武英柔笑起来,“像巴特er。”
“长大的巴特er。”
“也是长大的你。永乐。”武英柔伸出手,揉了揉桑葚的脑袋。
桑葚摘下面具,凝视着武英柔,笑中有泪。
武英柔用指腹擦去桑葚眼角的泪花,“做什么。”她从桑葚手中拿过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我戴着可好看?勒的紧的慌。”
桑葚忙站在武英柔身侧,松了松带子,武英柔如释重负,“你脑袋那么小啊?”
“娘娘脑袋大?”
“不止脑袋大。”武英柔低眉看了看桑葚胸前,试图找回主场,“某些地方,也大。”
桑葚沮丧的摇了摇头,“在下,甘拜下风。”
做太监的时候,一直束着胸,发育的没那么大,也不算小就是了。
“这个面具我要了,殿下再挑挑吧。”
“那我就要这个模样的。”
桑葚又取下一个醒狮面具,只不过这个面具是蓝色的,娘娘那个是粉色的,倒也很相配。
夏清眼疾手快的付了银子,拱手笑道:“殿下与娘娘真般配,面具都这样般配。”
夏清长得清俊,之前是在东厂做事的番子,不温不火,受了不少欺负,后来被桑葚调到跟前做事,桑葚忙的时候,也会帮桑葚照顾元宵,还有元宵的几只小崽子,如今小崽子也长大了,成天的不归家,夏清还得满条街的去找。咪咪咪咪的唤着,手中还不忘拿着晒干的肉脯,小祖宗们可比人难伺候多了。
她们放纵了一夜,连宫都没回去。
住在了桑葚在京城置办的宅院里,夜很安静,猫咪们都乖乖的窝在自己的窝里头,只有元宵,大屁股窝在被子上,舔了舔毛,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桑葚与武英柔。她娇滴滴的喵了声,迈着猫步在两人中间卧了下来,还用爪子拍拍武英柔的胳膊,示意武英柔挪挪手。然后就慢慢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就打起了呼噜来。
武英揉摸了摸元宵光滑的毛发,笑说:“怎么跟狐狸精一样?醋意这么大?”
桑葚也笑,“它这样惯了。就爱卧在我旁边睡觉。”
“咱们也睡吧。”
武英柔些许无奈。
桑葚颔首,吹了一盏灯,留了一盏,就这样两人一猫,在一个被窝里睡了。
第48章 撞破
赵桢下朝回来,就传了范照玉来。
他脱去朝服,换上常服,头上的乌纱翼善冠金灿灿的,他看到范照玉进来,叫人赐了座。他执起笔,在空白的圣旨上写着内容,“武忠已死,武春、就让他去驻守边关吧。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回京。至于武生,世袭爵位,留在京中,给他一个闲职吧。”
范照玉在杌子上落座,撩了撩袍子,“是,万岁。”
“永乐与皇贵太妃亲如姐妹,但是,皇贵太妃作为武忠的女儿,很难保证没有参与这其中之事。很令朕为难。”
“万岁爷,皇贵太妃并无参与武忠任何事情,反而帮助了微臣不少。此次若不是皇贵太妃左右牵制武忠,或许我们的计划不会这么顺利。”
范照玉曾经答应过桑葚的,就一定会做到。他不会让武英柔也被牵连。
赵祯点点头,到底还是存了私心,对永乐这个妹妹,便说:“如此,朕也心安。就重重的赏赐皇贵太妃吧。”
他将写好的折子烧进了火盆中,那未干的墨迹散出一股味儿,弥漫在乾清宫。
范照玉微微颔首,恭声道:“微臣遵命。”
赵桢又问:“你帮朕想想,永乐的公主府应该建在哪?”
“万岁爷,不如您问问九公主是何意思?殿下的性子,这紫禁城可拘不住。住在公主府,也是在为难殿下。”
闻言,赵桢沉默半晌。
他突然想起永乐在东厂过的日子,也想起永乐那淡淡的神情。或许,范照玉说的是对的,他叹了声,“也罢,朕先问过永乐的意思。你先去传朕旨意吧。”
范照玉再点头,“是,万岁爷。”
将书桌上的圣旨拿起,范照玉又给赵桢行了一礼,这才掀开帘子出去,他脚步轻盈,没个声音,赵桢连范照玉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晓不得。他捏了捏眉骨,透过窗看外面的模样。如今新年已过,快到惊蛰了。
是万物复苏,天气回暖的季节啊。赵桢烤了烤火,看着空荡荡的乾清宫,他的双眸中多了几分无奈。
范照玉去侯府传旨前,特意派言丙去了趟桑葚跟前,将武家的的结局说与桑葚听。
“这样也好,皇帝还是仁慈了。”
桑葚松了口气,捏着椅子扶手的手掌慢慢松开。
她看着窗外的天,灿烂光明。
赵桢什么性子,她还没摸清楚,谁又能保证他坐上这个位置后会不会性情大变。赵邝是本性如此,坐在高位,不过显露的更快。赵桢,桑葚觉得难说。
言丙认同,点头说:“倘若换了另外一位,估计武家谁都活不下去。”
“谢谢你来告知我,也请帮我谢谢范掌印。”
言丙摇摇头,认真的说:“殿下您客气,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朋友。不止是利益纠葛间的臣子。”
“有您这番话,我很感动。”
桑葚看着言丙,看着那个曾将自己从浣衣局捞出来,送到赵邝跟前做事的人。如果她没有离开浣衣局,或许就不会遇见娘娘,也不会有今日。也或许,有些事是一早就注定好了的。
言丙笑笑,从圈椅上起身,虚扶着雁翎刀,提醒说:“殿下近日可要小心,江湖上的英雄豪杰,都在悬赏你我的人头。东厂早已烂透,残杀了不少无辜之人,如今我们是主要的目标。您暂时还是待在宫中更安全些。”
此次过来,传递这个消息才是言丙最重要的事情。
江湖人上有一位名叫“冷刀”的侠客,前几日杀了不少东厂的番子,那一颗颗人头就滚在东厂门前,早晨上值得番子们都被吓了好大一跳,那血都凝固了。等清理完现场,番子们出了一身冷汗。范照玉怀疑是这位冷刀就是砍下李海德人头的冷刀。而冷刀的首要目的就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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