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升官,六福咬了咬牙,与李海德有了交易。买了身子才换来一个小小的档头!李海德这个老贼!
六福差点咬碎后槽牙,瞥了一眼那身档头衣服,不情不愿的穿上,正系腰上小绦时,门被敲开,进来两个西厂的番子,都佩戴着刀,“二档头!皇上有指,肃清混在宫中的假太监,这事李公公交给您办了,若办好了,圣上肯定要给二档头您记一功的。”
宫女假扮太监勾引皇上的事只是一个诱因,宫里头最近又出了一档子事,那便是东厂有个有点官职的理刑百户。此人是个太监,因为有点小权,暗中与后宫嫔妃往来,日子久了两人便经常苟且,东窗事发,被皇帝发现,皇帝大怒,押到诏狱一审才知道是个假太监。皇帝立马下令肃清宫中,担心这个百户是东厂的人,范照玉会偏袒,便交由西厂去办。所以才有了这个事。
六福眼睛一亮,拍了拍贴里皱起的褶子,提起曳撒,迈过了门槛,“走!”
西厂的一队人马进了宫,开始翻找各个太监的东西,那是翻箱倒柜,找到什么扔什么,有可疑的,都扣留下来,再把人捉去西厂审问。闹得所有太监都人心惶惶的,能来得及藏一些见不得光的赶忙就藏了,还有刮来的油水碎银子,都趁西厂的人还没过来,在后院挖一个小洞给埋了起来。太监们可都指望着拿这点银子过冬时贴点肥膘呢。
这前脚刚埋好,后脚就六福就带着西厂的番子来了。
“万岁有令,搜宫检查!”六福亮出西厂令牌,神气十足。
一众太监看到六福那是缩了缩脖子,顺贵也在其中,他个子低,被高个的挡住了,不好看着。
六福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眼众人,冷哼一声,“都给我脱!脱干净了!”
“可别等着叫我动手!我若是动手了,你们这身上,估计得落下点什么痕迹,到时候可别怪我狠心。我可是告诉过你们了。”
番子找了一把椅子请六福坐下,他撩来撩曳撒,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吹了吹指甲盖。
听着六福这样厉害,一些个怕的老早就从头到脚扒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个都赤身裸体的,白条条的,六福咂嘴,拿帕子遮了遮眼,“真没什么可看的,白花花的跟倒挂起来的猪肉一样。”
“都穿上吧。”
顺贵麻溜套上衣服,眼中是对六福赤裸裸的恨意。
六福眼神如炬的盯住顺贵,“怎么?你不服?”
顺贵没说话,不愿意回六福这种攀权附势的小人!
“你耳朵聋了?!”
顺贵还是不语。
他虽怯懦,但不会去拍这种人的马匹。
六福从椅子上“蹭”的一下起来,在顺贵脸上甩了几巴掌,打的顺贵两个脸颊紫红紫红,“狗东西!”
不知是哪个宫里娘娘豢养的狗叫唤了两声,吵到了永寿宫去。
武英柔拧了拧眉。
桑葚立在一旁,给武英柔捏着肩,动作娴熟不少,力道也掌握的好,柔声问着:“娘娘可还觉着舒服?”
武英柔微微颔首:“你手上的力气不轻不重,倒是合本宫的心意。”
“是。”
桑葚低了眸,原先一双粗砺如柴的手,如今也养的白嫩光滑,一下一下的按下贵妃肩头,倒是个好看的。若不瞧脸长什么样,光看这双手就知道是个漂亮姑娘家才会拥有的手。
毕竟,男子的手与女子还是有区别的。
男子的手骨节分明,虽然有的细长,但还是不及女子如柔荑般的白嫩。
武英柔阅人无数,细细想来,心下不由猜忌了几分。
她瞧着桑葚的手,觉得颈肩都舒服了些,“近日来的事你可听说了?”
桑葚皱了下眉头,“奴才略有耳闻。”
“瞧你这模样,应该是全白了吧?”
“奴才是全白。”桑葚低下头去,伤心了一会。
全白就是全嘎,半白就是没全嘎,还留了一些做男人的东西。可桑葚是女子,谈不上什么全白半白,反正进宫做的就是太监。她之前是在外企上班,全球能排得上号的大公司。她外语说得好,心里老想,鸿胪寺才是她该去的地方。等日后有机会了,说不定还能跳槽呢。做个伺候人的太监,这可不兴。
武英柔提了个醒,“你自个儿注意着些,有什么事都有本宫来做主。”
“奴才谢娘娘。”
桑葚从永寿宫下值回来,就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闯进自己屋里头。她皱眉仔细看了看,瞧衣裳打扮应该是西厂的人。
事都到眼前头了,躲不是个法子,还不如坦坦荡荡的过去。要真没法子了,就让六福亲自来摸上一把,顶多她被羞辱,可在宫里头,能活命都是老天眷顾了。
一进屋,六福就看了过来,端的那是西厂提督的架子,“皇上有令,肃清宫内!脱了你的衣裳,让我们好好瞧瞧!”
他被抢去宠爱,丢了贵妃宫中的总管太监位置,又被发派去了西厂做事,自然心下记恨。这次事情交给他来办,他不会放过桑葚。尤其是见桑葚躲闪,迟迟不肯,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更令人生疑!
六福看住桑葚,看着桑葚这一身亮灿灿的总管太监的衣裳,怒火更盛,“你倒是能耐上了,挤兑下我,成了娘娘跟前的知心人,成了永寿宫的总管大太监。着实是叫人想不到的好本事。”
他又提声音,咬高着牙狠声道:“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替你脱?!”
第14章 永寿宫的总管太监(二)
“让谁脱?”
屋内响彻起一道威严声音,连空气都静了静。
“沙棠姑姑!”见着来人,六福被吓了好大一跳,赶忙作揖行礼,“沙棠姑姑,您怎么到这来了?这地方腌臜,难免招惹一身的晦气……”
他心里嘀咕,沙棠多尊贵的奴婢,跑这儿来做什么。
六福还没跪,身后的一帮番子就先跪下了。
沙棠是谁,贵妃跟前的大红人,更是从武府出来的。他们都不敢得罪,见着了磕头就是。毕竟沙棠身后是武平侯一族。
哪怕沙棠只是个奴婢。
可奴婢也有贵贱之分。
沙棠瞥了眼六福,又看了看桑葚,冷哼一声,怒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娘娘跟前贴身伺候的人也敢查?要不要,先查查你自个儿?”
六福脸上的颜色十分精彩,青白交错了好一阵子。
咳嗽两声,说:“姑姑说笑,奴才打小就进了宫,那肯定是白了的。万万不敢违抗皇命啊!”
“如今奴才也是按照奉命行事。”
“验过之后,不就都清白了么?”
六福冲沙棠卑微笑着,当看向桑葚的时候,目光比什么时候都要冷。
“只要一验,你便是清白身子。桑葚,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像小女子一样犹犹豫豫吗?你如今可是伺候贵妃娘娘的,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也不好交代。你肯定也不想被杖毙吧?大家同为奴才,就别互相为难了。”
六福笑咪咪的,这会子说话可比刚才沙棠没来时客气多了。
也正是六福这句话点醒了桑葚,她现在是永寿宫的总管太监,而六福只是西厂的一个档头,论起来要比她矮半截,她为何要惧?
桑葚冷笑,拉了个椅子缓缓坐下,用睥睨的眼神看着六福,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与警告,“小小档头,也敢同我这般说话?我看,你真真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你!”
“在你的西厂耀武扬威就算了,跑到宫里来也敢这样无法无天?”
“好好好、好啊。”六福感觉话被噎回了嗓子眼,难受的紧。
他倒真是忘了,眼前人早就不同往日,时下正得宠呢。可总管太监的位置本该是属于他的!
桑葚知道今天如果不验,必然会有风言风语,在这宫里头最要紧的便是清白之身。她虽不是太监,可她是女子。万一被瞧出什么端倪,也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遮遮掩掩下去,不如铤而走险一试。
桑葚抬眸,看住沙棠说:“既然要验,那就请姑姑来验。”
她的眼神真诚真挚,带着决心。
她与沙棠同为女子,即便是做些什么,也不羞耻。
至于西厂那些番子,想都别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那我就来一验,验过之后谁敢再有异议,就别怪我不客气!”沙棠可不怵,挽起袖子,径直上前,右手往下一抓,那叫一个空荡,什么都没有了。
这还用脱了验么?
可沙棠还是有所讶异。
割这么干净?
六福惊愕。
在场的番子都愣了。
贵妃娘娘勇猛,没想到手底下的人也如此这般。
沙棠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手艺不错。裤兜是真干净。”
六福低下头去,脸色涨红,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桑葚打小进宫,割了没割大伙都是清清楚楚的,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沙棠来到六福面前,将擦了的帕子扔在脚下,盯住六福说话:“还有什么异议吗?”
六福连连摇头,不敢有任何异议。
“到底是娘娘跟前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染指的,仔细着你们的脑袋!”
沙棠这番话言简意赅。
六福当然知晓是在跟他说的。
他只能低头称是。
“是奴才有眼无珠,桑公公,今日真是得罪了。”
桑葚看了看六福,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与六福那浅薄的友情,也到此为止了。
从今往后,只有算计。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六福是能屈能伸,弯腰行了个礼,带着一帮番子走了,比跑都快。
屋内瞬间寂静。
沙棠的事办完了也准备离开,刚转过身,就听桑葚说了话,“姑姑请稍作留步。”
“还有何事?”
沙棠停住,转身看向桑葚。
抿抿唇,桑葚有些担心的蹙眉道:“姑姑,先前六福那奴才与大家说贵妃娘娘如何疼爱他,字里行间满是粗鄙,他如此败坏娘娘的名声,我听着就厌恶。娘娘何等高贵,岂是他一个奴才能妄加揣测,胡乱编排的。”
沙棠冷冷一笑,“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娘娘能瞧得上他?连娘娘豢养的一只猫儿都不如。”
听了沙棠的话,桑葚心里也宽慰几分。
六福那样肮脏的心肠,怎么配的上贵妃娘娘。就是当今皇上,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身在万人只巅,拥有无上权力罢了。
桑葚微微颔首,冲沙棠作揖,“今日,谢过姑姑了。”
“不必谢我。我也只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办事。”
“娘娘……”
桑葚喃喃,本是空洞洞的情绪突然有了希翼来。
沙棠回了永寿宫回话,天色已经很暗了。
灯火之光出奇的亮。
迈过门槛,沙棠将方才的事都说了一遍。
武英柔困倦的眼皮子都抬了起来,盯着沙棠问:“你说什么?”
“奴婢摸了,很空,那玩意跟没有似的。就算割的干净,也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可话又说回来,曹济周的徒弟,那肯定是仔细了又仔细的。”
“我知道了。”
武英柔撑着腮帮子,眼神意味不明,吃了一颗樱桃,粉嫩的汁水似甜蜜般。
晚些时候,宫里头静了下来,桑葚去瞧过了顺贵,看着顺贵脸上未消下去的指痕,桑葚心中气愤,在这里,逆来顺受只会被欺负的更惨。
“此仇不报,我就不配当你干爹。”桑葚咬了咬牙,有血腥的味在蔓延。
“干爹,我没事。您如今是贵妃娘娘跟前的大红人,谅他也不敢对您动手。我挨这一巴掌没事的,不打紧。您不能为了我,断送自己的前程。”
顺贵看着桑葚的眼睛,握紧了桑葚的手,他通红的眸子里泛着泪花。
他第一次觉得宫里的夜不是那么冷。
桑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天气渐暖,白云游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里,偶尔飞过几只燕子。
豫嫔火急火燎的赶来,脚下的鞋子仿佛踩出了烟来,见着人就急切的问:“你没事吧?”
她捏了捏桑葚的手臂,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又忙收回了手。
桑葚行了一礼,才答言:“娘娘,奴才无事,还麻烦您过来一趟。宫中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些为好。”
豫嫔点点头。
“你无事就好,西厂那帮人简直是疯了。宫里头怎能这样?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的。”
“圣命难违。”
桑葚无奈,豫嫔也深感无奈。
可下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事,下意识的握住桑葚的手说:“皇上说,下月十六要去南巡呢。到时候贵妃肯定会带着你伺候的,咋们又可以在一块了!对了,她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听说她让你当永寿宫的大太监了,这是不是真的?”
桑葚知道豫嫔是担心自己,笑了笑,都一一回答了,“娘娘待奴才很好,您放心。”
两人正说着话,红墙上倒映出乌泱泱的影子来,看着和豫嫔如此亲近的桑葚,沙棠眉头不悦,方要提醒,就听主子说了话。
“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呢?”
武英柔斜靠在辇上,指腹揉着太阳穴,格外用力。
第15章 永寿宫的总管太监(三)
见着武英柔,桑葚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捉了什么把柄一样,连忙叩头,“奴才见过娘娘。”
豫嫔跟着行了礼,“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吉祥。”
“见过贵妃娘娘……”
一众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噤若寒蝉,他们的主子同贵妃娘娘过节深的很,还是要小心为好,若惹得了娘娘不痛快,过不了今晚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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