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上来。”房顶上的人也愤怒了。
“你先下来。”
“你先上来。”
“你下来。”
“你上来。”
他自娱自乐地跟屋顶上的人唱山歌似的对喊了两分钟,谁也没能说服谁......
随后,外面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人突然一阵躁动,视线全部偏了方向。
“这是......大族长?”
“是是!”
“大族长回来了!”
“大族长没事儿,太好了!”
众人兴奋吵闹的声音传进屋内,夜昙的身体僵了僵,刚刚还侥幸觉得外面一群乌合之众不能奈他何,但现在他有些心有余悸了。
这忽隐忽现的大族长要是这么好对付,当时他就不会故意先把颜束推进去试水了。
结果让那小子炸出个假货来,那么这次门口的人呢?
他手环映出一道屏幕,上面的警报显示已经达到了濒临崩溃的状态。
夜昙悲催地想,荼蘼这货果然没有猴哥靠谱。
“我在来的路上都知道了,此类不顾族人生死的行为,我绝不姑息。”那大族长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些奇怪。
他说完,人群就开始起哄,一阵纷乱。
“大族长,人就在里面,”
“他们抓出来,连那具尸体一起烧死!”
“好!”
不能让水晶兰落在他们手里,夜昙立马起手给荼蘼发送了通讯,期待那位现在不是很忙,还能回来救个急。
夜昙紧忙一只手拽着水晶兰已经全部青灰的胳膊,把人扯到自己的背上。
而这屋子不堪一击的木门在下一刻被人狠狠撞开,与此同时,屋顶上那位“你上来”的代言人也跟着跳了下来,手里的菜刀扫到夜昙的胳膊。
通讯断了。
门口、窗户、房顶......四周全堵满了人,天罗地网也不过如此。
那位大族长一身黑色的袍子,整张脸被捂得严实,正缓缓向他们走来。
*
“出什么事了?”颜束把手里点燃的供香随意插在了香炉里。
他没干过这种求神拜佛的事,刚才抓了一把点燃,这会已经在香炉里歪歪斜斜地散场了一朵花。
“锁定机制检测出异动。”裴放脸色有些凝重。
颜束拍了拍手上的灰:“那破烂儿不是有最基本的防护功能吗?”
话音刚落,只见裴放面前的屏幕上的数值迅速降到了零。
锁定机制的防护功能十分简陋,说是形同虚设也不为过,监测功能稍微强点,不过有时候也是半斤八两的水平。
经常用于各区的一些重要建设上,普通人无法突破系统的程序,所以十分好用。
但是在囚笼空间内,每场有每场的任务规则,往里面塞东西是违规,擅自使用各种程序来达到完成任务的目的也是违规。
这都是任务中的作弊行为。
系统也不是时时都能检测到这种违规行为,毕竟每场进入囚笼空间,身上揣什么东西的都有,渐渐也就宽松了。
另外使个什么戏耍NPC的小手段,又或者钻规则的空子,基本都属于卡bug。
例如,他们把锁定机制用到囚笼里抵挡一些无攻击或者装饰型NPC的靠近,但是如果遇上重要的主演,这玩意儿就会自动歇菜,被判定为作弊行为的东西会立马失去效果。
“应该是遇上不好处理的东西了。”裴放关了屏幕,“不过夜昙没那么容易就丢了命,不然他也不用在C区混了。”
“先走,他带着水晶兰到底不好办。”颜束本来想着把这屋子里的地道研究研究,但看来眼下没这个机会了。
两人刚抬脚,地面忽然一阵猛烈颤动。
这次是整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震动,像是地震的连锁反应,但大族长这间祠堂根本没建在地面上,一般悬挂在崖壁上,一般嵌在山体里。
只能说明,这里的一些通道可能连接了整个山谷。
“快走!”
两人脚步飞快地冲向门口,颜束瞳孔紧缩,一手抓着裴放的胳膊,想把这人先甩出去。
身边这人似乎是洞察了他的意图,颜束被他扣住手腕,一时没能拽动他。
故意的是吗?!
这么一来二去的功夫,木门“啪”地一声关了个严实。
“裴放!”颜束怒目而视,胸口堵着火气就快把他点燃了,“你干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要干什么!”裴放不仅没领他的情,反而比他还火大。
紧接着,一震“隆隆”地嗡鸣声响起,就快要把整个屋子震塌了,已经让人难以稳稳地站住脚。
两人紧贴着墙壁保持直立,暂时稳住可能不听使唤的四肢。
颜束仍然死死地抓着裴放的胳膊,有点想当场把这人掐死算了。
等这一切平息下来后,颜束放开他,二话没说走上前直接把那扇门踹了个四散飞,木片崩得到处都是。
意料之中,门外已经不再是瀑布下的那座石拱桥了。
入目是一道坚实的墙壁,还是实心的。
很显然,刚才整间屋子的震动,大概是已经挪了地方,至于他们现在被挪到了哪里,还有待考察......
“妈的!”颜束狠踹了一脚墙面,气息很重地喘了两口气,妄图把涌上喉咙的火往下压。
这种时候不能窝里斗,颜束很清楚,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并且那老东西十分狡猾,还非常喜欢换装游戏,很难对付。
所以他们现在要同心合力、团结友爱、相互理解......
“别白费力气了,既来之则安之。”裴放悠悠出声。
相互理解他二大爷……颜束在心里冷笑,裴放那不知死活地玩意儿配吗?
他面沉如水,转过了身,快步上前拎裴放的衣领一把将人掼到墙上:“你是不是想死。”
“......”裴放顿了顿,语气很冷,“那你呢?一个人去送死吗?”
第64章 提前
一个人去送死。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况且到了真该死的时候,两个人就能活了吗?
还不是凑一双送给阎王爷。
“自以为是。”颜束扔下这么一句,放开了裴放。
事已至此,他并非不分好赖的人,只是向来独惯了,很多事情便不需要旁人的掺和,更多是难以习惯。
况且他以前在外面过着无滋无味的日子,那时候明明什么事也没有,最危险也不过是看不懂交通信号灯容易被车撞死,不过以他的敏捷,每次哭得也都是别人。
可颜束总觉得命悬在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风吹散,飘忽不定没有重心。
现在他知道了,他背负着另一个名字,即便他刚刚确定这件事,还尚未搞清楚系统里的现状,也不知道这代表了些什么,但他明白自己根本不属于那个热气腾腾的世界,只有杀戮和逃亡才是他的归宿。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搭上别人的性命,这本身是无法偿还的。
裴放靠在墙上本来不想跟他争辩什么,眼下这种情形也不适合进行一场辩论赛或者自由搏击,但有些话说出口就收不回,他听到耳朵里就格外气不打一处来。
自以为是这四个字,他还真是......
“不敢当。”裴放抬起下巴,“毕竟我没有一个人闯进NPC的老巢,跟她玩什么歃血为盟的邪祭交易,也没有一个人跟着NPC钻进海里,然后等死......”
他冷嘲热讽地说完,便是一片窒息的寂静。
那位嘴里从来没几句能听的话,现在却垂着眼睛沉默下来,要不是脸上依然不屑,倒还挺像个听师长训话的小学生。
裴放直起身,开始反思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火,又或者哪里戳到了这人痛点。
毕竟人人在这里都是身不由己,谁没事找事非得受点伤才甘心。
于是他向前走了一步......
“别动。”颜束突然出声叫停,然后指着他脚下那块地方,“你看这里,有些不太对。”
“......”敢情刚才的心理活动都是他自作多情了,这人一声不发地低头看地面,是因为早就偏移了注意力。
同情和恻隐放在他的身上,就纯属浪费感情,下次照样该直接堵住他的嘴,让他一个伤人的字也蹦出不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裴放低头,看了眼颜束指出来的地方。
按理说,这屋子的光线并不好,房梁上有几盏摇摇欲坠的椭圆形的发亮物,之所以不把它称作灯,是因为里面可能装得也是蛊虫而已,除此之外,就是靠佛像前一众燃烧的蜡烛提供亮光,大概这里的人就喜欢这种昏暗的氛围,毕竟他连自己的脸都捂得严实,见不得人也说不定。
经过刚刚那么一场地动山摇地大挪移之后,这里面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多半,光线更是这里有、哪里没有的,照的屋子里各种斑驳,地面上也是亮暗不一。
可颜束居然能一眼挑出重点来——这里的色泽确实不太对。
这间屋子的地砖是山谷里打磨出的岩石,十分统一,只是形状和大小各异,石头这种东西不管再怎么磨损,它本身的质地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就算找的替代品再怎么合适和相像,总归不是同一种,迟早要露出点马脚来。
这块地石被安放在光线比较暗的地方,确实很难被注意到,这里该是某个通道的入口处了。
裴放蹲下来,手掌贴在这块颜色有点暗的地石之上,用力往下摁了一下。
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稍稍往下陷了那么一点,但周围以及这一块地方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它就好似只是一个无良工匠用劣质品充数的敷衍材料罢了,除了影响整体视觉上的美观,也没了什么作用。
“没动静。”裴放用刀把四周的缝隙都挑了挑,仍然除了刀刃与石头擦过的刺耳声,没听到任何关于机关打开的声音。
“有动静才怪了。”颜束从善如流地开口,“这里刚刚经历的乾坤大挪移,就算那底下原来有点什么,现在也应该成了实心的。”
“......”裴放站起身,“所以呢?”
“没听说过吗?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实际上......”颜束闲庭信步地往前走了两步。
“实际上这里到处都是机关。”裴放打断了他粘贴复制并不复合本身的比喻,觉得蟑螂这种东西很是令人厌恶。
颜束环视了一圈整间光怪陆离的屋子,侧过脸:“我也是猜的。”
两人对视一眼,猜的......那也比等死强。
*
夜昙跟这位......看不见脸的大族长面面相觑着,一众NPC刚刚还在对着他磨刀霍霍,此时却都安安静静地站着。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寨子里大概已经没有人还能有半分困意了。
所有人聚在山腰处的空地上围成一个圈,正中间摆着两具......准确地来说,是一具尸体,另外一个是昏迷不醒的水晶兰,她还有心跳和呼吸,夜昙就站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那位方才把召集众人在这里集合的大族长站在稍高一些的木台上面,他不说话,也没人敢先出声。
很快,有人从屋子里搬来了椅子,放到了木台上。
大族长黑色袍袖一挥,稳稳地坐下来,习惯性地把手抬到了下巴上,似乎是想捋一把胡须,但整张脸被包裹着,他手指摸了空微微僵了下,才开口:“你说这人是你先发现的,她没死,所以......”
“所以我把人留下来看看,能醒来也说不定,而且寨子里已经有了一起古怪尸体的事情,我们不该查清楚吗?”夜昙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NPC脸,演的绘声绘色,“再说了,我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也没有这股香味,否则我怎么敢啊!我也是为了族里所有人的安全考虑,大族长明鉴!”
最后一句喊破了音,听得周围人心头一震、肝肠寸断,好像他们冤枉了好人。
说到底,这塔格里苏的人都不是没有人情味儿的渴血怪物,他们隐居在这里,兄弟手足相差不过一个山头,邻里彼此关系亲近。
夜昙换的这张脸虽然是个不怎么热络的人,但总归是有一定的存在感和社会关系。
这不一卖惨,就有人出来替他说话了。
“大族长,他肯定不是那种明知故犯的人。”
“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不如先看看这人到底出什么问题,是不是被传染了?”
“要是还活着,我们得救人。”
嗬,刚刚锄头板凳的往他房顶上抡,这会儿又是情深义重,这到底是个什么鬼设定?
夜昙挤了挤眼睛,愣是心思深沉地流了两滴泪,扑到水晶兰跟前:“不瞒大族长,我与她已经私定终身,要是她死,我也不活了!”
这他妈的瞎话也编的出来?
大族长人坐得稳稳当当,但心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
底下这个女娃娃,他其实并不陌生,昨晚他一个不留神,竟然让她偷偷跑了出去,又恰逢下了一场大雨,外面打雷闪电,他如今这副样子,实在也不敢冒险出去。
没想到真被人捡了去,难怪在山里找了一整天都没有踪迹。
不管大族长心里如何翻腾,普通人对此类狗血的棒打鸳鸯情节百看不厌,且同理心爆棚,于是一个个都替夜昙开始鸣冤。
大族长虽然是塔格里苏最说一不二的人,但此时却像是被架在神坛上,让他想痛下杀手也不行,就此放过又有些不甘。
说要烧掉尸体的是这群人,这会儿求情的也是他们,这戏台子不够大,他们还得上天看不成?
夜昙在哭天抢地的戏路里分出来了一点得意,睁开一只眼给木台上那位递了一个眼神:小样儿,跟我斗。
大族长没瞎,当场气得不轻,只得摆摆手先让各类看好戏的民愤平静下来,这才略带怀疑地开口:“你是在哪找到人的?”
“山顶上是古树之下。”夜昙泪眼婆娑,嘴角却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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