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建集团的老板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一见面,省去繁缛的礼节话,直接把招标会的总结拿给柏腾看。
“不单单是政府大楼后面的这块地,这一圈新迁出的地皮,都有机会。我自己肯定没什么胜算,今儿一搬出柏氏,百分之九十九定了,剩下的百分之一就差这一步了。”
他抽出一张纸,指了指上面的内容:“这个‘高校人才引进计划’必须得做,政府项目,不响应政策肯定难办。这些‘人才’干脆就在淮大里面找。能考上的也不是一般孩子,至少智力比普通人强。再个我们也缺人,要是真能挑到好苗子,也是顶好的事.......柏总,你觉得怎么样。”
柏腾看了眼文件,颔首表示赞同。
一看他没什么异议,嘉建老板脸上带了笑,拿出一个文件袋:“柏总您同意就行,咱必须得动作快了。来,柏总,这是简历,都是淮大建筑系的高材生。”
柏腾接过,大致翻看。
到最后一份时,他手上动作一顿,低头看着照片栏处贴着的一寸证件照,捏着纸张的手指关节蓦地泛白。
照片上的人留着短短的黑发,大概天生自然卷的缘故。头发再短,也看起来毛茸茸地。
他不笑,严肃地看着镜头。唇微微抿直,左脸上深深地酒窝清晰可见。
姓名栏处:李锦程;年龄:21岁。
第五十五章 初赛
这周日李锦程泡在工作室画图,从天亮画到天黑。
工作室是他和团队的几个人,在学校的创业中心租的。包含水电费,每月租金七百块钱,足够他们几个人用。
因为忘记带充电器,不知不觉平板还剩两格电。等发现时,他赶紧保存好文件,长舒一口气。
李锦程捶了捶僵疼的脖子,起身想去接杯水喝。才发现桌子上摆着一份外卖,贴着便利条:李锦程吃!
看着江榆的不太好看的字,李锦程微微抿唇,拆开了外卖包装。
里面是一份鲜肉烧麦,还有一碗虾仁皮蛋粥。
备注不加葱花,多加醋,是李锦程的口味。
他拿过手机,给江榆发了条“谢谢”。
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不用给我买,我饿了自己会去吃的。
发送完,把手机放到一边。将食物放到微波炉里叮了一分钟,端到桌子上吃了起来。
手机屏幕亮起来,江榆回了个意义不明的小狗表情包。
李锦程不太懂什么意思,也没回,继续吃着晚餐。
等吃完饭,收拾好卫生,电子钟显示已经十一点半了。
整个楼层除了这间,都已经灭了灯。
是该回去了,这个点肯定没有公交车了。打车太贵,他也许该买个自行车,方便一点......
李锦程一边低头锁门,一边想。
等下了电梯,看到玻璃大门前蹲着的人时,他微微一怔。走近了,确实没看错,“......江榆?你怎么还没回去?”
“和朋友打球来着,刚散场,过来看看你走没走。”
虽这么说,但江榆衣服干爽,也没穿篮球鞋,看不出半点刚刚打完球的样子。
他抬了抬下颌,“这个点也没公交车了,正好我带你回去。”
不等李锦程回答,便拉着他的胳膊,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李锦程其实是不想让江榆送的。
没别的原因,因为他们两个住的地方是相反的方向。
但江榆坚持不让他自己走,一脸严肃地说:“你家住的地方太偏,你没看新闻,上两个月有个小姑娘就在那条胡同出事了。监控不好使,到现在都没找到人。”
李锦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疑惑地说:“我是男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懵懵的。
眼睛不自觉微微睁大,睫毛很密,在下眼睑洒一圈阴影。
江榆承认自己是个颜狗,经常被这张脸迷得七荤八素。
他轻轻叹口气,把头盔递给李锦程:“性别不重要。”
“......”
晚上的风很凉,路程又长。
李锦程虽穿了件厚卫衣,还是抵不住有些凉。风灌进脖子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吱”的一声,江榆立马停下单车。
脱下身上的黑白冲锋衣,套在李锦程身上,“把拉链拉紧了。”
“......你不冷吗?”
江榆倏地拉过他的手,攥了攥,让对方感受到他手心的湿意。
“都出汗了。”
“......知道了。”
李锦程莫名觉得尴尬,抽回手,把冲锋衣穿好。
江榆咧嘴一笑,挠了挠头发。瞥到他戴着的耳机,问:“MP4?现在很少人听歌用这个了。
你听的什么歌?”
李锦程没说,而是摘下右耳的耳机,伸手戴到他耳朵上,调高了音量。
清澈干净的男声传入耳腔,伴随着轻快悦耳的曲调。
是歌手周榕的新歌,最近霸榜各大音乐平台。
江榆平时不喜听歌,但实在太火,也听过些片段,只是感觉李锦程听的这个版本好像不太一样。
他低头看着李锦程白皙的脸,问:“你喜欢周榕啊?”
李锦程毫不犹豫地点头。
“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李锦程想了几秒,摇摇头,“是对哥哥的喜欢。”
“......哥哥?”江榆想不到李锦程还能说出和那帮小姑娘一样的话,又想到那天见到的年长男人,不免酸酸地小声嘟囔:“喜欢的人可真多,怎么就没我......”
“你说什么?”
江榆扯了下唇角:“没,我说坐好了,前面有坡。”
快到李锦程家的时候,江榆问他:“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下周就要初赛了。”
“今天找导师看了,论文已经定稿,还有几个图要细化一下。”李锦程把MP4收好,“大概还需要两三天。”
“那就行。哎对了,这次是哪个公司来着,听说好像是百强企业。”
“嘉建,专门做建筑的。”
“有信心吗?”
李锦程毫不犹豫地说:“有。”
“不愧是咱们系拥有天才智商和脸蛋的高岭之花。”江榆给他竖了大拇指,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想参加这个比赛啊,以前没见你这么积极,想去他们家工作?”
李锦程摇摇头,语气平静:“优奖有五万块钱,还有一台一级耗能空调和扫地机器人,我家正好缺。”
江榆:“......”
进入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日,淮大的大学生创新创业比赛正式初赛。
理工类的场地在综合楼十一楼,第一报告厅是建筑大类,也是坐的人最多的一场。几乎都是各企业的HR。
看似是大创比赛,其实是场抢人大战。
担任女主持的广播社社长都有些紧张,她主持了这么多场比赛,见过这么多大老板,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像跟电影明星似的。
她清了清嗓子,一一介绍评委席的各家公司代表。
清一色秃顶大肚腩的中年男人,到柏腾时,让众人眼前一亮。
柏腾穿得并不正式,简单的驼色羊肉针织衫,黑色长裤,头发没用发胶固定,简单随意地散着。
介绍到他时,他站起身。面容英俊成熟,身材挺拔。他笑着微微点头,温柔稳重。
本来是因为部门任务,被迫来观看比赛的女学生。这会儿都坐直了身子,有的人拿手机偷偷地拍,小声讨论着。
“学校公众号上是不是说的就是他,我的妈,是真的帅啊。”
“这身高,这气质,这就是小说里面的总裁吗?”
“等等,我看着他怎么有点眼熟。你们不追星可能不清楚,他好像以前是柏林的老板,和林恣意传过绯闻那个?”
“爹咪.......”
与此同时,作为倒数第三个出场的李锦程。正坐在隔壁教室里,全神贯注地看着笔记本电脑。
对比着画好的图纸,一行一行地检查者PPT内容的各项数据,和小组成员小声讨论,全然不知报告厅的情况。
第五十六章 一直是叔叔
两个小时后,教室的门被推开。
担任大创副部的江榆探出半个身子,说:“李锦程,马上到你们了。”
李锦程应声,扣上笔记本电脑起身。
大概是蓦地起身,他眼前一白,差点没倒在地上。
幸亏江榆眼疾手快,三两步窜过来扶住他,“低血糖了,又没吃早饭?”
李锦程摇摇头,嘴唇发白:“没事。”
“你吃点东西缓缓,我去把出场顺序调下,你们组最后一个上吧。”
“不用了。”
李锦程抱紧笔电,挣脱他的手,往报告厅方向走去。
虽不至于跌倒,但能看出来步子发软,没太有力气的样子。
江榆扭头对其他人说:“这几天他是不是熬夜画图了,按时吃饭了吗?”
小组的其他成员面面相觑,“......不知道。”
江榆脸上带了愠色,“你们知道什么?把事情都推给他做,屁颠屁颠跟着混学分和奖学金倒是知道了。”
有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声不愿意了,拦住他:“不是你谁啊,胡说什么?”
“滚开。”
江榆皱眉,一掌推开他,小跑着跟上李锦程。
直到在后台的最后一秒,李锦程反复地在脑海中推算着模型的合理性。
场控喊了两声才回过神,抱着笔电上了台。
他把笔记本电脑与大屏幕连接好,抬起头正要做自我介绍。
不知是血糖太低,还是两边的灯光太亮。眩晕感蓦地袭来,让他脚步轻微的踉跄了一下,他人并未察觉。
李锦程反应过来,也许最主要的原因,是坐在评委席中央的人。
柏腾一身黑色正装,五官周正,气宇轩昂。
和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二,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
那晚在酒吧的相遇,李锦程的记忆力已经模糊了。偶尔想到,甚至会怀疑是不是想象。
其实他在淮荫市,柏腾依旧留在相距一万一千公里的那不勒斯海岸。
如今终于有了实感,柏腾桌前立着的公司牌名,让李锦程定下心。
两年也好,十年也罢。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二十岁,隔着相差悬殊的地位,隔着自己无法替柏腾治愈的心。
思绪飞快驶过,也不过仅仅三秒钟。
李锦程胸前微微起伏,唇角向下。简单短洁做了自我介绍,朝评委席和观众区象征性的鞠躬。
血糖低又引起轻微的眩晕感,他一手撑住讲台。正要放演示动画,只听左边传来着急的男声:“打扰一下各位老师,多媒体好像没弄好,耽误你们三分钟。”
江榆小跑着上来,微微拢起的左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走到李锦程身边,煞有其事地小声告诉他哪哪没弄好。
李锦程一脸茫然,没听懂什么意思。正要开口询问,嘴巴突然被塞进一块东西,略带苦味的抹茶生巧在空腔蔓延开。
江榆的肩膀足够宽阔,正好遮住这一动作。
他背对着观众席,然后说:“好了,可以继续了。”然后下了讲台。
李锦程下意识朝门口看去,江榆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巧克力很快融化不见,只留满嘴的醇香。
李锦程抿起唇朝他微笑了下,左脸浮现浅浅的酒窝。
“......柏总?”
嘉建的老板略微惶恐的看向柏腾,他手里的流程名单被抓皱,手背青色血管凸起,小声说:“是对这批学生的质量不满意吗?”
柏腾的眼睛就没从李锦程身上移开过,沉着嗓子挤出两个字:“满意。”
这个“满意”,让他接下来都以为是听错的。
前面那么多学生,不管好的差的,一向宽容和气的柏腾,从不言语刁难,甚至根本不问问题。
而面对明显和泛泛之辈不是一个层级的李锦程,张嘴就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柏腾对建筑类略知一二,只能从商业的可行性与投报比角度入手。
而这正是未踏入社会,专攻学术领域的学生所欠缺的。
尽管李锦程回答得算是全面,难免有“空中阁楼”的难以实操性。评委席的老板们也能察觉出来,但考虑到还是学生,也不做过多的要求。
本以为问出这些问题的柏腾,会逮着这几点不放。可他却也没说什么,看不出满意与否,只是点点头,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李锦程轻轻呼了口气,肩膀更加紧绷,“请讲。”
柏腾下意识的瞥过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又看向李锦程。
白白净净的脸上,嘴角竟粘了粒巧克力。虽然离得远,不仔细也看不出。
但柏腾就是能看见,想到刚才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子突然上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喂巧克力的场面。
一股酸气直冲脑门,他开口就问:“你和他什么——”
年过四十,人到中年的柏老板,还算没那么可笑,及时收住嘴。
安静两秒,说:“暂时没有问题了,有机会再问。”
李锦程抿直唇角,点了点头,没再看他。
结束后,评委席的各公司代表,需要闭室商讨,学生小组代表统一在旁边的教室等候消息。
大家都很紧张,紧张得直喝水,不停上厕所。这关乎着他们是否毕业就能进到好公司,省去再继续深造的几年精力。
唯独李锦程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趴在桌上在平板上画起了草图。
江榆把学校的宣传牌收拾好后,买了杯全糖的珍珠奶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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