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
“救救我们吧!”
饱受病痛恐惧折磨的穷苦人跪在地上,他们拼命地用力在石板路上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冰冷坚硬的石块染上斑驳血迹。
其实并不是他们信任这位女大夫的医术,而是江城稍微有点名望的药店医铺诊金都不低,可身为底层人民,他们手中根本没有过多的钱财。
只有顾大夫不计较钱财,愿意顶着极低的酬金给他们诊治,他们只能乞求眼前的大夫能够出手医治怪病,带来命运的转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诡计多端的男人
对待这些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人,只要他们不乱跑,秦家的这些亲卫对他们的抱怨都充耳不闻,只尽职尽责的看守着不让他们从街道里流窜到更中心的城区去。
对于那些病患们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求医生诊治的事情,就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病患们形容枯槁,脸色苍白,他们满眼乞求与惶恐,争先恐后地涌入那个破旧的诊台附近,想要让大夫先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
顾大夫一视同仁,她低头连续检查了四五个人身上的伤口,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似乎陷入了极为困惑的难题中。
这等模样让眼巴巴瞧着的病人们都快吓死了,纷纷凑到顾大夫面前,哆哆嗦嗦地问道:“大夫大夫,我们这是怎么了?”
“治不好吗,难道是绝症……”
眼看着这群人能自己把自己吓死,顾大夫心里有了几分猜测论断,此时也不敢轻易说出来,生怕这群人一个想不开直接跳江自尽。
女子身着粗布素衣,她眼神不起波澜,如煮开的白水般索然无味,容貌寡淡庸俗,身段却纤细清瘦,抬步走动的时候看起来颇为摇曳生姿。
是以,她一个人带着个小丫头居住在城边,也少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地痞流氓惹事生非。
顾大夫从诊台处起身,她先是说了一些温言软语安抚住这些忐忑不安的病患,心思转动间,抬眼又看了昏迷的许词一眼。
少年被陈庭樾稳稳背着,两条手臂垂在身下人的脖颈前,他脸色白的晶莹剔透,紧闭着的长睫漆黑,唇色淡得几乎不见血色,整个人脆弱得仿佛能被风吹走。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她想。
于是顾大夫抬手费力地拨开拥堵在一起的人群,摩肩接踵的人几乎要将这个女子淹没在里面,她鬓发都被挤得散乱起来,鼻尖沁出细密的汗。
于是她忍无可忍,放弃了想要悄悄过去再探许词的脉象这个想法。
直接转头朝待在一边的陈庭樾大声喊道:“你可否将你背着的那个病患转移到我这里,现在人多喧闹,不如将病患移至室内。”
陈庭樾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刚想要将许词送过去,他又看到了宋之杭如狼似虎的目光紧盯着许词。
该死,这人会不会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进去将许词偷走?毕竟按照宋之杭这个人的秉性,不排除他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可能。
果然,宋之杭的目光很快便落到了陈庭樾身上,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质疑:“你在犹豫什么?人家顾大夫都说了将阿词送到室内休息,你怎么还在这里发愣?”
“怎么着年纪轻轻的,耳朵就不好使了?”
宋之杭永远能用最冷肃淡漠的外表,说出来毒舌刺人的讽刺,他看向陈庭樾的目光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与嘲弄。
“你!”陈庭樾火气上来,就不管不顾想要跟这人打一顿,可是还到底还顾忌着挂在他身上的许词,生怕这祖宗真的有半点意外,他不敢轻举妄动。
重重地磨着牙,陈庭樾看向宋之杭的眼神里快要淬出火星子来,他恨恨地冷哼一声:“小词怎么样,当然不用你操心!”
在旁人看来,这几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关爱弟弟的兄长与严肃自重的长辈,虽然搞不懂他们说话为什么剑拔弩张,但是也都默认着几人和谐的关系。
只有一人看出了端倪。
秦西故踢了踢不稳定的桌角,他翘起二郎腿,一双锐利机敏的眸子盯住这两人间的唇枪舌战,顿时觉得十分有趣。
依照他之见解,这两个人倒不像是长辈与小辈的关系,为那被争抢之人而如此明里暗里地讥讽,比起家庭关系不合更像是情敌间的较量。
眼神间都透露出隐约的敌意与杀心。
秦西故忍不住在心头感叹道。
啧啧,许词啊许词,可真是个祸水。
他坐在靠椅上居于高位俯瞰台下,抬手支起下巴,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寒冷锐利的目光渐渐落在那毫无生气的少年身上,捎带上主人那复杂幽微的情绪。
如今这个人像娇弱的菟丝花一样,再也不复之前狡猾灵动的模样,看着颇有几分可怜。
秦西故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松手放人的时候,这小东西有多么的萎靡不振,整个人像失去了光泽的玫瑰花一样,花瓣都打着卷儿蔫巴,倔强又脆弱。
那时被困在他身边的许词,再强留下去,就是死。
于是强忍着掠夺占有的欲望,霸道扭曲的情绪在脑海中翻滚咆哮,秦西故却是头一次主动地拱手让出了自己看上的东西。
他漫不经心地想,反正只是放回去了而已,他又不是再也不去抢人了。
多抢几次,在秦府中多待上几日,许词总会发现他的好的。
从未追过人的秦大少爷如是想到。
只是,他可没想到此去一别不到十日,许词竟然已经变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几乎让人有一种他下一秒就会断气的错觉。
看来,他心心念念的逃跑出去的生活,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秦西故冷漠地想道,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把人抢过来,然后锁到后宅之中。
用最金贵的药材灌着伺候,将这比初冬冰面还要脆弱的身板给滋养起来,起码补得不能再这么瘦弱,一阵风吹就能刮走似的。
陈庭樾与宋之杭之间的闹剧并未持续很长时间。虽然这两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时常因为许词而争论不休,但是他俩也并非完全愚昧。
在顾大夫从人群中挤过来时,两人便默契地搭手将昏迷不醒的少年抬到了室内。
小心翼翼地安放好许词,两人互相觑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便退到了墙角处。
如今将这份感情摊到明面上,没有一个人想要轻易放手,谁先争抢到许词的应允认可,谁便是最后的赢家。
感情一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纵然明面上他们表现地再如何斯文有礼,刻在骨子里的仍然是暴力直白的争抢掠夺。
喜欢他吗?
喜欢就去追啊,喜欢就去抢啊……
哪怕是骗、是欺瞒,也要将人困在身边。
用情感、用时间,用少年最不堪一击的心软,半是胁迫半是卖惨地引诱着对方在无意识里习惯自己的存在。
于是陈庭樾与宋之杭相看两相厌。
他们看对方都觉得彼此是人渣畜生,恨不得许词擦亮双眼看清对方都是些什么货色,可是又在同时拼命小心地维护着自己的形象。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有人情味的秦大少爷
许词的意识沉进漆黑的海底,不见天日。
周身仿佛被施加无数铁链枷锁,一根手指头都不得,完全被压制在这片不见天日的深渊。
周遭似乎有鱼群游动过,细小的银鱼如利箭,小如黑豆的眼睛漆黑,它们无知无觉地从少年周身游过,冰凉的鱼尾擦过白皙细腻的肌肤。
惹来一片令灵魂都颤栗的刺骨寒意。
漆黑的水渊下,不见底的深坑中珊瑚群五彩斑斓,华丽绚烂地让人移不开眼睛。沉船残骸堆积在淤泥之中,散落的珠宝瓷器沉眠在这片海底,光辉不再。
这是人类穷尽千年都无法抵达到的深海。
危险又神秘。
冰冷与孤独缠绕上灵魂,周围一片死寂与废墟,幽邃可怕的荒芜感从心间蔓延开来,足以消磨掉世间意志最坚定的人的信念。
许词在这样的压迫下,却并没有感受到过多的不适,眉心处有股热乎乎的暖流,在他四肢百骸流淌活跃,给他整个人都带来抵御孤寂冰冷的温暖。
“这个地方,好熟悉……”
不止这个地方令许词感到恍惚,就连这种锁链加身的束缚感,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他在久远的从前也有过这般一模一样的体验。
“为什么又是这个地方,之前有次做梦,梦见的好像也是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还有长着好多触手的深海怪物……”
一想到那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紧贴着他,黏腻湿滑的冰凉触感真实可怕,顺着他肌肤的每一寸纹路游动,许词就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一心想死。
他试图挣脱身上那无形的枷锁,可是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撼动那牢固的锁链一分一毫。于是少年被钉在原地,便只能用视线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身下巨大的深坑像是没有底一般,整个身体都被悬挂起固定在半空中,脚下是漆黑阴冷的深渊,头顶是泛着蔚蓝的浅色海水。
深渊里不停冒出来血红色的雾气,雾气中夹杂着妖异诡谲的黑色纹路,看上去就让人心生不详,许词瞳孔紧缩。
可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些雾气便化作人形的怪物,支起可怕简陋的骨架,凝聚起快要融化消散的雾气,摇摇晃晃地朝着少年走过来。
像是红色的大军,如赤潮般浩浩荡荡地朝少年的方向走了过来,它们像是被执念支撑着一定要见到许词,浑浑噩噩没有思想与灵魂。
赤色将漆黑如墨的海底都染上一层血红,掀开长夜殷红的一角。悲戚壮烈的情绪开始蔓延,红雾上方始终萦绕着浓重的痛苦与绝望,几乎要将世间一切都毁灭湮没。
“让我解脱吧……让我解脱吧……”
“我们需要您!您不能抛弃我们啊!”
那些怪物愈来愈近,许词拼命地挣扎,他眼底一片猩红,身上都传来骨头被铁链紧箍碾碎的声音,可是对上那些丝丝缕缕的妖异雾气,他竟是没有一丝反抗能力。
就像是一个肥美的小羔羊落入了狼群之中,灵魂被来自不同方向的怪物撕扯咀嚼,许词痛得整个人浑身颤抖,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痛,痛,痛!
“顾大夫!怎么样,他这病有没有得救的转机,哪怕一点点,只要有就是好的……”
“顾大夫顾大夫,钱财不是问题,你放心出手剩下的我们来搞定。”
房屋内的这两个人,小嘴叭叭个不停,一脸真挚地跟在顾大夫身后,诠释着自己的价值与意义。
可他们不停地走来走去,使得本就狭窄的屋子如今变得更是窄小,令人心烦意乱几近窒息。
顾大夫紧皱着眉头,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燥郁,强硬地命令着这两个人站住脚,“你们两个人要么都给我站住,要么都给我滚出去!这里面可不仅只有你们一家的病人……”
那两个人终于悻悻地收手,委屈巴巴地坐在小板凳上,等待着大夫的下令。
又仔细地摸了许词的脉象后,顾大夫整个人都沧桑了十倍,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专业问题,一时让她觉得有些怀疑自己。
你真的是个医生吗?
你真的学了十几年的医学知识吗?
为什么一点也看不懂……
痛苦归痛苦,但并不是一无所获,经过顾大夫的不眠不休,她终于搞明白了自己发现的某种奇特关联。
“排队来找我的病患们都是壮年男子,他们明明自身的身体都非常健康,基本上都不应该有前来找我寻医的可能。”
“可就在我检查一个病患胳膊上的伤口时,我发现他的脉象跟这少年脉象十分相似,所以我便凑过来再重新对比一下,结果发现还真的相似到了极点!几乎一模一样!”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偶然的事情发生,既然它已经出现摆在面前,就证明其后必定有更深层次的关联!
缓缓将脑海中的猜测一股脑全都倾泻出来,顾大夫整个人觉得自己茅塞顿开,她在自己破旧的医馆内眸子发亮,一字一顿道。
“所以这少年的病,跟他们的病,必定是同源引起的!”
可旋即又有新的问题诞生了,病因到底是什么导致的?应该怎么做,才能治疗这种怪病?
陈庭樾突然出声:“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接触过海水?”
一语石破天惊!
顾大夫与宋之杭愣在原地,眸色呆滞,脑海中掀起巨大的风暴。
好像是这样!那些感染怪病的人,都是一些常年在海边港口装卸货物、捕捞鱼虾的渔民水手,因此患病的人都是些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
不待他们消化完这个劲爆的大消息,从窗外就猛地探出一张脸,那个人蛰伏已久,头发上都沾着几根零星的草叶,显然是听墙角已经听了许久。
屋子里面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到,浑身戒备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面面相觑猜测着刚刚的谈话被这厮听取去了多少。
而这人的唇间笑意渐深,那张俊脸看起来格外欠揍,“大家不要拘束,也不要紧张,我只是来凑个热闹而已。”
“放心,我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也可以装作没听到,怎么样是不是很有人情味?我可是江城里面最好说话的世家少爷了……”
宋之杭与陈庭樾看向秦西故的目光都充满戒备。
确实,这家伙确实十分好说话,因为不好好跟他说话的人几乎都被这性情暴戾的军阀少爷一枪给崩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人会审
秦西故:“这么提防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这话说的没毛病,他的确是不会吃人,但是他会杀人,还能一刀捅死两个,可怕的很。
屋子里一片静默。
顾大夫艰难地开口询问:“秦大少爷这次进来,是有什么要事相谈吗……”
怎么她这破医馆偏生今天搞这么热闹,让她这个素来喜爱清净的人士感到有些惶恐,而且她也一直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秦西故目光扫视一圈,他非常自在的找了个位置就坐下来,靠着椅背整个人姿态放松,气势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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