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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同志(近代现代)——块陶

时间:2024-01-09 09:23:23  作者:块陶
  Mike的表情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闪过一丝微妙神色,但这种情绪在跟须臾间便被遮掩过去,接着只听他开口,问说:“怎么,二哥这么神通广大,算准今天来的会是我了?”
  “你们动作这么快,我又不是神仙,要算都来不及啦。”只听韩江雪回答道。
  华小姐才联系不上多久?两小时?还是三小时?若是换成其他人报案,警察怕是理都不会理,甚至都不会当回事,但偏偏是今天,香港警察的办事效率快得惊人,不仅接了案子,连当事人最后在哪里出现都查到了。
  “依我看,讲不定华小姐只是叛逆期到了,你们千万别多管闲事去烦她才对。”韩江雪说着。
  面对眼前这人,Mike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终于知道那个叫万径的年轻人说话如此讨人厌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可是韩生,如果你真的认为只是华小姐叛逆期,新义安又何必一个个这么急着赶过来呢?”Mike抓到机会,当即倒打一耙。
  夜总会本来就不亮堂,此刻拉了电闸,旋转闪烁的灯光停下了,只有几盏冷冰冰的日光灯亮着,照亮了人去楼空的一地狼藉。而在不远处,佐治正双手插兜靠着吧台,看警员翻箱倒柜地搜查。当他发现韩江雪后,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而是如常跟他打了个招呼,说:“这么负责啊,哥。”
  其实佐治才不该是出现在这里的人,虽然新义安在九龙清一色,但这间夜总会一直是Mary在管,无论怎么想佐治都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不是才从英国回来?不用倒时差吗?”韩江雪问道,两人的对话乍听起来还真的像是家人间的相互寒暄。
  “我倒时差一向很快,”佐治说着,忽然歪过身子,凑到韩江雪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轻轻问道,“人是你绑的,我猜对了吧?”
  “佐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学会没证据不要乱说话。”韩江雪回答道。
  “Sir!”这时,一个警员忽然从夜总会后厨跑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透明的袋子里放着一台白色翻盖手机,是今年刚出的最新款,手机上还挂着珠链,一看就不难猜出机主是女性。
  “找到华小姐的手机。”警员简短地报告。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清脆的手机铃声在游戏厅内回荡,所有人都定住,接着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声音响起的方向——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正伴随着铃声嗡嗡震动,手机号上亮起的屏幕中显示出一串来电号码。
  韩江雪视力好,他眯起眼睛盯着那块绿油油的电子屏,半晌,开口道:“各位阿sir,不接吗?可能是线索哦。”
  然而他话音刚落,来电便挂断了。
  作者有话说:
  哩条:这条
  劏:剖
  鬼咁恶死:凶得要死
  扮嘢:装模作样
  系唔系:是不是
  咁:这么
  搞乜鬼:搞什么鬼
  搞搞震:捣乱
 
 
第八十章 | 80. 狮子山下
  【香港再冷也不下雪,霓虹街灯也从来不滚烫】
  香港是个很逼仄的地方。
  在有限的空间里,所有东西都是紧凑的,人是紧凑的,房子是紧凑的,车位是紧凑的,就连催促过马路的铃声都是紧凑的,不能浪费掉一点空间和时间。荃湾比油尖旺要好点,这些年一直是地不够就填海,硬生填出一块块空地来。
  但实际上,香港有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土地没被开发利用,这些闲置的土地大部分是山,而六百七十三万人就居住在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里,摩肩接踵地生活。
  九七年之前,山上的世界属于有钱人和英国人,山下的世界属于平民百姓。
  关雎把手机放回裤兜里,穿过人流从地铁口出来。他今天难得休假,刚去办完事,正在回家的路上。
  路边靠山的袖珍社区公园里,一群老人家正围在大榕树下打牌下棋,几个带孩子的中年妇女坐在游乐园旁的花坛上,同彼此聊天,小孩子们的身影在滑梯上追逐穿梭,笑闹声穿过风来到他耳中。
  若是在中环的写字楼之间,哪怕靠得再近,人都是冷漠的,但放在这样拥挤的老城区,反倒就有了一丝烟火气。
  关雎绕过公园,走上依山势而建的石阶时,身后响起刹车声,然后是开关车门的震响。他转过头,一辆车停在街边,正好堵在了长阶的入口处,而一个人站在车旁,略微抬头向这边看来。
  那张脸太好认了,这么漂亮的脸任谁见过一次都不会忘的,只是关雎此刻没有心情欣赏万径的脸。
  石阶的一头是街,另一头也是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的同时,关雎朝石阶的另一个出入口看去,发现不知何时也出现了几个人。他们靠在墙上,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在关雎看过来的同时也朝他看了一眼。
  在他观察着这一切的同时,万径已经慢慢地走上阶梯,只听他开口打招呼:“晚上好,关sir。得闲吗?我们倾下。”
  “一阵得闲吗?我们倾下吧。”韩江雪一边搭着佐治的肩膀问道,一边转头看了佐治一眼。
  佐治的母亲是四分之一的中英混血,韩江雪见过对方的照片,眉眼有种很明显的欧巴罗风情,结果到佐治这里,除了颜色稍浅的瞳孔,反倒看不出什么混血的痕迹了,活脱脱就是一副亚洲面孔。如此情况,按理说佐治应该是像父亲多的,但奇妙的是,他长得并不是很像师爷这个父亲,反倒是动作间恍惚能看出点母亲的影子。
  “咁有心情?”佐治反问。
  韩江雪用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回答说:“咁长时间未见了,给机会我关心下你嘛。”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我正好未食晚饭。”佐治当然知道韩江雪找他绝不仅仅是聊个天那么简单,但恰好他也有想要试探对方的事情,便顺势答应下来。
  两人说话声不大,但也没有刻意藏着掖着,因此站在一旁不远的Mike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内容。
  现任新义安话事人同前14K太子爷的关系至今都是一个谜,两人看上去既亲密又生疏,极其矛盾。对此,道上各种说法的都有,有说他们是亲兄弟的,也有说他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利益伙伴的,可无论是哪一边,都没有任何人能拿出证据来,连那份一度传得沸沸扬扬的血缘鉴定实际上也从没有人见过实物。
  甚至于警方后来有意去调查这一点,竟然也没能得出任何确切的结论。
  要说没有血缘关系,以韩江雪当年对14K做过的事,佐治这个太子爷不可能把杀父之仇轻轻放下,选择和韩江雪站在一起,何况那人的脾气众所周知的火爆。可现实偏偏就是这样,以至于就算模棱两可,大家也只能信两人大概真的有血缘关系。
  Mike觉得韩江雪和佐治一点都不像,从样貌到性格,从里到外,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这样的两个人不可能是亲兄弟,但他也没有证据,只有直觉。
  直觉让Mike猜到这次华小姐失踪的事和新义安脱不了关系,而他同样还没有证据。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骚动起来。
  听到动静的Mike回头,在看清楚来人后不由眉头一皱。没等他开口问,对面领头的那位西装革履的人已经率先出示了警员证,接着对在场所有人说道:“我是刑事部高级警司徐嘉桦,因特殊情况,上级要求现在正在侦查此案的相关O记警务人员暂停手头的工作。案子将交由刑事部跟踪处理。”
  这一大串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只见自称徐嘉桦的人说完,看向Mike:“麦sir,辛苦你了。”
  Mike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然而他没有态度强硬地质疑对方,亦没有要求对方作过多解释,只是半晌,然后下令:“收队。”
  手下的警员对这个命令感到意外,彼此面面相觑了一眼,接着其中一人有些犹豫地准备开口,大概想要问为什么,不过Mike没给这人问出来的机会。
  “既然是上头的order,大家都早点回家休息吧。”他平静地开口道。
  话都讲到这里了,现场自然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于是,原本分散在游戏厅各处,负责勘察的警员纷纷忙碌起来,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两位是?”后来的徐警司看着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显得与周围的忙碌格格不入的韩江雪和佐治,以及跟着他们的几个手下,问道。
  看来这位刑事部的徐警司似乎对于黑社会知之甚少。不过也对,看他西装革履,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的模样就更像是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平时应该很少处理这些外勤事务,所以才会认不出新义安龙头。
  没人回答,尴尬的沉默后还是Mike开口,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当他们是夜总会老板吧。可能跟案子有关,你要是想就一起抓回警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Mike没有挑明韩江雪几人的身份。
  徐警司听了直皱眉:“抓人要讲证据。”说完他看向韩江雪,打量了几眼,继续道:“你们,一会儿留下联系方式就可以走了。这段时间保持电话畅通,配合警方调查。”
  韩江雪跟警察斗智斗勇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充满人权的待遇,当即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表示配合,嘴里还无辜地讲说:“冇问题,我都希望警方还我一个清白,不要因为偏见抓错人,判错案了。”
  离开夜总会时,外面已经彻底入夜。
  十一月香港的夜晚气温只有个位数,湿冷的空气钻进一层层衣服的包裹,在皮肤上爬行。
  不过香港再冷也不下雪,霓虹街灯也从来不滚烫,只因为香港的夏天太长,所以一切事物似乎都被困在闷热之中,给人热烈的错觉。
  “带路吧,讲好一齐食晚饭。”韩江雪扭头,对跟在身后出来的佐治说道。
  流行布鲁斯的节奏和旋律透过音响在光线昏暗的餐厅里回荡,刀叉碰撞和在陶瓷盘上摩擦的声音不时响起,切割着神经。
  舞台上,驻唱歌手坐在聚光灯中,用英语唱“There is a house in New Orleans, they call the rising sun”,悠扬的歌声和贝斯的拨弦凑在一起,仿佛谁正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歌是佐治点的,他闲闲地坐在椅子上,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透明中带着一点淡黄色的白葡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在杯中泛起浪,挂到杯壁上。
  四分三十秒的歌很快唱完,这四分三十秒他们一句话都没说。
  韩江雪抬手喊来侍者,向对方借了一支笔,在餐巾纸上写下了一串字。侍者从善如流地接过纸巾,帮忙转交给台上的乐队和歌手,很快,音乐声再次响起。
  和六十年代英国入侵时期的流行布鲁斯不同,切进来的歌由几声轻柔的上行和弦开始,紧接着是恢弘的管弦乐群奏。
  唱歌的人不再刻意压低声线,用粤语悠悠唱道:“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我哋大家,在狮子山下相遇上,总算是欢笑多于唏嘘……”
  “最近如何?有无好好食饭训觉?”韩江雪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微妙的氛围。
  “难不成你真做老豆做上瘾啊?”佐治听到韩江雪的问题,玩味地反问。这好像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问了。
  “长兄如父啊,you know?”韩江雪状似伤心地回答道。
  “扮嘢,”佐治嘀咕一声,忽然问,“今日好有时间?万径不粘着你了?”
  韩江雪笑了笑,说:“奇了怪了,你这么关心他做甚?”
  就在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韩江雪的手机。
  “大佬,打扰你。阿嫂食咗秤砣心,一定要今晚见你,我听Mary姐讲她上次产检情况不是很好,也不敢拦她……哎哎阿嫂,行慢点,唔使急。呃,我们已经到你家楼下了。”电话才接起来,那头的手下便像是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同自己的心理活动都交代完了,像是怕韩江雪生气似的。
  大概是那边声音有些大了,佐治也听见了电话的内容,并且很是有眼力见地说:“忙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韩江雪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将手机拿远了一点,问:“巴不得我走?话都还没讲几句呢。”
  “当然是阿鬼老婆重要点,他现在不在香港,万一老婆什么事了,你也不好交代。”佐治的回答相当到位。
  韩江雪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说:“我不在家,你直接带她到皇后大道141号。”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佐治解决掉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牛排,只见他扯下围在胸前的餐巾擦擦嘴,接着把白色的毛巾团起来,站起身,说:“正好,那我先走了。以后还有机会聊的,是吧?”
  “怎么,你这么不想看见丁见月?”韩江雪不留情面地反问。
  “任太不太喜欢我,现在她又有身孕,我就不在这里碍着她了,免得影响她心情。”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才能从佐治的话里找到一丝虚假的谦让美德。
  韩江雪没有再阻拦他。
  作者有话说:
  得闲:字面意思,有空
  倾下:聊一下。倾,聊、谈的意思。倾计,就是聊天
  训觉:睡觉
  咁:这么
  冇问题:没问题
  阿仔:对儿子的昵称
  唔使急:不用急。唔使,不用。
  佐治点的歌是【The House of the Rising Sun】,韩江雪点的歌是【狮子山下】。
  “石阶的一头是街,另一头也是街。”这句抄的是古龙老师的《边城浪子》,不过后来想了想,也可以是鲁迅老师的《秋夜》。
 
 
第八十一章 | 81. 阮丽
  【她是浪潮里的一粒沙】
  佐治离开后,韩江雪最先等来的却不是丁见月,而是阮丽。
  上次见面韩江雪就发现了,比起几年前在KTV两人匆匆打过的那个照面,如今的阮丽漂亮得十分精致。这种精致既不是肉身上的改变,也不是身着名牌带来的改变,而是她整个人从头到脚,从行为举止到衣着搭配,都透露出一股被精确安排、不容许一点错误的气质所带来的。
  这种风格很少出现在普通人身上的,也不太会出现在明星身上,因为这是一种割去了个人特色,只追求“完美正确”的风格,而这种风格通常只在那些所谓的豪门大户之间受到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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